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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welweed (凤仙花)
扑通～咚～
小石子在水面上点出了几个圈后，“咕咚”一声沉入水底。
卡托尔本来坐的方向是向阳的，可是一到夕阳西下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眼中有一点红，脑中便燃起了火海，好可怕！
终于找到了西边。那双被灰色笼罩着的可怜眼睛，平静地睁着，瞳仁的黑好像黑洞，光线似乎全被它吸了去。
稍有些寒气的夜的风吹过他的发梢，穿的衣服并不少，但他还是打了个寒颤。
“卡托尔，回去休息吧？”特洛瓦撇开了拾来的几颗石子儿。
少年做出副疑惑的表情，但这种表情很快便又消失了，像一座石雕，和着身躯下风化的石块。
“回家吧？！”特洛瓦蹲下身体握住卡托尔的双手。
“嗯！”卡托尔这才慢慢起身。
特洛瓦脱下外套，披在卡托尔瘦弱的身体上。然后把他搂在怀里。“要抱吗？”
卡托尔摇了摇头，特洛瓦叹了一口气。紧了紧放在卡托尔肩上的手，踏开了回家的脚步。
走的是一条田埂，或者说，本来应该民田埂的小径，自从一场大火烧了温拿家的府坻后，农民们便像着了魔似的搬离这块地域。往年长满庄稼的良田，现在却是杂草丛生。
杂草中星星点点的散着些浅粉红色的小花。
晚霞的色彩毫不保留的送给了宁静的湖畔的微波。
在经过一丛那种浅粉红色花朵时，特洛瓦晃了晃。
“特洛瓦，怎么了？”自从双眼看不见东西后，卡托尔的其他感官变得异觉敏感。
特洛瓦花了半个多月才让他弄清他已是弱视的事实，又花了一个多月才到现在这种状态，说什么，他也不希望特洛瓦为残疾的他再多担心了。
“没……没什么！”特洛瓦回答。突然，他发现卡托尔纤细的手指摁在了他小腹上，阵阵暖意流入他双眼。
摸了一阵子暗路，他们回到了温拿家，安顿卡托尔睡下后，多诺立即赶到教堂。
“好孩子要做忏悔吗？”打扮成修士的五飞挖苦道。“说实话，我也不想这么晚来。”特洛瓦淡飘飘的回答。
迪奥的声音穿过幽暗的灯光传达到两人耳际。“你来晚了，特洛瓦？”
绕过一排排长椅他走到圣坛边。迪奥还站在讲台上，“愿主保佑你”，他做了这样一个动作。然后走下圣坛，净手。
“你要解释你迟到的原因？”迪奥微微一笑。
特洛瓦低下了头。
“做幽灵也要像个样子吧！”向圣子像行了礼之后，接着说。“尤其，你只是个伴生体！”
“我想说的，正与此相干……”特洛瓦缓缓抬起头，直视迪奥。
“哦？！”迪奥像位老绅士，将手伸出让特洛瓦坐到前排的行礼椅。“不妨说来听听！”
“在天黑之前我是拥有实体的，对吗？”
“事实上，在整个教区内这都是有效的，而你呆在卡托尔身旁或者在温拿家旧址则没有白天黑夜的限制。”
“可是今天我的腿突然消失了。”特洛瓦有些疑惑的看着迪奥。“当时，卡托尔就在我身边，而我们仍在教区内。”
“嗯！”迪奥叉起手在圣道上踱来踱去。
希罗则突然在后排探出头来。“迪奥，圣道可是不能逆行的。”特洛瓦十分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希罗。
“报歉，刚才无意间听到你说身体下半截消失了……怎么一回事儿？”希罗由后排移动到前排。
“我在天黑前往教堂这边回来，在经过一块老田时，腿就突然消失了一半，说是消失了，其实只是变得若隐若现。但是，我很奇怪在教区内，它们怎么会消失呢？”
“我想，你一定碰到魔鬼了！”迪奥突然冲出一句话。
“怎么讲？”五飞的声音在空中荡着。
“道理很简单，我给你下的‘福音咒’是天使密语，也就是神与你同在。记得马可福音中耶稣曾说：“去吧！孩子，你的信救了你！你可平平安安地离去，因为你的灾病已经痊愈。”迪奥示意他走到圣坛边，再次为他洗礼。“对我们而言，神喻就是已喻，如果自己都没有信心又怎能传达主的意志。主教导我们要相信神迹。而你本身就是奇迹，特骆瓦，只要有主的地方，你就存在，你就真实，即使你只是个精神体。你应当了解异教中人玩的大阿耶克那牌中吊人的含义，而你，当然就如同吊人。”
