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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 花 夕 拾  
The Legend of Cephallonia

 

作:Noin

§ 落幕

ACT ONE:为什么要写?

经历九个月的创作,[朝花夕拾]曲终人散。修改完最后一个字,心情竟然没有无数次预想中那样雀跃兴奋,只有无穷尽的疲累和酸楚,仿佛好容易卸下一个沉重的包袱,再也不愿意触碰它。反倒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想,既然不为名不为利,花这许多工夫写着也许只有自己才真正看得懂的东西到底为了什么?

之所以选择这个题材,如序言所说初衷纯粹是为抒发自己对这部电影的热爱。然而在收集资料的过程中,我发现自己竟挖掘出一段不被世人熟悉的悲惨史实,这事实远不如电影那般轻描淡写浪漫抒情,甚至因为天灾和人为之延误造成材料贫乏,至今缺乏一个客观全面的说法。于是再度激发起那过分认真的弊病要更深入地了解它。然而,越是了解它,挖掘到旁的东西越多,知道的东西越多,心中便越是感到震惊、悲凉和疑惑,更迫切要将自己所知所得通通反映在写作里,尽微薄之力让有机会读到这个故事的人有机会知道得更多,有机会思考得更多。

无庸置疑,发生在希腊小岛克浦罗尼亚上的悲剧,只是波澜浩阔的二战舞台一个渺小的过场。二战的代价,是各国人口伤亡达9000万人以上,物资总损失达400亿美元,但是,数字可以代表什么?况且,在这场无愧于人类历史最大的浩劫中,类似的不为人知的故事恐怕还有许多许多。至少,在克浦罗尼亚岛被屠杀的意大利将士到底是4000人还是9000人,至今没有确定说法。但多5000人还是少5000人,这是个怎样的概念谁说得清楚?

对于那些曾主动或者被动卷入战火的人,无论是平民还是军人,生活在和平时代连一场普通的火灾演习都未必经历过的我们,再如何熟悉历史和军事,恐怕也只是纸上谈兵,没有资格对他们评头品足吧?而穷廖廖几人之力要在浩瀚的历史里挖掘出有价值的东西,无论怎么努力也只是奢望吧?在这个股市还不如感情变幻莫测的年代,又有多少人平心静气,真正感兴趣半个世纪之前的旧事,愿意从中吸取些教训呢?这么想着,越是将近搁笔自己就越发泄气失望,仿佛所谓的努力只是无足轻重于事无补。

幸而,即便心情复杂如此,故事还是完成了。历史功过且待后人评价;最重要的是,了结一桩心事的我也得到解脱,总算对得起自己连续几个月来的付出和牺牲。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次的写作是有史以来对自己的能力和意志力最严峻的挑战。

只举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关于在故事后半出现过若干次的身份铭牌。

这是个自以为对故事发展非常重要的原创道具,但我真正想使用它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二战期间的意大利军队有配备这俗称狗牌的东西么?本着认真写作不想为内行人笑话的原则着手调查。同时拜托了好些朋友在国内各军事论坛询问,结果都是石沉大海。电影倒是惊鸿一瞥出现过类似道具,但是基于里面原则性错误太多(比如44年才投入生产的德国坦克出现在43年的登陆行动中),不得不打醒精神对待。然而,将互联网翻了个地朝天依然毫无发现。转向图书馆也无功而返,倒是和俄裔的管理员闲聊时被告知二战后期在澳大利亚的德国移民家庭,即使好几代之前已经在本地落地生根,同样被政府无理拆散,男丁逮捕集中关押。战争中人性扭曲的程度,可见一斑。

无路可选之际,考虑放弃的我写了一个没有铭牌的版本。并抱着最后的希望在所能找到最大的意大利军事网站Comando Supremo: Italy at War留了言。许多天之后,有位美国人给我回了一封非常详细的信,说意国陆军当时确实有身份牌,是一块缝纫在制服外套上的铝片。感激不尽之余又写了一个铝片的版本。没想到过了一阵,有另外一位仁兄来信告知他们使用的是和美国大兵类似的狗牌,不是缝在外套上的。我当场被浇了一盆冷水。

