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园底层最深处,有一间装潢华美的复古式大厅。这就是长久以来这个古老家族用来举行宴会的场所。 挑高五十英尺的天花板让大厅看上去华贵又气派,设计者别有用心。使用了圆形特殊玻璃,这样每当举行晚宴的时候,大厅内的灯光就会和璀璨的星光一起交相辉映。
大型的吊灯,古老的雕花壁炉,精致的烛台、美妙绝伦的艺术浮雕。和醉人轻缓的华尔兹舞曲,当你行走在穿着华丽的绅士与名媛之间时,很难不会因为复古的浪漫气氛而沉浸在“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微醺之中。
“承蒙在场各位的厚爱,在过去的半年时间中,巴顿财团能够一如既往的获得令人满意的发展和进步。不能不说是……”
“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把演讲搞读的那么抑扬顿挫。”米蒂很小声的对身边的五飞说道,此时他们四个一排站在杜路华身后的不远处。
“人总是会改变的。只是,你没有告诉我……你竟然是“梦之海蓝”的拥有者。”五飞意有所指的说道眸光从她美丽的侧脸移到带有项链的项间。
““梦之海蓝”?!”狄奥好奇的来回望着两人。
“米蒂身上带着的宝石首饰!”从希罗解释的口气中不难听出他有想要尽快结束话题的意图。
“但是它……,”狄奥显然没有领会到他的深意,还要径自往下问。
“它代表米蒂是我们现在所在庄园和巴顿财团的女主人。”
忽然插话的卡托尔语气很平静,却让其他人惊异不已,“媒体们大概也以为由于家族没落,所以宝石失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没想到它只是跟着主人离开庄园了而已。”
“明天早报的头条一定是大版面,“巴顿财团少主夫人和迷幻宝石’”五飞的口气带着嘲讽,担心的眼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米蒂和卡托尔。
“你完全不感到惊讶是因为他早就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吗?!所以他才没有反对我带‘梦之海蓝’出席宴会?”米蒂锐利的蓝眸如剑般扫向在话筒前长篇大论读着演讲搞的男人。
“没有,杜路华他……,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过。”同样也望着杜路华的卡托尔,在转回视线正视米蒂的时候。用坚定的眼神取代了原本有的痛苦和受到伤害的神情,“如果不是下午在艺术室看到你们订婚的纪念油画。我或许会显现你想要看到的惊讶。”
“实在抱歉,我没有让你如愿!”卡托尔尖锐的自嘲着。唇边虽然有微笑,琥珀色的眸子里去带着深深的倔强和敌意。
“卡托尔!”一傍的五飞出声断喝!
“让我如愿?!”米蒂的话语中带着某种谴责,“连我自己都无法知晓的事情,你又怎么会知道?!”
“我……”卡托尔不知所措地慌忙不开米蒂的眼光。在他的记忆中,他们认识之后这应该是第一次,米蒂的眼神和语气还有气势,第一次显现出作为女性的弱势。
平常就算再艰难的事,她都会全力以赴,已求做到自己能力所及的最好,可是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懂得知难而上的女子,却居然还没开战就先败下了阵来。
“巴顿先生,安小姐身上佩带着的是您家族的传家宝‘梦之海蓝’吗?”闪烁的镁光灯中,台下忽然有一名记者问道,让整个室内都忽然变的沸腾起来。
“是的。那确实是‘梦之海蓝’”杜路华微笑着转头望向米蒂。灯光下绿色的眼睛如同湖光般闪烁。在他人眼中,起码是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他的举动看上去是那么的带有柔情蜜意。
“那么,难道说米蒂.安小姐是您的未婚妻吗?”那位记者仍然锲而不舍的追问着,大有刨根问底之势。
“……是的,米蒂她确实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在十一年前就定下了婚约。”
所有的镜头都聚焦到了台上。但是除了台上的六个人,大约谁都不会想到,身为男主角的杜路华此时注视的并非是米蒂,而是因为他的话,大受打击的卡托尔.鲁宾.温拿。
“十年的岁月……我今天才知道它真正的含义。”米蒂的声音那么明显的带着深切的痛苦。她沉着头用手指着身边白桦树的树干,“原来……它真已经够长久,长久到足以可以将你改变成一个我所不再了解的人了。”
杜路华的视线虽然望着她的背影,却好像已经穿透了她的躯体望向远方。身边的伦敦式古老路灯在蜿蜒的鹅卵石小路山投下长长的光影。和那些摇曳的树影一起,透着悲伤与凄凉。
“你不是不再了解我,而是你不喜欢你现在了解的这个我。”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起伏,右手食指间的烟冒着白色的烟雾,“你太爱以前的我了。所以你根本无法接受你现在对于你来说,如此陌生的我。”
“从前的你虽然不表达,但我还是知道你内心是会为别人着想的。可是现在呢?!你为了卡托尔,为了保护他和你们之间的感情,不惜用伤害和利用我的方式来达到你想要的目的。这样的你,你要我怎么接受?”
