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0] The Garden of Eden — By: Noin —
公元2000年，格林威治标准时12月24日凌晨0点整。 地球。 五朵壮观的蘑菇云同时绽放，无声无息冉冉升起。 白色烟雾缭绕而上，穿透了大气层。盘旋着，徘徊着，有如银河泛滥，泄下澎湃的乳白奶汁凝固在半空，不再流动。天神赫拉如能一见，只怕也会哭泣不止吧？ 时间，仿佛也在那一瞬间凝固。 从五大洲同时释放出的能量，只来得及在大地上制造出一道夺目而短暂的光芒。一切便归于死寂。 一切都成为死寂。 没有人知道从那之后过去了多少时间，因为，也许没有“人”会知道吧。  *** 第一章「磨坊」 "辛苦了，这次的尾数。" "......" 默不作声地将小信封由吧台上徐徐纳入怀中的是一个年轻人。毫无表情的脸上看不见少年人特有的张狂气息，一双迷人的凤眼黑白分明。奇怪的是，他的脑后竟有一簇特意留长的黑发，样子相当顽皮，和他的一身冷漠不大相称。 "小哥，不请喝一杯吗？"似乎被那双美丽的眼睛所吸引，一位盛妆的女人风情万种地偎倚过来，伸手便要逗弄他的黑发。 不耐烦地将她挥到旁边去的，是斜靠在吧台另一面正对年轻人展开满脸谄笑的酒吧老板：“那么，龙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您有兴趣......" 年轻人摇了摇头，很享受似地抿了一口面前的酒，紧绷着的脸，渐渐舒展开来："工作之后必须好好享受一番，这是我的人生信条。" "有道理有道理。这样才能算不枉此生呢。"对方慌忙全心全意地回应道。 不过，正是由于代理人这种怪癖，使得自己──身兼酒保一职的中介人──失去了许多珍贵机会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实。幸而这个人拥有天衣无缝的办事能力，使得客户们心甘情愿于漫长的等待，即使一掷千金也指明道姓地要求将事务交由他代理。 这个人便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宅急便服务者──张五飞，幕内人士尊称为龙大爷。 需要宅急便的货物往往极其重要而所费不菲，工作便不能有任何疏忽。然而这些事并不是靠忠心或者勇气在光天白日下几个来回就能够轻易完成。 因为这不是普通的货物，这也不是普通的工作。这是坊间称为私运的黑市业务，在执政者救世主眼中，属于杀无赦的刑事罪行。所以商运兴隆的快递大使五飞，才会居然连个正式的业务接待处也欠奉。他根本不需要和客户接触，也没有任何一个客户会愿意和他正面接触。一切细节，都在这座貌似平凡的酒吧内经由中介人完成，至今已经第五个年头，从未失手。 "打搅了。"轻轻搁下杯中酒，五飞极其有礼地颌首离座。 方才还口若悬河的酒保也开始若无其事地招呼店内其他客人。 龙大爷看来又要消失一段时间了呢。 　 都市一如既往地喧嚣，人群依旧熙熙攘攘，霓虹灯也同样在光怪陆离的夜空中闪烁。 "说什么不枉此生？根本就是玩命。何苦对不住自己。"冷笑一声将双手插入裤袋，五飞踱入人行道，往街角去，悠闲地吹起了口哨："大马士革有四扇大门......" 奇装异服的各色人等，在他身边穿梭而过，极尽所能地招摇。女性的媚笑声，男人们的怒骂声，手提播放器的音乐声，和警笛的咆哮混杂在一起。 "我回来了。"一边享受着这些美妙的声音一边在人海中游弋，五飞嘴角甚至于浮现一丝笑意。 据说，这个世界由东南西北四城组成，在地形上呈十字星分布。 坐落在四城中央的管理中枢，民间称为禁地，救世主对它的正式命名是——天国。四城之间固然有着不可逾越的等级距离，执政者统治的天国更是普通居民难以涉足的地方，被称为禁地也是理所当然的。 四城之中，西城属于等级最低管理最混乱的政区，而城里最糜烂放荡之处则非磨坊莫属。人们说：如果西城是地狱，那么磨坊就是地狱的第十八层。