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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Noin
(之二)
事件的主角外务次官登场之际，满场摄影机的闪光和快门的声响此起彼伏。
即使是电视屏幕前的观众也能感受得到那一片刺眼的雪亮和沸腾的现场气氛。
在强烈的聚光灯光芒中，莉利娜的神情有一丝抹不去的疲倦。
然而在淡淡的化妆和端庄的套裙衬托下，她的举止依然非常得体动人。
脸上带着人们所熟悉的坚毅表情，正襟危坐的她不卑不亢地应对着传媒连番的追问。
几乎所有的发问都集中在完全和平主义继续执行的可行性上。
意念的倡议者遭到恐怖分子的袭击，无疑是对和平主义最严峻最直接的挑衅吧。
特别是在地球圈废除武器五年多以来首次发生如此严重的事故。
莉利娜的反应将会左右人们对其完全和平主义之本意进一步的解释和信仰。
“袭击你的武器以体育用的信号枪改装而成的，对此请问有什么解释呢？”
年轻的外务次官闻言，以一贯平稳而柔和的口吻回答：
“我的初衷一直没有改变，那些不以‘杀人’为目的所制造的工具并不是武器。”
“只是废除武器的话，世界并不会实现和平。”
“必须摧毁的，是人类好战的心。”
“这是一种责任感。”
“仅仅拘泥于手段而不分析它的动机是无济于事的。”
“本次事件的发生，对外务次官的从政纲领是否会有影响？”
“在停战近六年之后仍然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情，我感到非常遗憾。”
“无论是我本人，亦或是完全和平主义，其存在对于某些人来说也许并不是好事。”
“然而正如竞选宣言中所指出的，莉利娜·诺利亚只为大多数人的利益而努力，从前是这样，将来也会如此。”
这一番铿锵有力的发言再次博得在场所有听众的热烈鼓掌和应。
“是否考虑加强保安工作，或者甚至允许某些特别的部门和组织使用武力以杜绝类似事件再度发生？”
“以暴易暴并不能解决问题。如果彼此仇恨的心情不能消失，即使是刀叉也能杀人。”
“虽然袭击动机尚未查明，到底是针对我个人的仇恨报复，还是有预谋的反对和平组织行动。”
“或许下一次我没有那么幸运，然而这并不能成为放弃推广和平的借口。”
“如果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点责任感的共识，或许今天我们都不必聚集在这里。”
莉莉娜以凛然的态度向观众们如此解释。
类似的发问源源不绝，是出自对和平尚能维持多久表示关心还是对于外务次官的遭遇幸灾乐祸便不得而知。
“最后一个问题，请问诺利亚小姐对于殉职的安全人员有什么看法呢？”
听到这里，莉莉娜以略带悲伤的神情稍微将皎好的脸孔对准了摄像机的直播镜头。
“无论出于何种理由，他的牺牲终归完全是因我而起。”
“虽然逝者已逝，再怎么说好听的话也无济于事。”
“然而我还是希望再一次，”她非常清晰地重复了自己的立场，
“……对他的家属和朋友表示最深切的歉意和哀痛。”
“家属和朋友？”
早已听得极端不耐烦的迪奥将身体重重地靠在软椅的背上，禁不住苦笑。
“到底是谁给她写的发言稿，居然还准备了这样煞有介事的台词。”
他有些无趣地举起扔在身边的遥控器，将电源切断。
被各种人声充斥的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利莉娜小姐真不是一般的坚强啊，竟然还能照念不误。”
端起面前失去了温度的罐装饮料，迪奥站起身，随手拉开了一旁低垂的窗帘。
闹市车水马龙的喧哗都因为下榻的房间所处的高度而变得遥不可及。
一个多小时的直播过去，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
毕竟，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吧。
已经过去了五年，再怎么深厚的思念也无法经得住对方一成不变的冷漠和消磨。
每个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每个人都在成长。
完全没有回报的等待，可以延续多久呢？
可以为全人类贯彻和平梦想的人，却无法给深爱自己的人捎去半分希望。
慢慢由失望转变为绝望……
清朗的夜空，一轮圆月正散发着千古不变的清辉。
许多年前的某一个晚上，自己也曾置身于如此美丽的夜色中，思量着：
“那家伙，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又在做些什么呢？”
