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Eighteen
大陆上局势持续动荡,夺占西西里岛后盟军决定继续进攻意大利本土。
但早在墨索里尼垮台次日,意德边境阿尔卑斯山所有山口已相继被德军占领。
巴多格利奥新政府开始与美英秘密谈判,双方一直在无条件投降问题上僵持不下。
趁此机会,隆美尔元帅率部越过边境扬长进入意大利北区。
与驻守在南部凯塞林元帅的八个德国师遥相呼应形成钳据之势。
在这样的日子里,气温计的读数一天比一天高,从树荫深处传来了蝉鸣。
夏之女神姗姗踏过地中海的碧波,再度临幸了美丽的克浦罗尼亚。
比露迪一直将年轻上司给她的建议铭记在心。
即使忏悔的对象只有莉利娜一个人,而后者早已无数次地原谅了她。
直到有一天,这位温柔的挚友匆匆赶到诊所将她引领到家中。
“去吧,不要害怕。”金发的少女柔声安慰道。
强抑着仿佛要爆发般复杂的心情,稍稍整理了发鬓,比露迪推开了门。
在里屋最深的角落,正伫立着她曾朝思暮想的亲切的身影。
“你回来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将要待在哪里?”
泪水不听话的涌了出来,她挣扎着走近,一迭声地问道。
“听说你和一个意大利的兵好上了。”那人绕着手淡淡地回答。
“杰克斯,”比露迪的声音不期然地颤抖起来。
她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伤害,然而她尽力要忽视这预期中的痛。
分别已经两年了,她越来越不能读懂他的心。
可是她早已经明白,无论怎么样的痛苦她都必须勇敢面对。
“对不起……”她专心一意地向他说道。
杰克斯只是有些冷漠地推开了过于那接近自己的少女。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我要见那个意大利上尉。你叫他来找我,越快越好。”
他要她来的目的仅仅如此,已这成为过去时的爱人突然变得惜字如金。
比露迪眼中掠过的哀伤立刻便被认真所取代:“我知道了。”
目送她消逝在门后的倩影,年轻的游击队领导人张开了他紧握的手。
爱怜地抚摸了一下掌心那银色的指戒,便将它草草塞进裤袋。
这一天是1943年9月8日,巴多格里奥政府签订秘密停战协定后第五天。
意大利政府向盟军无条件投降,英国广播公司随即发表了投降的正式文告。
这一天,也是包括克浦罗尼亚在内所有希腊人民扬眉吐气的日子。
***
围绕在收音机旁的人群爆发出一阵足以掀翻屋顶的雀跃欢呼,
然后不约而同地纷纷踏出门槛,要和所有相遇的人分享彼此的幸福。
“太好了,墨索里尼真的垮台了,我们很快可以回家了!”
年轻的意大利士兵们敲着钢盔和酒瓶又唱又跳地喧闹不已。
镇上到处充满了他们欣喜若狂的声音,毫不逊于圣者佐拉史姆斯的祭祀节。
仿佛他们才是应该被解放的一群,虽然这么说实在有些不可理喻。 小镇的新闻集中地──酒馆前的空地上──来自四面八方的人越聚越多。
店主搬出最后一批库存,五飞慷慨地向每个在座的顾客都赠送了一杯。
卡特尔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给兴奋的听众们解释事件的来龙去脉。
在值勤岗位上得知消息的特洛瓦刚准备出门找寻他的朋友,
便在路上被相识的村民拉住,不由分说簇拥着一起赶到这喧嚣的庆祝地点。
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喇叭声和杂乱无章的歌声。
狄奥擅自动用长官的座驾闻风而至,后座是一群严重超载的“翡冷翠人”。
“上尉,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这场鬼仗终于打完了,我们真的可以回家了!”
脸上绽放出天真笑容的小伙子纷纷跳下车朝他们的长官扑过来。
一伙人忘形的拥抱成一团,象孩子般兴奋得大呼小叫。
围观的村民也情不自禁地加入了他们,大家仿佛久别重逢的故友,
逢人便握手拥抱亲吻,无论靠过来的是陌生还是熟悉的臂膀。
当初那剑拔驽张的猜疑和敌意,在这一刻完全烟消云散。
“我们解放了,你们也可以回家了。”
比露迪茫然四顾,还难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快乐。
然后,在穿梭飞扬的人影中,她看到了那身穿浅蓝色军服的长辫子少年。
带着久违了的叫人陶醉的笑容,他朝她张开了期待的双手。
目睹了这一幕的五飞和卡特尔于是默契地碰了碰彼此的杯子。
不知是谁拉响了教堂的钟,让自由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蔚蓝的天空。
好容易才从数不清的热烈拥抱中解脱,特洛瓦一脸的昏头转向。
“杰克斯要见你。”他的勤务兵牵着比露迪的手走过来。
恢复了军人应备的谨慎的巴顿上尉,习惯性地稍微皱起眉头。
***
以协助监管的名义驻扎镇政府的德军也井然有序地进行了撤出工作。
时至中午,最后一批将领离开大楼,准备分乘三辆吉普离开。
希洛端正了他的军帽,挺起胸膛不悲不嗔地走在垂头丧气的同僚们身后。
广场上人声鼎沸,岛民们扶老携幼地逐渐朝这个方向集中。
原克浦罗尼亚政府的公务员都自发来到现场,早一步待命在石阶上。
旗杆上的纳粹旗帜被扯了下来,换上一面显然珍藏已久的崭新的希腊国旗。
有人大声地唱起了国歌,场上男女老少都立刻自豪地跟着哼起来。
那不需指挥便整齐响亮的歌声,仿佛在向尚未离场的德国将领们示威。
希洛稍微停下脚步,让视线缓缓扫过场中每一个角落。
台阶上,黑发的翻译文书神情肃穆地注视那冉冉升起的蓝白旗。
纪念雕像旁,那总是温文尔雅的金发医生正会心地微笑着。
广场入口,有一群全身披挂的意大利兵士匆匆驱车而至。
那开朗活泼的勤务兵甩着大辫子,在毫不吝啬地为昨天的敌人喝采。
他也见到了车上的巴顿上尉,急切的目光似乎正在寻找着谁。
穿越狂欢的人浪,他们的视线终于碰上了。
年轻的棕发军官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几乎就成为了朋友的人。
即使彼此本来属于同一阵线,即使和他相处的时候可以获得安心的感觉,
无奈这一天的来临,让他们又回复成互不相干的陌路人。
唇边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浅笑,他义无反顾地回过身。
看着那由始至终骄傲地仰着头的纳粹军官登上最后一部吉普绝尘远去,
特洛瓦在心中默默地敬了一礼,作为对彼此那尚未成型业已夭折的友情的哀悼。
沿街挤满各式各样的人,热情而虔诚地挥舞着手中的橄榄枝。
小孩子们一边在车前车后追逐奔跑,一边大声喊着“投降了”、“解放了”。
商铺的门面不知何时已被涂上“法西斯滚出克浦罗尼亚!”的口号。
端坐于后席的希洛,无动于衷地任由身体随着坎坷的道路颠簸,
清澈的眼中却渐渐蒙上了一层前所未有的迷茫。
***
“为完成投降手续,根据上级决定,军中所有重型武器将全部移交德军。”
“最终日期是9月15日,我们还有五天的时间作准备。”
22/03/2002
23/03/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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