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面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一.我在未来得及爱你之前失去了你。
他大概已经无从记起他那位高傲妻子的模样了,但是他还能记起她艳红的嫁衣在落叶狂风中翻飞的一刻,天地间只剩下金黄与红艳,他捡起飘落的红头巾递给她。
她似珍珠般的小脸生气的转到别处。她不情愿这桩婚事,难道他就乐意了?
她在新婚之夜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这个书呆子。”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吵架。
他们大概注定了是一对本应离散的鸳鸯。
他讨厌尘世,他喜欢书。书多少可以教会他什么,尘世只能让他感到深刻的无力与疯狂。那些争名逐利的结果是他们必须离开自己的故乡,来到这样一片机械创造下冰冷的世界。在这般寒冷的世界里依然逃不了世俗的一切,地球与卫星争争战战那么多年,总有一方会败总有一方会胜。卫星做了忍气吞声的那一方,地球做了专横跋扈的那一方。这样的尘世又有什么值得自己去留恋的。
从来没有遇见过这般执着与力量的女人,她为什么生为女子呢?他总是为她婉惜。如果她生为男儿,任凭这壮志雄心驰骋天下。这江山也许又多出一豪杰了。但是她是女子,他在书上看过那句话,女子生来是为人所爱的。他思索应该如何去爱这样一位女子?每每总得到轻蔑的冷笑。她嘲笑他软弱,他嘲笑她无知。
他们就这样彼此错过太多再也无法挽回的时光与记忆。
他从来不曾在清晨醒来时对她说,“早晨。”
她从来不在门口等待他回家时说,“欢迎回家。”
他们不是一对正常的夫妻,没有一对正常夫妻会像他们一样拳脚相向,针锋相对。他们只是两个孩子,被一条不知名的线硬扯在了一起。那条线人家说是红线,但他分明看着是一条快要扯断的粗麻线。如果现在想起来也可以称为孽缘。他上辈子欠她的。
那为什么不是她欠他呢?
她眼睛里含着泪水,不甘心的输掉了他们之间的战争。但是在她眼里他何尝找到过动摇,她的意志,比他的心更坚硬。他可以仍由自己对时代的无动于衷,却无法扯断他们之间的那根粗麻线,当危机来袭的时候,当她踏上不属于她的战场之时,他的战斗因此打响。
拥有改变时代的力量,却对于深受乱世霍乱之苦的无辜坐视不管。
只是不想卷入那滚滚的红尘,大江两岸是多少英雄豪杰的尸骨,但是他们改变了什么?战争不会怜悯世人。
记忆里最后的花园,她依畏在他的肩膀上,生命将尽之时,她终于有那种淡淡的温柔又幸福的笑容。他依旧不懂,她温柔的笑意同化了他的心。只是她已经没有接下去陪他共同走过的力量。她所有的力量,她所执着的力量终于在他面前折腰。她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真……漂亮……啊!我从未这样……看过花……”
“五飞……”
“什么?”
“我……很强悍吧!作为你的妻子不丢人吧!”
“嗯……你很强悍……比谁都要强。”
“不……你更强……”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次平静的对话,也是唯一一次他无法再反驳的对话。
他永远也没有问出那句话。
他是否有资格做她的丈夫了呢?
他们之间不曾有过甜蜜的回忆,做过最多的事是吵架。
[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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