这时候,有第三个人从意大利发来了回复。他对自己的爱莫能助表示抱歉,并建议我向雅虎(YAHOO)意大利军事讨论组求助。就这样,我知道了The Italianiti。留言之后漫长的等待令情节发展一度搁置,直到收到Arturo F.Lorioli的回信。这个意大利人非常热情地建议我看看他的朋友Rex Trye所著的《Mosolini's Soldiers》(墨索里尼的士兵们,Airlife出版 - ISBN 1853104019),里面有很周到的说明,出于版权原因他不能随便使用里面的图片。那本书在亚玛逊售价近30美元,我几乎昏过去。于是我解释给他听只是作为自己研究用,不会涉及版权纠纷。没过几天,Rex Trye主动给我来信了,随信附了两张图片,图中的铭牌是他个人珍藏品(后来又追加了两张)。那一刻我差点把电脑当成他狠狠地拥抱起来,大笑三声再大哭三声。对于他们,除了感激涕零我再做不出别的。说实话,一个作者力所能及地保护自己的版权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凭什么要求他们相信一个来自远方身份不明的人的承诺呢?他们却无条件地相信了,而且无偿地和我分享了自己珍贵的劳动成果。

事实上当时的意大利陆军确实使用到身份铭牌,并且一直在变革。一种是缝纫在外套上的,另外一种和我们常见的美式狗牌很相象。只不过颜色和形状有些偏差,并且也不是独立的两片,而是折合在一起,需要时再从中间分掰开。上面的个人资料非常详细,有的甚至有母亲的族姓(汗)和宗教信仰说明。可惜,如今世上仅存的实物已经不多了。

几经周折,我得到了我想知道的答案,写出现在大家看到的版本(之后还收到另一位好心人寄来的更清晰的铭牌图片),并再次在这里感谢Arturo F.Lorioli和Rex Trye的帮忙,算对这两位素未谋面的意大利人的报答。也许在许多人看来,花如此精力执着如此小事很是可笑,毕竟有几个读者会注意到这种细节?但我毕竟可以问心无愧了,在这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失望和希望交错的两三个月间,我得到的远比我期望的更多,所有的苦我都认了。

一直得到包括联盟几位朋友在内的许多人无私的支持和默默帮助,也是我坚持把故事写完的动力之一吧。

 

ACT TWO:为什么而战?

“当这个时代变得疯狂,我只遵从自己的心行事、为自己而战。”

这是故事里希洛、狄奥、特洛瓦、杰克斯,甚至作为平民的五飞和卡特尔的共同心声。[朝花夕拾]毕竟以[新机动战记W]的设定为基础,我不打算让它完全架空于W,所以有意识地引入一些原作的理念以丰富它的主题。就我个人而言,这是非常讽刺的做法。许多年过去了,人的心没有改变,战争的本意也没有改变,什么是正义和邪恶,定义依然模糊不清。以国家和人类的大义进行堂皇的屠杀,惟有棋子一样的士兵们在命运的苦海中浮沉挣扎,公元年代和后殖民地年代的情形何其相似?

1944年1月的齐克塞战役,苏联骑兵们杀入包围圈时,把有的举手投降的德国人的手都砍掉了,战斗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如果他们之前愿意接受劝降……”

同样是反映二战的电视剧《兄弟连》,隶属美国101空降师的E连1945年开入德国,沿路所见这个一手挑起战争的国家同样满目苍夷,连中廖廖幸存者感叹:“如果希特勒早三年自杀……”

战场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那些投降的德国将士与胜利者一样骄傲地昂首挺胸,为能和自己的弟兄并肩奋勇抗战到底而自豪。有谁能够质疑他们的动机?停火之后极度空虚的盟军新兵举枪射杀自己的同袍,难道他真的没有基本的是非观念?

在个世界,有谁知道怎样才算正义,怎样才算罪恶,谁是敌人,谁又是朋友?

