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顿家族的底下艺术品室是收藏这个古老家族部分艺术品的巨大地下室。举凡雕刻、绘画、陶瓷、中国书法。还有一些艺术家生前动用的珍贵物品。足以证明这个家族有多么注重文化修养。
米蒂没有撒谎。她所说的那幅画确实是一幅堪称杰作的油画。漂亮的颜料点缀在优异的画布上。被阳光照耀了的树林,显现出一种美丽动人的魅力。大片的树叶奇迹般的和杜路华幽静的双眸交相辉映。他的身影仿佛具有神气的力量,使得每一处都成为了妙不可言的艺术品。
卡托尔在画前站了很久,细细的观赏着,同时搜索着自己内心的反映。琥珀色的眸子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出阳光般绚烂柔和的神采。
头一次来这里新奇也是难免的。就算晚上就要举办盛大的秋季舞会了。但一切有关舞会的事情都由米蒂一手经办。完全不需要他去过问。于是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继续在绘画室浏览。
其实自从米蒂回到庄园之后,以前有许多需要他和杜路华亲自主张的生活琐事都很自然而然的由米蒂接手。而且米蒂在这方面像是受过训练,从每一餐的菜谱到整个庄园的修整管理。作为女性她都显现出和工作时一样的才识和能干。
只是,卡托尔内心总是觉得那里不对。或许是杜路华和佣人们对米蒂照管庄园显得理所当然似的。虽然米蒂不但是这个庄园主人的青梅竹马,而且童年时代也确实是在这里度过。但是……一般人不会让外人插手家务事吧?这样说或许是很失礼,但是……卡托尔在心里对米蒂和杜路华的那种超乎长理的亲昵感到奇怪。而且他们的那种不分你我的感情深有不安。
(是我太……多顾虑了吧)卡托尔在内心当中犹豫的向自己说道。
在众多的油画和水彩画之间,有几幅素描忽然撞进了他的视线。画作中都有着相同的主角,背景也显然是庄园的各处。
靠在长椅上向远方出神的杜路华、书房里翻阅着厚厚书籍的他、舞会上独自站在角落里望着舞池的他、还有和牧羊犬嬉笑玩耍的情景。
卡托尔站在这些因为作者年龄太小技巧还不娴熟的素描前他一时之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每一幅素描中蕴涵着的无限深情都向他袭来,每一张画下的英文署名‘米蒂.安’都灼伤了他的双眼,如同利刃之刺心间。
他是懂画的,所以他更没有办法在这么清晰明显的情感事实面前欺骗自己。他没有办法告诉自己一个人,若不是对画中的人物有着情深意重的爱恋之情,是可以描绘出如此传神的画面的。
精神上的恍惚让他不辨方向,撞进了一间十分隐秘的陈列室,如果不是因为看到尽头宽阔的墙上所悬挂的巨幅油画,或许他还会继续往里走。
‘梦之海蓝’是古老的巴顿家族最名至实归的传家宝。它是一套由耳环、项链和戒指还有头饰、手镯组成的名贵珠宝首饰。在每一样纯银打造的饰物上都有纯净耀眼的极品蓝宝石,可谓价值连城。
佩带‘梦之海蓝’举行婚礼仪式已经成为一个世纪以来。这个家族的一种特殊象征。至今为止连续拥有它的四位女性都是倾国倾城的蓝眸美女,故此外界也有传说‘梦之海蓝’只挑选堪配它的女性做巴顿家族的女主人的流言。
“我想这或许是一种遗传的表现。不然为什么四代继承人都对蓝色眼睛情有独衷?”杜路华手持一束精美的白玫瑰步进米蒂的卧房,“不过看到你带它,我就明白为什么人们会传那么可笑的流言了。的确很美丽。”
“谢谢你的夸赞,我会把它当作无上的光荣的。”米蒂微笑着提起白纱裙的裙摆,款步来到他身边,“以前我常常感叹夫人的气质,坚信世界上绝对不会出现一个比她更适合带这套珠宝的女人。”
“是吗?可是相比母亲,我更喜欢米蒂带它。因为你带它会令人感到亲和力。蓝宝石高贵、威严、不可一世,象征无上的权限。因为太过完美所以反而让人难以接近。在我的印象里母亲就是像着宝石一样,冰冷而陌生。”
“你……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原谅……夫人吗?”漂亮俏丽的睫毛轻轻一抬,显现出绝对女性化的柔美,“还在怪她当年没有能给你母爱,而致使你童年孤寂吗?”
“对我来说,她只是个衣着高雅、神情严肃的贵妇人而已。不过,我现在反而同情她。”杜路华缓步走到她的面前,小心的为她扶正头饰,“米蒂,是不是每一个从孤儿院挑选出来的女主人,都是因为想要离开那里的贫困。于是才选择出卖自己的自由和快乐。嫁进这个豪门?”
巴顿家族在很久以前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在继承人仍在幼年时便从家族开设的孤儿院中选择适合的未婚妻人选。他们认为从这里挑选出来的女性具有名家淑媛所没有的坚韧品格和对夫家绝对忠诚的信念。
“离开孤儿院确实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之一。不过,我最大的原因其实是和你请求巴顿先生让我留下的理由相同的吧?!”
“是啊!落马昏迷的那一刻,我所想到的竟然是‘这个女孩和我是一样的’,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的模样。”杜路华的语气带着感叹。
“一样孤寂……无依的心灵。所以我们可以在一起……”
“是,米蒂和母亲来这里的原因不同,所以,你才说成为我未婚妻并没有什么不对吧?”杜路华微笑着回应道,“你是幸福的。”
“我并不这么觉得。”她的表情忽然沉了下来,“夫人不幸福是因为她失去了自由和快乐。而我的不幸福在于,当我步入这个家族的那一刻,生命就注定和它连在了一起。”
“难道……你真心的认为我是幸福的吗?杜路华?!”
被询问的年轻人只是沉默无言,无法与她闪烁迷人的蓝眸相对。
2002.01.20
(04:10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