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光明与黑暗 —

作者：Lin

我们都曾生活在黑暗的缝隙中，但那并不是一种真正的黑暗。

黑色的断壁颓垣在雨水中孤独的守望着那片寂寞的森林，天空中悬着那轮黑月，压过无数的黑暗，把光芒赐在了远处的塔尖，暴风的夜里，黑暗再一次袭来。

空荡的走廊里响着沉重的脚步声，从高高的天花板上吊下的油灯昏黄的灯光拉长了来人的身影，黑色天鹅绒的长袍在袖口与兜帽口周围绣上了银色的丝线。

她站定在那扇令她颤栗的门前，门上雕刻着巨大的龙石像，一条腾云的巨龙，目露凶光，张牙舞爪的面对着朝圣的人们。那些被雕刻在上面的人们臣服在巨龙之下，没有自我的表情。

她伸出藏在袖口里细白的手轻轻的推开了门。门应声而开，巨大的十二根龙柱整齐的排列在大厅两侧。那一头青白的石阶上放着一张金榻，辅着艳丽的兽皮，嵌着耀眼的宝石。

她移动了脚步，朝那里走去，脚下黑色的长毛毯与黑色长袍的磨擦声响在空无一人的大厅内格外刺耳，四面的青色的火焰也因此闪炼着。

她终于走到了石阶前，她工整的站在那里许久，然后一动也不动的半跪了下去，她低着头，保持着痛苦而又神圣的姿势。

房间里只有青火燃烧时跳动的声音，时而低时而沉。

直到她感觉到了那股力量的袭来，黑色华丽的长袍比夜色更美，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金榻上。

“抬起头来吧。蕾蒂。”声音低沉而温暖。

她受到了鼓励抬起了头，兜帽滑落，青色的火焰里那是一张令人无法呼吸的脸，完整的容貌已经毁坏，只剩下一些曾经美丽的踪迹。

“蕾蒂啊。米利亚尔特没有对你下手吗？”他说，他的笑容依然优雅。只有他知道，这张脸曾经的样子，以及为此所付出的代价。

“是的。我的神，他明白我有您的庇护。”她说，声音沉静干练。

“噢？”他拖长了尾音，扬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拥有了我那位任性的母亲的宠爱，他还有需要顾虑的事吗？这个愚蠢的笨蛋。”他边说，边笑。

她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不禁为这个看上去和颜悦色的黑暗之神那颗冷酷的心而感到害怕。

“忠于吾后就是忠于您。”她说，她感到自己的牙齿不断的碰撞。

“不用那么紧张，蕾蒂。”

“是的。”

“法师J现在在哪里？”

“被米利亚尔特带走了。”

“带走了？”

“是的。”

他玩弄着身上的水晶，低头沉思着。

“他们需要法师J吗？”她仿佛鼓起了勇气，兢兢的问道。

他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隐没的笑容的脸上只有一种黑色的表情，那是蕾蒂相信这世界上最黑暗的一刻。

“大概。”他淡淡的回答。

“那家伙已经太老了……”

“但是他的知识不老。蕾蒂。”他打断她。

“是的。”她慌忙的低下头。

“米利亚尔特确实拥有法师的天赋，事实上每一位精灵都要比人类对魔法的领悟力高出很多。只是那群自视甚高的精灵，排斥所谓的黑色力量。米利亚尔特是一位聪明的精灵，他明白了时代的变化。他从那些变化中猜测出了母亲将要重新君临世界的可能性。”

“您是说，所以他才会忠于吾后，他已经明白了吾后可以为他带来莫大的权力。”

“这只是其一，另一点，呵……”他又开始笑了，每当他开始笑的时候，脸上每一根冰冷的线条都会鲜活起来，“我那位伟大的母亲正在确认。”

“确认？”

“米利亚尔特也许是为了精灵族的未来向吾后巨服，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可能性。”