“为何而战?”这个问题追究下去只是徒添伤感,国家的约束、朋友的约束、正义的约束,一切随时会根据时势改变,只有走一条不违背自己意愿的路,做一个对得起自己的选择,“为自己的心,为自己而战”。

就此而言,我不认为W只是一个蹩脚荒谬毫无价值可言的空想故事,最起码,它让有心的人想得更多看得更远。

 

ACT THREE:暮色苍茫

顺便说一些不负责任的人物设定吧,毕竟是第一次做设定,而且都是在后期补完。

电影中的柯罗利上尉,历史上确有其人。现年91岁的Amos Pampaloni,当时作为驻岛唯一一名炮兵上尉,和当地一位教师的女儿坠入爱河,两人至今仍然相濡以沫。德军屠杀事件之后,重伤的他在尸堆中被过路的牧童发现,送到一位没有经过正式训练的乡村郎中接受救治并奇迹般的生还。意大利作家Marcello Venturi根据他的经历写成[The White Flag]一书,于1966年出版。据Louis de Bernieres所称,这便是他写作[Corelli's Mandolin]的最初灵感。写完之后我才发现,Amos Pampaloni的家乡凑巧就是翡冷翠(佛罗伦斯)。

原本安排希洛的结局是无法接受屠杀事件的冲击而在驻地自杀谢罪,这对于一名军人来说实在是有够娘娘腔的做法。联想到W中希洛在卢森堡战役的表现,终于让他选择体面地战死沙场(汗)。

如众望所归,狄奥的“成名”战发生在1939年4月7日意大利侵占阿尔巴尼亚。历史上意军于此役乌龙百出,窃以为开战没多久就逃回来的新兵蛋子并没有值得嘲笑之处。

特洛瓦的初次参战是于1935年10月3日跟随意大利军队侵入阿比西尼亚。让他诞生在墨索里尼家族纯属偶然,具体已经记不得为什么了。这绝对可有可无的安排对其人生所产生最深远之影响,恐怕就是由此而来那高傲的固执使他失去娶得卡瑟琳的机会(巨汗)。

设定中这三个人共同的地方,是他们的从军之路极大受到1929—1933年一战后资本主义世界爆发的第二次经济危机影响。

在德国边远山村长大的希洛,在参加过一战的父兄辈潜移默化下深以祖国耻败为辱,崇尚以武力强国。在经济没落导致大批农户破产的时代,年纪轻轻便成功投考军校,希望成为军人的人终于成为了军人;

回迁英国的狄奥,因经济困难缀学,孤身一人无所依而投靠母亲的娘家奥地利碰运气,遇上意大利通告征兵,为津贴所诱糊里糊涂上了贼船,希望好好过正常日子的人竟然成为了军人;

至于特洛瓦,当然就是因为时代的错误,让希望成为音乐家的人成为了军人。可幸1943年秋冒险潜回罗马之际,曾度过一生中最快乐的三天(请读者自行想象)。

五飞的生卒年表设定为1916-1966(喜欢怎么解释都可以)。由于母亲偶染小疾得不到医治去世,因此自小更愿意相信科学而不是神明,这也是他后来主动接纳卡特尔的原因。

号称五人全登场篇,卡特尔是唯一逃脱作者“全灭”魔掌的角色。在W中他也经常是首先参透时代动向的类新类型人,因此比“不平则鸣”的五飞更有潜力活下来。请务必记住,终于熬到让作者点头批准成婚的时候他已经37岁了(瀑布汗)。

其他各人的归处基本上都解释得很清楚了。曾考虑以[暮色苍茫]为主题增加番外,现在想来还是不要再让自己日子难过的好。

总之,这是世间许多非常古旧而遥远的故事其中之一,就象晚春的落花纷纷扬扬逝去,偶然叫人觅得一两点芳踪。也许它是真实的,也许只是虚构,故所谓——

“花落如风自飘零,

随水逝;

且归去,

看人间,暮色苍茫。”

但求有心人会意一笑,足矣。

19/08/2002

Onto: Chapter 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