“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只是对善良人的安慰，不管是神迹还是奇迹，就是因为罕见不常发生，所以才神，才奇，若非如此，现在教会一定是人满为患。当今社会，谁不想捞好处？”
不知何时迪奥站定在多诺前面。“既然神让你出现，那么一定有他的理由，而这个世界上违背神的只有魔，一者是魔鬼，一者是心魔。心魔你我皆所有，但你可以以魂的姿态进入教堂便证明左右你的并不是心魔。那么是什么能够伤害你的形体呢？”
“你是说，那片田里有魔鬼……”特洛瓦问道。
“只是猜测。因为这世上有许多是主上应允的神迹。兴许是那些个神所坚持的神典正埋在地下，为了让人发现因此要吸引你的力量。”
“但这种可能性极小！”希罗补充道。
“希罗说得一点儿没错！”迪奥抚住长椅的靠背。“还记得你在温拿府坻发现得那枚红水晶戒指吗？”
“是卡托尔手上戴的那个？”
“对，就是那枚！”在九点的钟声敲响时，大家陷入一片静。
“长话短说，之前我对你说的，可是只有三天好话的哦！”迪奥顿了顿。“而你现在却好好得活了十几个三天，正是那枚戒捐帮了你。”
“那枚戒指是罗马教皇赠给温拿家族的护族之宝。”五飞立刻解释。“而且，红水晶里封住了个水仙子。所以当火烧到戒指时，整个火场的火便熄灭了。”
“正因如此，我才想，神迹是否能够延长你的生命……”迪奥担心的看着多诺。“你快些回温拿家吧！不然那位少主一定又会梦游了。还有，如果有可能的话，明天去看一下那个田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希罗和五飞呢？”
“他们明天起动身寻游整个欧洲。希望能找到可以救你的神典。”
“谢谢你，神父。”特洛瓦鞠了一躬之后快速回到温拿家，卡托尔身边。他知道他活着的原因，就是保护这个金发碧眼儿的小孩，在他心中他永远是个可爱的人，如果他没有爱上他的话，一定已经在遥远的天国了吧！
在特洛瓦走后，迪奥叫住希罗。“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神道上逆行了？”
“道理可不比神喻难，在椅子上是听得见石板唱歌的！”（注一）
“这儿的石板会唱歌？！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真的，它们会唱，是‘哈利路亚’赞歌，老头子跟我讲过！”希罗说。
“是吗？”迪奥还是有点不相信。
“自己一定要小心！”特洛瓦扶卡托尔上了马车。“今天去股东议事会，只有股东才有进场权，我不能陪你，但你也不要害怕，我会在外厅等你。”卡托尔无涯的视角闪了一闪，很明显那不是光，而是泪。“别哭啊！这些人你早晚都会面对，要那些人可怜你，不如让他们看到你的坚强。”
要柏顿候在外厅后，特洛瓦便将卡托尔送进会议室。
“我会暂时离开，大约一个小时后回来。”特洛瓦在卡托尔耳边低语。
“嗯！”在特洛瓦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卡托尔振作了一下精神。努力在人看不见的桌下，叉着中指和食指。（注二）
“特洛瓦，你再回到那块田里，有可能的话采集一些标本，我会请人来鉴定它们的……”迪奥的要求……对！特洛瓦要去的地方正是前几日他与卡托尔同去的近郊的湖畔。
骑着一头硕骏的棕马在百里无人的荒田上飞驰。多诺找寻着上次的那条田径，但那条小路似乎消失了似的，他来来回回的在那堆风化石附近徘徊。
最终，他决定下马徒步去寻找。将马拴在较结实的河畔柳下后，他开始按记忆找步子。
“当时，我笔直的向卡托尔走去，然后把他叫醒了，一起又向右转，走这个角度大约有十几步，然后再左转，停了一下，约……”
拍起头时，他看见了棵老榛树立在他面前。
“怎么可能呢？”多诺喃喃自语，并伸手去摸那棵树。
与一般的榛树不同，这棵树的颜色格外分明，浅绿的树叶，黑不见“底”的枝干。
推了推，果然是实的！难道搞错了？
湖畔掀起一阵风，接着一条闪电劈了下来，雷声轰然而至，浓云浮近，遮住了明媚的阳光。
在多诺转身去看天气的时候，他突然发觉手中的空虚。立即回头，榛树竟然已变成若隐若现的样子。
