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如果一切都已经变得疯狂，我唯有选择为相信自己而战斗……”

时间正在无声点滴的消逝了，真理能够得到伸张？谎言又有否被戳穿？

面对这个已经疯狂的时代，就只有剩下为自己而战一途……



《1》

他是这个列车包厢里唯一的乘客，坐在昏暗之中，怀着一种惆怅的心情体验着孤身一人的滋味……

敞开的车窗，吹进阵阵清爽的风，窗口外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耳边只是不断重复着蒸汽机车组的轰鸣声……

虽然并不能够以悦耳来形容，但相比之下，比他所一直所身处的前线上，那种时不时从头顶划过的炮声……容易接受得多……

放下手上的报纸，他露出一个自嘲的表情，尔后摇摇头。

……我军在西线大捷，阻拦了格鲁曼人的继续进攻……

……真亏得戈培尔博士现在连这种大话也能够……说出口……


“咚、咚——”

桦木板上响起几下叩击声后，包厢的门被打开了。

“尤尔少校……”一名面目清秀的青年军官提着公文包走进来。

“少校，我们得在前头的小车站下车……”

“……发生了什么事？”他望向年轻的副官，与此同时，火车的速度亦开始减慢了下来。

“前边通往柏林的一段铁道，昨晚在敌人的空袭中被破坏。”金色头发的副官顿了一顿：“我们看来只好换搭另外一条线路的班车，在这里下车还是能够赶上的……”

褐黑色头发的少校没有再多作声，他抬腕看看表，然后拿起放在短桌上的军帽：“走吧……”

副官把少校的手提包接过来，紧随着他的脚步走出了包厢。


两人走在列车狭窄的通道上，少校的脚步突然间停了下来。

“怎么了？尤尔少校。”身后的金发副官问道，他顺着少校的视线望向另一边的车窗外。

旁边的一条铁轨上，正停放着另外的一列列车，前面的几节皮卡与普通的列车车卡无异，而后头的数十节……

小时候，在家乡的郊区时常能够看见的……用来运送牲畜的车厢……

但眼前这几节车厢里头，所发出的并不是牲口的啼鸣……


“……车上的，都是由奥德菲卡集中营转移过来的犹太人。”副官呐呐的低声说道：“美国人已经逼近那儿，希姆莱下令要把他们全部往东方转移……”

少校木无表情的看着几名党卫队的守卫把车厢的铁门拉开，挥舞着手上的木棒把倦缩在车厢内的犹太人赶下去……

“下去！你们这些猪猡！”碗口般粗的木棒朝着几个行动显得缓慢的老者挥去，这群已经是几天粒米未进的人们，只能够举起瘦如柴枝的手臂，徒劳的护着自己的脑袋，跌跌撞撞的滚下车去。

大人的惨叫声和儿童的哭喊声在这个小车站里不停的回荡……

“……卡多鲁，我们走吧。”少校扭过头，面上的表情仍是一片的空白。

“是的……”年轻的副官点点头，他亦不愿意再去面对眼前的情景……

“……我们……究竟在干什么？一直以来……”

少校在口中的喃喃自语，大概只有跟在身后几步的金发副官才能够听到。

但是他知道，这并非是针对自己的发问……


或许……这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答案的问题……



《2》

“必须不惜任何的代价进行刺杀的尝试。即使失败，在首都夺取政权的尝试也必须进行。我们必须向全世界和我们的后代证明，德国抵抗运动的成员敢于走出决定性的一步，而且不惜为此冒生命的危险。同这个目标相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是无足轻重的。”


“叭”打火机的火光成了这个昏暗的房间中，唯一的光源……

窗外的仍旧响鸣着刺耳的防空警报，伴随着地面上零零星星的防空炮火和探照灯柱，美军的B-29轰炸机群不断的在上空隆隆而过，在几公里外的工业区投下数以吨计的燃烧弹……

同样是人造的火光，但已经是耀亮了半个天际。

棕色头发的军官收回火机，蹲下身把手上那份已经烧到一半的密电信函塞到跟前的壁炉里……

“我在其他地方见过这副光景……”开口说话的，是之前一直站在窗边默不作声的人，他看着远方正雄雄燃烧着的火光，轻轻的摇晃着束在脑袋后的茶色发辫。

“不，不止一个地方……华沙，布达佩斯，列宁格勒，基辅……还有很多很多说不出名字来的俄国小城市。”爆炸的闪光映照到他俊秀的面孔上，他仍旧以漠然的语气数着：“……终于，现在轮到柏林了。”

