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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0] — By: No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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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燃烧的火种·下」
五飞短促地笑了一下，看样子在离开修理场之后没多久光碟就已经被解读了，却特意经过轮番的迂回曲折才转送到自己手上。以此将网络追踪的可能性降到最低，霍华这老头果然是不能光从外表来判断的角色。 只是，那个似乎由始至终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家伙，到底还隐瞒了多少的真相呢？ 线路源源不绝地将资料传送过来显示在屏幕上，悠扬的歌声再次回荡在黑暗的网络系统室。 迪奥静静地来到了五飞的身旁，和他一起注视着滚动逝去的字幕。虽然是熟悉得可以倒背如流的词句，但以本来面目表现出来这还是第一次。 音乐，带来的是与静止无声的文字完全不同的感受：
Who can say where the road goes
And who can say if your love grows
Who can say why your heart sighs
And who can say why your heart cries
Who can say when the roads meet
And who can say Night keeps all your heart Who knows Only time 他明白五飞无言的目光背后所代表的疑问。 救世主的珍藏──费尽心机阻止旁人接触的东西──居然只是一首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歌？即使是出自史前文明，也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商榷的不解之谜。类似的单曲专辑，四城的音乐工业每个月不晓得要发行多少张。 确实，就光碟本身而言并不特别，然而它却证明了史前文明的存在以及更多的事实。 正如所猜想的，史前文明是人类历史上一段被与世隔绝的时间。没有人真正见识过它，在很久很久以前它就灭绝得不留痕迹了，可以证明它的资料几乎不存在。这段时间被严密地封锁在救世主的密室里，而这本身就是一个秘密。 即使在天国从事极密研究的高级守护者，同时知道这两个秘密的人也屈指可数。 以瑕疵品的身份得以进入救世主专用的秘密研究室工作的三位文职人员便是其中之一。毫不夸张地说，他们是自天国建城以来唯一有机会接触到问题实际核心的人。 在此之前密室里所有的试验研究都是救世主亲自动手进行，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获准在室内逗留超过一个月。 用"麦韦"系统培育新型守护者的时候也是如此，助手们只能留在门外待命，连萨古斯司令也不例外。这种对瑕疵品毫无来由的偏爱也是激发起司令官对三人恨意的原因之一吧。 救世主大人似乎和这段时期很有渊源，可以说是非常了解。更奇怪的地方，是大人似乎正在尝试着让他们渐渐接受史前文明存在的事实。之所以有这种感觉，是因为现今文明策划的工作一直是由救世主自己单独完成的。大至新兴城市的规划、小如家电产品的设计，救世主都表现出非凡的创作力。在初步的设计构思出台之后再交由专责研究开发的工作组进行最终的完善和制作程序。没有人明白这些门目繁多又确切可行的概念到底是怎么构想出来的。他的智慧超越即了使是守护者也难以想象的范围，不愧是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人。 自从他们开始在密室侍奉后，大人竟然逐渐要求几位守护者们到场参与策划工作。在指导他们的过程中，更不止一次地却又谨慎地流露出这些创作实际是有具体事例作为参考的姿态。现在回想起来，这似乎是在有意无意之中试探着他们对这个秘密的接受程度。 即使如此，大人从来也没有在他们面前真正解释过关于它的一切。以当时的理解程度，他们也只能以一脸茫然来应对，直到......直到他们违反了大人的严厉嘱咐潜入密室内的禁区。 "这些古怪的文字到底是什么？"五飞不解地问道。 这是史前文明所通行的文字之一，由二十六个字母排列组合成不同的单词，从而表示不同的意义。当时的世界流行的文字非常多，彼此之间可以通过特别的系统相互解读，我们现在所采用的实际就是其中一种。 "实际上你早就知道这里面没有任何秘密，对不对？"五飞紧盯着他。 迪奥有些闪烁地避开他直视的眼光，点点头。 "但是我非常希望可以了解救世主大人视如生命般珍惜的东西，到底是些什么。" 