多诺向前伸出手，若隐若现的树却给予他极大的反作用力，在半个手臂伸入影像的枝干时，他听到了些惨叫，接着无数的黑暗的人形，从树间劈开的大裂缝中逃出。多诺心中不禁一阵惧怕，他认为他弄破了魔鬼的蛋，因为他听到棕马的嘶鸣，动物是最真实的。
湖中的水拧成一团，砸向拴在柳杆上的马，然后，马消失了！满脸惊愕的多诺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过了一会儿，榛树已在他眼前无影无踪。
那条小路，他寻找已久的那条曾走过的路便在他眼前了。
很好，特洛瓦心中欢呼似的叫道，便踏上这条田埂，走路的触感与其他的地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他很仔细的观察周边的景色。
田、草、石子儿、树、坑、洼，唯一没有看见的便是那种艳红的花朵。
他加快了步伐，很快走完了这条田埂——没有和上回一样的变化。原因是什么？“没和卡托尔在一起。”他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而他骑来的马似乎成了湖的祭品。
特洛瓦隐约觉得这件事与水神有关，随后他又用念力回到了城里接卡托尔。
那孩子已经表现得够坚强了，据说，他一席话下来竟然使温拿家仍保持了在股东议事会的主动权，也没有人妄想取代他温拿家少主地位，大家都十分满意这位虽然失明做事却毫不含糊的领导人。
迪奥端了杯茶给五飞。
“这么说来，特洛瓦认为那天的事与水神有关啰？”五飞呷了口茶问道。
“我想是的。但特洛瓦也特别提出，那条奇怪的路与生人也有关。他和卡托尔去的，他会消失，而且田中和路上会出现一种红色的花，如果他一个人去，却没有。”迪奥对饮。
“真麻烦呐！”五飞不禁咋舌。“所以你叫希罗去摘花？”
“而且这个时间，应该和特洛瓦他们上回去的时间差不多，也许会得到什么结果！”
砰——
教会会客厅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伴着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影飞奔到休息室，叭嗒一声推开高大的木门。
“不好了，出事了！”希罗气喘吁吁。
“发生什么事？”五飞和迪奥立刻站了起来。
“特洛瓦的下半身不见了！”希罗指了指休息室。
“他用了念力吧？”迪奥问道。
“嗯！”希罗说完便顺门晕倒在地下。
“五飞，这个伤员麻烦佻也给弄到休息室去吧？！”迪奥冷静的请求。
“好吧！”五飞背起迪奥身旁的希罗。“那你呢？”
“我去卡托尔那儿拿红水晶戒指，顺便借一点原来圣坛里的圣水！”迪奥披上罗色的修行服潜入夜中。
希罗在天还亮时来到湖畔，将马拴在河畔柳上，果真如特洛瓦一样见到了一棵树。他没尝试如触摸它，但那树仍旧幻化成人形飞散了。希罗走上了田埂，这时却遇上了赶来的特洛瓦。他命自己为“卡托尔”而与特洛瓦成为暂时共生体走在这条埂上，奇怪的事便发生了，路旁出现了红色的小花，起初只有一两朵，后来越来越多，到处都是。每踏上花时，特洛瓦的下半身就忽隐忽现，而希罗也会产生暂时性的失去意识。花儿便变得更加艳红，仿佛吸了血一般。
当他们完成全路程的三分之二时，路上已经不好说是泥还是花茎了，希罗踏过的位置便长出花来。
说时迟，那时快，特洛瓦抱起希罗，做了次瞬间转移，然后，他们就来到了教堂外不远的小树林。
苏醒后的希罗，发现了昏迷在一旁，失去了双腿，上身也开始消失的特洛瓦。希罗很庆幸标杯瓶里装了几朵那种红色的花，他绝不希望再到湖边走一遭。
迪奥轻巧在屋檐上飞檐走壁，一个人大半夜在路上走，犹其是个神父，是很不明智的事情。
到达卡托尔家后，他迅速滑入阁楼的矮窗。他可以由两种方式进入储物室，一种是直接找卡托尔要钥匙，另一种就是从大壁炉的暗道过去。当然，迪奥决不会笨到去叫醒那个半夜醒来见不到特洛就会“哭天喊地”的卡托尔，所以，他义无反顾的跳进烟囱的坑道，虽然穿得是黑衣服……
几小时后，迪奥带着圣水与红色的水晶戒指回到了教堂。打着呵欠的五飞递他了一个瓶子。
“这个，是从希罗身上搜出来的！”