突然很想找个人喝上一杯，然而此间唯一认识的那个他却住在城市另一边的酒店中。
还是算了吧，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何必强求呢。
月亮、我、加上自己的影子，
三个人也足以开个热热闹闹的晚会了。
“干杯。”
抬头面对虚无的天空，长辫子的年轻人稍稍扬了扬手中的易拉罐。
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口气将苦涩的液体地吞了下去。
卢森堡市的另一端。
刚刚在预定的酒店安顿下来的多诺接通了频频作响的室内通讯器。
和迪奥分手之后，为了马戏团的公务又在外面匆匆奔走了一个下午。
好容易才得以脱身赶回来，幸好没有错过黄金时段的的记者招待会电视放送。
虽然随便找一处娱乐场所也可以收看，然而对于某些人而言这并非一个纯粹为增加饭后谈资而准备的节目。
与其说这是预料会接到的通讯，不如说是特意回避公众场合不适宜观赏直播的喧嚣环境的原因所在吧。
长途计时功效被自动击活，金发少年清秀的面容出现在显示屏幕上。
说是清秀少年似乎已经不太适合了，身为殖民地商绩斐然的温拿家族少当家，
连续三年当选“地球圈十大最有魅力男士”头名的英才俊秀，自有旁人无法仿效的翩翩风度。
只是这一切在多诺眼中都仿佛存在于另一个世界般，飘渺得根本无需理会。
两位从性情到身世经历都毫无相通之处的年轻人之所以会碰在一起，都是拜那场几乎将人类灭绝的战争所托。
当然了，在那样的环境下相识并不是出自他们本人的意愿。
“直播都看到了？”
“嗯。”
“利莉娜小姐，她非常坚强呢。”
“确实让人有些意外。”
“真遗憾，结果还是没有能见上一面。”卡特尔的神色有些黯然。
“或许，这也是他的本意。”多诺淡淡地回答。
在温拿家举行的不定期聚会，谈话的主题人物几乎从来不曾出现过。
希望为分散各地的同伴和战友们提供一个相聚言欢的机会，可惜全员聚首的情形难得一见。
每个人都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事由缠身，总是无法相互配合出恰当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
以卡特尔的话来说，
即使最好的朋友，也还是适宜保持一定的距离。
更何况，我们这几个人之间到底能用什么样的关系来形容呢？
若是相识在如今和平的环境中，也许能够彼此成为推心置腹的好友。
然而每当和对方相遇的时候，那段晦暗的回忆便不期然地从心海深处冒出头来。
时刻提醒着我们曾染满双手的鲜血，和那些或有心或无意所犯下的罪孽。
这不是某一个人的错，如果无论如何必须要找出一头替罪羊，我只能说这是时代的错误。
可是，哪一段时代的历史不是以人类的双手创造的呢？
“很抱歉我不能亲身前来。”
“没有关系。”多诺安慰着语带寂寞的夥伴。
确切地说是没有这个必要，事到如今即使亲自来到现场又能够做些什么？
实际上他们心里都非常明白，只是象卡特尔这样的性格，不做点事情总是感到不踏实。
或许经历世事风霜外表会变得成熟，但内里依然保持着一颗纯朴的赤子之心。
“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吗？”
如此软弱的说辞，似乎不应该出自意志坚定的温拿家少主之口。
“也只好这样了。”若有所思地回应着他的多诺，被额发遮住的脸看不真切表情。
太阳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存在与否而改变升落的轨道，地球也不会酌情停止它的转动。
这样的道理谁人都懂，然而实际操作起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Comments]
对完全和平主义的部份阐述参考了隅泽克之的[新机动战记——无止尽的华尔滋]，是让我非常头痛的一段。
看起来气势磅薄非常豪华的发言，其实什么实际问题都没有解决──不愧是天生的政治家。本意是好的，能不能执行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说是中篇小说，情节似乎有停不住脚发展下去的趋势，作者又开始了挖坑工程。
一个人的成长就是如此冷酷无情的渐变过程吗？
实在是悲哀的剖析，连自己的心也开始隐隐作痛──可恶的迪奥小子。
30/08/2001
<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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