“用着一种残忍的商人的手段来满足自己的自私,丝毫不顾其他人的杜路华……,你为什么会变的那么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天晚风大的缘故。米蒂的质问带着颤音。但是带着伤痛的眼里,看不到任何一滴晶莹的泪水。
“我……”
“不要说你没有。你今天之所以向媒体和参加宴会的人士宣布我是你的未婚妻。完全是因为你清楚再拖下去对你没有好处。而你也很明白,一对一讲的话,你根本没办法向卡托尔坦白你从很小就有个未婚妻。所以你利用我想要把所有内幕都摊开的想法,并没有阻止我佩带‘梦之海蓝’出席宴会。”
米蒂的话咄咄逼人,毫不留情的目光投射在眼前男子的身上,“你和卡托尔都太优秀,两人既没有女朋友又走的太近。外界已经怀疑你们之间存在暧昧关系。这个时候宣布自己有个未婚妻,怀疑和猜测自然不攻自破。真是完美的一石二鸟啊,杜路华。”
“米蒂,我……对不起。”杜路华沉着头望着在自己指间的火光。
“对不起?!喝,我的耳朵出问题了吧?”米蒂眯着眼向后退,用一种痛恨的口吻说道,“不,你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对不起我。以你的聪明才智会没有考虑到我会受到什么样的痛苦和伤害吗?如果你真的觉得这样做会对不起我,就根本不会这么做。”
“在你内心权衡的天平上,我的痛苦和伤害远不及你想要保护和爱着的卡托尔。”
似乎是因为无法承受米蒂的责难。于是杜路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后的一尊闪闪发亮的铜质雕塑上。几乎是在米蒂话音刚落的时候,杜路华忽然快步上前,抱住她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下坠的身体。
口舌的交缠或许是这一生她最温暖的记忆。像是有足以触发记忆的力量。黑夜中,或许谁都没有办法看到从她眼中掉出的眼泪,只有风,在吹过的时候冰冷了它的温度。
两声响彻云霄的枪响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像是在预示两人的命运从此会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
“你们两没事吧?”杜路华放开米蒂的同时,五飞从通往别墅的小路上出现。
“没事,客人们都送走了吗?”杜路华收起刚刚射出两发子弹的手枪。绕过米蒂径自走向铜像后的树丛。
“应该走的都差不大多了。”五飞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没动的米蒂。跟着杜路华来到树丛。“这两个非法入侵的家伙你打算怎么办?”
“喂,怎么回事?有人中枪了吗?”杜路华还没来得及回答。希罗和狄奥已经出现在小路上。
“你来得正好,希罗。把医生找来,让他取出这两个家伙手臂里的子弹,然后在问到究竟是谁指示他们来谋杀我和米蒂之前,不要让警方插手。五飞负责封锁消息,不要让外人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杜路华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四处张望,“卡托尔人呢?他还在前厅送客吗?”