这个地方，正是五飞出生乃至成长的故乡──至少证明卡上是这么写的。 所谓的证明卡，其实是自出生之日起便镶嵌在手背皮下的一小块晶片。无论走到那里，只要用识别机一扫，身份便一目了然。各城的人口管理，也有赖于这块小小的晶片。再穷凶极恶的人，也对它关爱有加。因为失去了它，便等于失去了生存的资格。不可能被驱逐出城，因为城外便是虚无。自然有更可怕的命运，等待失去生存资格的人。 五飞信步而行，这时候，空气中似乎渗入了不协调的气味。 穿着笔挺而保守的深色西服，十数名男子分散行走在人群中，两三人一组，前后顾盼神色凛然。梳理整齐的头发，或棕或栗，却没有黑色的。 发色越浅，等级越高。黑色是最下等的颜色，他们并不是西城的人。 "禁地的猎犬出动了！" 各城即使是出现暴动，通常也由当地警察镇压了事。直属于救世主，专责搜捕行动的秘密部队大规模登场，意味着发生了非同凡响的事件。 在场的人们都明白。因此虽然不动声色地照旧喧闹，大家却有意无意地阻挡着猎犬们移动的步伐和观察的视线。 这一批猎犬，怀中藏的似乎不是一般的武器。 当然这些事只有象五飞这样经验丰富的人才能观察出来。 "又有人要倒霉了。"这样想着，他的脚下却毫不停留。 以五飞的身份，倒是值得猎犬出动的对象。但五飞自信他们永远找不到靠近自己的理由。自家的座驾就停在人迹稍疏的内巷，只是平常代步用而已，和公路上成千上万跑着的小车毫无二致。 吹着口哨，打开车门坐下，瞬间察觉车内气氛有些异样。 一支短柄手枪悄无声息地顶上了他的后脑："开车！哪里都行。" 五飞勃然变色，正待发作还击，耳边已经再度传来一声低叹："求求你......" 五飞一愣，抬头看时，倒后镜中远远出现了若干深色的身影。 "有意思。"三秒钟思考过后，五飞一双凤眼漾起野性的笑意，油门轻踏，小车如同脱缰的野马，直扑而出。 外表虽然平庸无比，马力却是内部彻底改装后的杰作。深色的人影一言不发拔枪便射，车身上火星四溅，却半点痕迹不留。 "幸亏有先见之明，挡板也全部换过。" 五飞用力扭转方向盘，小车放纵地冲上人潮汹涌的大路。 "和猎犬较量的机会终于出现了。让N2知道的话，非气疯不可。"劲敌当前，五飞却有闲心遐想连篇。 N2便是刚刚光临的酒吧店名，也是可敬的中介人的代号。 人们东奔西跑纷纷侧身躲避，路旁的小贩也慌忙将手中的货架车使劲往路中心一推，全身跳开。路上霎时车流人流堵塞作一团，混乱不堪。 似乎是长久以来磨坊的传统，但凡出现警察搜捕的场面，不相干的人们总是蜂拥而至，嘻笑怒骂干扰破坏花样百出，目的只有一个，阻碍警方的行动。未必是正义感作祟，只是热衷刺激贪图热闹而已。 然而这一回法宝似乎没有奏响。 猎犬们并没有因为身处无辜人群便束手，相反，面对阻挡在前的身体，他们毫不犹豫举枪便射。一时间，街中鲜血飞溅惨呼连连警钟长鸣。 虽然只是小小一点骚动，五飞的车已经顺利突围抛离乱局。 顺手扳动秘密引擎，电流加热的作用下，灰色的车身渐渐转为绿色，车牌也不知什么时候翻转过来成为全新的号码。 三分钟之内，五飞的座驾已经成为和来时完全不同的样貌。 "一群笨蛋！"胜利的笑意从心底溢出。 左拐右转，驶上了通往市郊的高速公路。五飞好整以暇，放松心情顺路飞驰。 突然不客气地开口问道："喂，你到底想到哪里？" 后座一片静默。 倒后镜上不见人影，回头一看，身为罪魁祸首的乘客居然蜷缩一团倒在座位上，发出均匀的鼻息。黑暗之中看不清相貌，然而右耳上却有一只小小的耳环，在窗外飞逝的灯光映射下闪闪发亮，引起他的注意。 "......原来......如此......" 乍惊之下，五飞脸色变得有些凝重，随后便狠狠地皱起眉头。 只听见龙大爷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恶，坐霸王车也得说出目的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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