光碟被另外收藏在禁区深处一个外表毫不吸引里面却收拾得非常整洁的小箱子里。箱子里除了这张只有一首歌的碟子，还有一些非常琐碎的东西。写满字的卡片、一套奇怪的黑色袍服、几支笔，以及一个吊着十字架的项坠。 "笔是什么？"五飞立刻发问。 "我知道你不会明白，"迪奥微笑着回答，"我也是从收藏在禁区的资料里获悉的。" 那是当时的人类用作书写的工具。当时网络和终端系统不如现在发达，信息和数据需要记录在纸张上。而纸张是一种以植物纤维制成的薄薄的物体，文字可以通过笔墨直接书写在上面。而若干记载数据的纸张根据同一主题装订在一起，就成为信息的载体，他们称之为书本。书本是他们介绍新知识的源泉，而专门收藏书本的地方叫做图书馆，正如我们的网络系统。 "书本？"五飞扬了扬眉毛，一副难以理解的神情，"图书馆？" "简单地说，笔和纸张的作用就象我们的鼠标器、键盘和屏幕，而书本就是终端机的硬盘。" "总之只是一些低级笨重的工具，在我们这个时代被舍弃不用了所以被封锁起来吧？" "不错，它们确实被封锁起来了。"迪奥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可是，之所以如此妥善地收藏......" 并非由于形式落后不能满足现在技术水平的要求，而是因为它们上面所记载的信息。那些详细说明了史前文明所有方面的宝贵资料，原来绝对有不能对外泄漏必要。 实际上，整个密室禁区就是一个图书馆，成千上万数不清的书本密密麻麻却整然有序的被排列在架子上。那当中关于所有关于史前文明的资料，也许只能以浩瀚如海来形容。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也已经确切地证明了早在如今的世界诞生之前那个文明已经存在。 所谓救世主开天辟地的传说，原来只是个不折不扣的谎言。 而最不可思议的地方，是如今的世界竟然是完全以之为蓝本重新建设起来的。 连生活中涉及的所有物品──无论是下午茶的点心盘还是代步的交通工具──几乎都能在那个时代找到根据。换句话说，所谓救世主大人的伟大发明，也只是原封不动地将当时的东西搬过来直接采用到现在的世界。这个发现完全动摇了他们对敬爱的导师坚定不移的信仰。 如果失望只止于此的话，年轻的守护者对他的景仰和崇拜也许不会减退。毕竟有赖于他的努力，一个已经灭绝的文明得以复活并带给现在的世界无尽的繁荣。 然而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 现在的人类生活模式实际上和那时候没有太大的差异。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有什么必要非得把那段历史严密地封锁起来不可呢？ 救世主对那个时代似乎有着非常深刻的回忆和留恋，却由于某种原因宁愿让它尘封起来。不是直截了当地将整个文明全盘套用，而以新发明的方式将它一点一点地运用到如今的世界。 直到更近的后来他们才意识到，之所以采取这个麻烦的手段，完全是为了达到操纵的目的。 有选择地将某些"不利的因素"──某些可能颠覆这个世界存在基础的"因素"──彻底抛弃。从而让这个由他一手创建起来的世界更顺从地按照自己的意愿继续下去。 发现"不利因素"的真相决定了接下来的一切，它使救世主身上最后一层光环也幻灭了。 如果不是因为那可怕的好奇心，他们不可能偷偷进入禁区；如果没有进入禁区，他们不会知道原来自己所景仰的导师只是一个手段高明的魔术师；如果在失望之后不曾执着追寻下去，也许他们不会在浩瀚的书海中发现一件更惊人的事情；如果不曾知道任何真相，或许大家可以快乐地沐浴在救世主的宠爱下，继续享受身为守护者的荣光。 至少，也能象四城的人们那样知安天命地生活下去吧。 直到现在，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之后，迪奥还是那么执着地认为的。 只是，他不后悔。 "我想知道，"五飞神色凝重地问道，"象莎莉或者是老爹他们的身份，是否也在禁地的掌握之中？" 迪奥沉重地点了点头："这种情形其实也是异数的一种。" "也是随机安排的异数......"五飞若有所思地重复着。 生命程式中带有恶倾向的异数，就仿佛特意埋藏在社会深层的定时炸弹。当这些异类觉醒开始执行暗示程序的时候，他们的行为就会逐步破坏社会的安定秩序。在事态恶化之前，就是政府担当起正义形象及时采取措施化解危机的表演时刻。 一方面，罪恶受到制裁永远是大快人心的事，所以政府的行动必然受到民众拥护。而亲身经历过治安受到威胁的民众，心目中更进一步强化了"维持正常的运行秩序是必要"的概念。"政府则是维持这种秩序必不可少的手段"的想法也顺理成章并且得到切实的贯彻。 在社会中投放恶的角色，籍借暂时的破坏平衡来建立起永恒的平衡，这就是必须在四城的人口中保留一定数量异类的目的。奠定政府及其附属机关稳固的统治地位的同时也保证了天国伸向四城的无形触角能够时刻畅通无阻。所有的苦心都是为了更好地调整和掌握人类行为。 "只是除非在非不得以的情况下，所有的资料都不会向外公开。" "所谓的外部......" "是指实际在四城执政的部门。因为个体的档案是只属于天国的秘密。" 无论如何势力庞大的当权者，在天国眼中也不过是低级的人类，是可以随时替换的生产品而已，绝对没有和他们分享秘密的道理。 "什么时候才叫做非不得以的情况？" "就是威胁到天国的存在、或者说危害到公众对天国的信仰的行为。" "象我们这种职业的人，还有老爹一直以来干的那种事，为什么就安然无恙呢？" "也许是制裁的时候还不到、也有可能是他们所造成的危害还没有引起足够注意。" 虽然说每一个个体都有详尽的资料保留在档案系统中心，但也只限于在工场中设定好的生命程序而已。换句话说，生产者只清楚生产品持有何种特殊的能力和从事相符的的职业。至于个体本身能将这种能力发挥到什么程度，在运行之后将会如何活动，这些都只能预测。 四城的居民交由四城的政府管理，即使是被装配了特殊技能的个体待遇也一如普通人。各城对于言行的自由性也有各自不同的标准等级，因此所谓的良莠更难以定义。异数们的行为是否会对天国产生危害，需要通过所属地区的安全部门追踪调查才能办到。 然而在正常情况下，没有逐一去调查城中的居民们都干了些什么的必要。只有非常严重的事态政府才会上报并转交天国处理，由后者考虑进行设定调查，从而决定是否采取制裁手段。 天国的重要性只需要体现在掌握个体生杀权力就已足够，污秽的人由污秽的人自己来管理就可以了。 "实际上，这一切安排也是为了能够维持和那个时代一模一样的情形。" "能反抗吗？" "我不肯定，可是总比没有人知道的好。" "所以不顾一切的逃出来？" "我所能做到的是能将事情的真相传达出去，至少要在大家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也许一开始，只是当成一个荒唐的玩笑，然而终归会有愿意认真思考的人。" "即使这是非常渺茫的希望......？" 五飞沉吟着。 "事实上，每个人都有权力决定自己的未来。" "你不觉得，这其实是完全没有胜算的战斗吗？" "我明白这是很愚蠢的方法，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天国捕获吗？"对于习惯了什么都经过严密的推演才行动以求最佳效果的五飞来说，迪奥这种漫无目的的游走无疑于飞蛾扑火。 长辫子的少年没有回答下去，屏幕微弱的光线跳跃不定，使他的脸在漆黑的房间里看起来一片模糊。然而，那紧抿的嘴角所透露出来的坚毅神情，五飞是永远不可能忘记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网络系统传来悦耳的提醒声效，似乎是新闻报告时间。为了打破长时间无语的尴尬气氛，五飞顺手将窗口转换过来。自离开北城后就顾不上留意时事，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衔接不上了。 "位于北城市郊某汽车修理场今日凌晨发生大火。由于该店处于偏僻地段，火情报告受到严重延误......" "老爹的店？"五飞愕然地盯着不断变换的显示屏幕。 由远推近的镜头中，冒着浓烟的残墙断壁和堆集如山的汽车残骸清晰地尽收眼底。曾经高挂的标识牌也已断成两截，凄惨地卧倒在灰烬之中。那华丽不足而俗气有余的休息大堂更加是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形。透过输送线路断断续续传来广播员兴奋的解说声音： "火势蔓延得十分迅猛......使扑救工作越发困难，当局调用了五台消防车。初步推断是由于能源库安全系统老化，加上火种处理不当......起火原因无可疑。"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 今日凌晨......是在那通行动电话之后的事吗？ "......现场暂时没有发现生还者。" 五飞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无力地瘫坐到转椅上。 安全系统老化......真可笑啊，以霍华那狡黠多疑的性格会犯如此低等的经营错误吗？ 禁地终于觉察到他的继续存在会带来多么巨大的危害了吧？攻击机要部门网络、盗窃政府机密、谋杀守护者......任何一条都足以判定死罪。 火灾是多么了不起的借口，弹指之间一切都灰飞烟灭不留痕迹，谁也别指望能从中再挖掘到什么。甚至免除了审判和量刑的麻烦手续。 可是为此居然会被扣上安全意识不强的帽子，霍华大概要死不瞑目了。 老爹，你终究不是神话啊！ 忍耐不住的笑意仿佛病菌似的从心底渐渐侵袭到全身，甚至连指尖也不听使唤地激动起来。 五飞用手紧紧地托着发烫的额头，扭曲的身体几乎把屏幕都遮挡起来了。 迪奥察觉到在他微微颤动的肩膀后，正压抑着不知道是冷笑还是哭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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