“客人是我们送走的,他不是和五飞一起离开前厅的吗?”希罗一边拨手机给庄园的保安,一边走到躺在地上的入侵者身边,“这算什么?谋杀财团高层吗?”
“只怕是对方已经等不及了。看来很快就要接近尾声了。”五飞走到杜路华身边,小声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这里就先交给你了。”杜路华特意望了一眼一直没动过的米蒂,五飞像是要他放心似的点了点头。 “卡托尔……卡托……尔。”冲进主卧室的杜路华忽然间愣在门口,看着卡托尔像是赌气似地从衣橱里扯出衣服,胡乱地扔进打开着的行李箱。
“听我解释,卡托尔!我之所以在舞会上那么说是有原因的……”杜路华快步来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是真的吗?刚刚在花园米蒂指责你的话,都是真的吗?你为了我伤害、利用她?”卡托尔的声音忽然提到了高八度,抬起头的双眼里凝聚的不知是怎样的感情。
“……是的!”
“我不明白……你这样还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卡托尔用力地甩开握住他手臂的手,“你有个从小订婚的未婚妻,却可以毫不在意的和我在一起。即使她已经回到你身边,你居然还可以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和我谈着恋爱,做着情人。”
“在你因为我而伤害她,利用她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她会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和心伤?任何人都看的出她对你比对自己更在乎。而你将一个爱了十几年的未婚妻放在什么样的位置?如何对待?”卡托尔的眼泪从他俊美的容颜上悄悄划落,“还有我,为什么你明明有一个未婚妻,当初还是和我走到一起?你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你的帮凶。每天都伤害着一个比我爱你更长久,更有资格呆在你身边的女人!”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样!”杜路华激动地用力抱住卡托尔。不管对方如何挣扎都不松开,“不要再说了,我知道全部都是我的错。可是就算是伤害到什么人,这样做会让我失去什么,只要可以保护你!我都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做。”
“你说的没错,米蒂把我看的比她自己更重要。但我又何尝不是,我又何尝不是把你看的比我自己更重要呢?”杜路华小心翼翼地为他拭泪,仿佛他是一个一碰即碎的玻璃娃娃,“所以求你什么都不要去看去想,你只要和以前一样用心爱我就好了!你只要记住在这世界上我爱的人永远只有你一个。”
“能够顺利的潜进庄园,这两个家伙突袭的功力不凡。”希罗用几近讽刺的口气说道,“看来保安的能力还有待加强!”
“不要这样说。今天所有的保安都把精力放在保护参加宴会的客人身上,会有所疏忽也再所难免。”狄奥看这保安将两名入侵者带走。不知道为什么他讲话的语气有点虚。
“不简单,看来我们所要面对的人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物!”五飞摆弄着那两支用来谋杀杜路华和米蒂的枪支,脸上显现出十分感兴趣的表情。
“怎么了吗?”像是因为那一吻而被石化的米蒂这个时候终于想是缓过劲来。她执起白纱步到五飞身边。
“你看。是改良过的。射程虽然没有变,但是却可以使火力更集中,中弹率更高。”五飞看了她一眼,把拆开的枪支给她看。
“好狠毒。看来对方是势在必得想要除掉我和杜路华。”米蒂说话的声音已经失去平日的气势,变的有气无力起来。
“不管怎么样先问出谁是幕后的指使者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五飞迈步走到希罗身边,把两把枪递给他,“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问题!”希罗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可以一个人去套口供,“狄奥,我们走吧!”