“我可不记得他有收集花的嗜好，这么普通的凤仙花，不会就是特洛瓦说的那种令人讨厌的花吧？”
“这可说不定哦！”五飞又拿出了试管，被软木塞塞好的。“花的榨汁是人血，血虫似乎很开心。”五飞指了指有些微红的水池。
“希罗的血真不少，看来颜色也很不错！”迪奥接过试管摇了摇。“吸血的花，是哪一族的魔物呢”迪奥不知所谓的迷眼。
“理论上来说，是魔族的人！”希罗摇摇头，坐了起来。“但魔族真的进得了教区吗？”
“原来你醒了！”五飞走到希罗身边。
“血很多嘛。”希罗把腿搬下Sofa，“这腿像有原来2倍重似的。”希罗似乎早就醒了。
“血很多就赶快去布置圣坛。”迪奥不耐烦的吊起眼睛。
“这个用不着你多说。”希罗支起身体，稍微晃了两晃，就恢复了正常。“五飞，可以给我杯水喝吗？”
“只有茶！”
“也行！”
迪奥翻开一本老旧的笔记簿，是老神父留下的，以前的几界神父整理的神迹原像，也就是对几种神力交给产生的一些奇怪景象的解释。
“神魔与鬼魔的交叉点，有哪些呢？”迪奥正了正身体，自言自语的说道。“有了，水咒魔，果然和水有关！”
一阵阵清风扫过特洛瓦的脸。好不容易转过气的特洛瓦终于睁开了眼。
“醒了，醒了。”被希罗叫醒的几个住在修道院的孩子兴奋的叫道。
“特洛瓦大少爷，您再不清醒，卡托尔可要哭死了！”迪奥讪讪的说着，眼中却流露 出受不了你的样子。
“你的腿好像从来就没生出来过的样子，”迪奥掐按了一下特洛瓦的腿夹处，骨盆以下，全部都没有了。
特洛瓦长叹一口气，怎么会这样？
“你疼不疼？”迪奥问他。
“一点也不……”特洛瓦支起上半身。“可以再做一次降生吗”
“我也这么想，可是没有神迹我也没有办法。”迪奥拍了拍他的肩。“卡托尔的戒批碰到圣水一点反映都没有。”
“如果说，石头呢？”特洛瓦问道。
“什么样的石头？”五飞不知从哪儿突然出现。
“湖边的石子儿！”特洛瓦从脖子上取下条灰色的绳子，上面串了条蛋白石。
“不知道，我来试试！”迪奥接过石头，看见石头上未刻完的单词。“Greenlife？”（注三）
“嗯！”特洛瓦不再多言，有些落寞的笑了。
“幽怨的水灵啊！请你送走那些灵魂吧？！”让他们得以重生！迪奥将石头放入水中。
装有凤仙花的瓶子颤了颤，便也落入水中，花从瓶中飘出，不是透出。
圣水尽情的发出了强光。
“再造的能力赋予您善良的子民，以新生。“迪奥微闭眼睛在下次睁开时放出异样奇特的光华。作引导的十字架指向了特洛瓦。”“显神迹！”
水花溅开，然后聚成无数股托起特洛瓦，环绕起他全身。水花在特洛瓦下半身细细交错织出他的下技，拼结，发光，再暗淡。完满的人形，仿佛又回到了什么都没发生时的过去。
迪奥亲吻了一下十字架，剩余不多的圣水便矛向特洛瓦，湿润，浸入。
“特洛瓦，您的脑袋不是虚的了也！”迪奥想藉此叫醒疲倦的特洛瓦，结果——失败！
在天亮之前，只好指示王飞和希罗把特洛瓦弄回温拿家，安置在卡托尔身边。
“喂，希罗，男人和男人相爱是违背教火的吧？”王飞在完工后问道。
“不仅如此，两个世纪前，他们还是被处刑的对象。”
“那我们为什么要帮他们？”
“我正好是请教徒！”
在太阳熹微时，他们走在大道上。
“那个，迪奥会去安抚水咒魔吧？”
“我想，他会。”
“农民又会回来了。”
“地上又会有青青的小麦了。”
“不是，金黄色的比较好吗？”
“绿色的，绿色的……”有人伸出一只单指，摇摇道。当朝阳再次升起来时，湖边留下了许多秧子的凤仙花。迪奥开心的看着飞向天空的羽毛。
“看起来，特洛瓦又做了件好事呢！”他心中想道。
注一：听说很多教堂的神道上都铺着一种可以发出响声的石头，听起来就象在唱圣歌。曲子一般比较单一，所以许多在教堂长大的人能够认出曲调的正反。其中神道不能逆行的原因是，如果逆行就象征着违背圣子的意愿，违背神，所以神父在进出教堂时一般不逆行。
注二：一般在北欧和美国的部分地区右手中指与食指交叉形似十字架代表“万事如意”“平安”的意思。
注三：GREENLIFE代表“美丽人生”，绿色是幸福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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