棕发军官没有作出任何应答，一绺垂下的直发遮蔽了他脸上大半的表情，他默默的凝视着火炉里正燃烧着的那几份文件。

“贝克将军那儿怎么样？”半饷之后，他才打破了房里的沉默。

“啊……”窗户边的人转过身：“老头子还不真是一般的顽固啊，还是一个劲的摇头……”叹了一口气。

“他是认为，我们打算和共产党接触这件事，只是权宜之计……”半蹲着的多诺站起来，火光把他高佻的身影映照在墙壁上。

“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抢在俄国人进入东普鲁士前就下手，或许可以省去这个功夫……”

“狄奥……已经太迟了……”多诺把双手抱在胸前，意有所指的说。

靠在窗户边的狄奥愣了愣，尔后露出一个了解的表情。

“……既然前线的老人家也是这样说……”他盯着火炉里跃动的火苗，火中吞噬着的那封秘密信函，正是出自东线战场上的第二军团总参谋长特莱斯科夫将军之手……

“动手吧，别去理会老人家们，反正德国这样走下去也只是死胡同一个……”

多诺没有立刻接上话柄，他脑海里正努力思索着其他方面的事情。

“希罗刚刚回到柏林来了……”

“听说是总参谋部的新任命……”狄奥一边把手上的几份函件放进火盆里。

“……新制定的计划，也在他手里。”

“他知道我们今晚会在这里有碰头吗？”

“让卡多鲁告诉他了……”多诺看看腕表：“……大概碰上了空袭，在路上耽误……”


狄奥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传来了几下清脆的敲门声。

“班杜上尉……”门外是一把熟悉的声音。

狄奥把门打开，卡多鲁的瘦削身影闪了进来。

他一只手紧紧的抱着黑色公文包，以另一只手敬军礼。

“两位……”快步的走到窗户旁边，以警惕的视线望望窗口下的街道上环境。

“怎么了？路上被盯稍了？”多诺问道。

“嗯，是秘密警察的车……”卡多鲁把公文包交给狄奥：“在少校家的附近出现。”

“希罗那儿离秘密警察的保安办事处不远，的确得小心一下……”

“希罗呢？”狄奥发觉到来者只有身为副官的卡多鲁一人。 

“我们刚下火车就遇上了空袭，少校执意要回去家里一趟，我拗不过他，只好……”卡多鲁脱下军帽，掏出手帕擦擦额上的细汗。

“你平安就好……”狄奥扯起嘴角，露出一点宽慰的笑容。

“卡多鲁，希罗这次调回柏林，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多诺不作过多的寒喧，单刀直入的问道。

“是这样的……”卡多鲁拿过公文包，取出几份文件：“总参谋部的命令，少校被正式任命为佛洛姆将军的参谋长……”

“佛洛姆？国内驻防军的总司令……”多诺和狄奥立刻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意味着什么？”卡多鲁读出了两人眼神背后的涵意。

“机会……能够进入警备森严的元首大本营的机会……”多诺抬起视线，望向窗外被火光烧透一半的夜空。


大概……距离拂晓之际也不远……


《3》

凯恩有点不习惯的扭动了一下小小的身子，虽然在睡梦中，但他仍然沉意识的往边靠，尽量不挤到被母亲放在旁边的妹妹西菲。

希罗的手轻轻的覆上儿子的褐黑色头发，他不作声的蹲在孩子们的小床边。

“好不容易，才哄他们睡着……”站在他身后的莉莉娜幽幽的说道，金色的柔亮长发束成马尾垂在背后。

“空袭时有吓着他们了吗？”希罗压低声音问。

“小西哭闹的很厉害，我带他们去地窖时顾不过来，幸好凯恩懂得哄着她……”

莉莉娜沉默了半晌：“他们都很惦念你，小西问爸爸在外面会不会有危险……”

希罗轻轻的站起来，把手中的军帽戴上。

“后天……”他伸出手，把她揽进怀里：“我得动身去腊斯登堡……”

“后天是20日……”身材纤细的她在他的怀抱里低下头，吸吮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7月20日是小西的三岁生日……”

“对不起……”这是他唯一能够对挚爱所说的。

但后天，7月20日，对于他来说，对于一直以来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来说……

命运之轮已经转动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捧起她秀丽的脸，温柔的吻住她，但愿她和孩子们能够了解到他的心情和无奈。

“……无论如何，战争结束后，我会永远的守在你们身边。”点点碎碎的轻吻落在她雪白柔嫩的颈项上……


夜空中，低鸣着的警报声终于缓缓的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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