“啊?哦,好!”一直低头沉思的狄奥像是猛然从梦中醒悟,出声应和道。
水中月,镜中花,夜凉如水。
本是良辰美景,奈何人心碎。
“想哭呢,就不要死撑着。这里只是剩下你和我了。”跟着米蒂走到游泳池边的五飞,终于忍不住出口讽刺道,“你看你那张要哭不哭的脸,丑死了。”
米蒂没有像平时那样不买帐的和他抬杠。五飞看着她慢慢地脱下高跟鞋和丝袜,露出白皙的双腿在淡蓝的池水中嬉戏。
“我根本哭不出来。虽然之前我欺骗自己说,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你的感情出于个人,只要你愿意理性退出也没什么不可以。可是我不一样,我身上还背负着对这个家族的责任。表面上我像是为了这个家族才不得已给他们的感情出难题,但是……”
“当卡托尔说杜路华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向他提过我们订婚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完全全……或者说我明白自己根本没有上阵的机会。”米蒂露出自嘲的微笑,看着被自己击碎的新月化成光之碎片,“虽然我痛恨他使用的卑鄙手段,但是有一点我比谁都明白,他是真的很爱很爱卡托尔.从小他就是个对自己心爱的东西会绝对保护,珍惜的人。”
“你恨卡托尔吗?”
“作为情敌,如果说没有怨恨是假的。但是撇开私人恩怨来讲,他其实也是个不错的男孩子。心地善良又有才华,英俊富有,完美的就像是不可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天使。杜路华很有眼光…哦!”五飞还没等她讲完,就一把把米蒂推进水池,发出巨大的水花绽起的声响 。
“你干什么啊?疯子!干嘛把我推下水?你不知道现在已经是初秋拉?晚上游泳会着凉的!而且我身上穿的不是泳衣而是礼服!”
“舒服点了吗?”被骂的霹雳啪啦的五飞并没有生气,“心里的气不发泄出来会生病的。”
“……你好过分!”米蒂沉着头,话语中带着严重的哭腔,感觉到自己眼底有热流渐渐涌上,“知道我心里难过,难道就不可以假装看不出来吗?”
五飞没有回答,只是脱下西装外套,一个漂亮的跃身便跳入泳池,来到她身边,“这样你可不可以心理平衡点?”
“才不呢!你害的我忍不住要哭了!你必须要负责!”米蒂一头倒进五飞的怀里,“肩膀借我哭吧!”
“喂,这样我怎么看得到你在哭啊?”
“就是不想让你看到啊……我好希望自己可以在知情的人面前都可装成根本没这回事!很愚蠢的骄傲和自尊!知道这样做很愚蠢,可是……我……”米蒂的话像是哽在喉间已经没有办法再出口。
“想得起所以丢不开,忘不了所以放不下。所谓的自尊,就是伪装,也是保护,更是伤害”五飞用力的抱紧在自己怀里颤抖的软弱躯体。水,像是具有安宁的洗涤。让彼此都受着痛苦的心平服些许伤痕。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任性,那么尖锐。明明知道结果还天真又固执的坚持!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受到伤害?”米蒂深吸一口气,像是想要把压在心上的石头搬开,“难道受了苦,就真的可以全部都忘记吗?”
“当然不是,有些东西,是忘不掉的。”
“所以我每天都好希望睡下去,就不要再醒过来!好希望自己的感情只是一场梦境。”眼泪,晶莹的划落。在温暖的怀抱里。所有故意伪装的坚强都化成了汹涌的泪,夺眶而出。
“但是,是不是也会有幻想?什么时候,或许是明天,这份感情会复活,再也不消失……”
“没有。永远只有绝望,没有希望。”
“你……终于做下决定了?”五飞的声音很温柔,在深夜当中让人疑是梦幻。
“是的。难道你以为我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白色的新月,被两人拥抱的身影在游泳池中打碎。
“永远不在自己看重的人面前掉泪!难道那么多年过去了,你却还是不明白,这样‘固执、不示弱’的性格会让你受到伤害吗?米蒂!”黎明的时候,杜路华躺在舒适的大床上,身边的卡托尔仍然在熟睡。面对没有被窗帘遮掩住的破晓,杜路华的声音听不出任波动,如同他隐藏在烟雾之中的面容。
2002.02.15
(02:20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