“所以才要他去……”她说不下去了，为了他们的残忍做风而感到脊背发冷。

“当然。蕾蒂我现在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是的。”

“我们那位美丽的牧师大人，如此宠爱着米利亚尔特，是因为他能为她在母亲面前带来更大的信任。她还有……”

“我明白了。你指的是她吧。”

“是的。黑袍大法师，蕾蒂·安，你的第一门徒。”

迪奥在人群里焦头烂额的寻找着法师他们的踪影，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与他们走散的，但是当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阿维亚城的一条街边，四周没有任何熟悉的身影。

“天哪！怎么会这样？”迪奥边走边想着对策，首先他必须弄明白，他们究竟是何时走散的。

“我确实记得刚才还一起走过这里。”他看着路边那个奇怪的招牌，喃喃自语道。

所有的人都决定去伊索布莱城的法师工会所在，伊索布莱城大法师之塔寻求法师J的帮助。他们所拟定的路线是从费列卡斯城途经福克莱镇，德米特山脉，左加拉湖和阿维亚以及最后的达米达森林。

在抵达阿维亚之前的一星期里，他们都是在山川湖泊中颠簸。大约所有的人都疲倦了，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在到了阿维亚之后须找家旅店好好的安睡一晚。

就是为了这个美妙的计划一直不断努力赶路的自己，不得不因为这个突然的意外而失望。他走过阿维亚的每一条大街，每一条暗巷。最后他坐在中央的圆形集市的一边。过往的人群已经麻痹了他被失望笼罩的双眼。

太阳在头顶上热情的向人们献媚，游侠把手放在脸颊边不停的上下扇动着。他透亮的精灵战衣也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当少女们投来赞叹的视线时，年青爱笑的迪奥总是热情的回应她们。这样暂时使他放松了心情。

明亮的色彩跃入视线，那是盼望已久的红色，拖地的红色长袍。

“希洛。”他兴奋的跳起来，冲过去。

他的用力使对方摔到，兜帽落下，迪奥震惊的看着她。

她是那般的美丽，这美丽不亚于美丽的精灵公主，那不是一种阳光，确有一种特别的神秘。地底精灵才有的雪白长发与血红双眼。但她的肌肤白如雪，身材也比一般的精灵要矫小。

“啊……对不起……”越来越多的围观人，使迪奥困窘，他伸出手想扶她起来。

她冷冷的打开他的手，慢慢的站起来，整理好衣服，戴好兜帽。她走出人群好奇的视线，头也不回的向远处走去。

迪奥看着她的背影，那种感觉分明和希洛如此相似。法师都是如此相似的吗？他不明白。他刚想抬腿却发现脚边踩到了什么。

一个包袋。

是刚才那个女孩的。他立刻这样想。他拾起包袋飞快的朝她消失的地方追去。

“喂，小姐，请等一下啊。”他边跑边喘气，她明明没有跑，也没有加快步伐，为什么他会感觉无法追到她。

“见鬼！”他咒骂着，“法师都这种鬼德性吗？还以为只有希洛才是。”

她突然停了下来，冷漠的脸放大般的在自己面前。

“啊……”迪奥迅速的停下自己，“你……为什么……？”他喘不过气来。

“不管为什么了？这是你的东西。”他把东西塞在她手里，他想尽快的离开。

“等一下。”她开口了，声音是那么柔美，迪奥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一个转身，大步跨到她面前，双手插着腰。

“你听好了。我只是来还你东西。你不要问我什么，我不想和你说话。第一，你是个法师。法师已经够难相处的了。第二，你还是个女人，女人更加无法相处啦。听到没有。不要和我说话。”他后退了一步，一手指着她，一边慢慢的倒退着。

“我说过了，请你等一下。”她说，声音里渐渐显露出了威胁。

迪奥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他开始估量这位法师的法力。

她和希洛很像。

他觉得。

“天哪！你到底要说什么。”他开始大声的说，“为什么？我是不是和希洛这样子的性格结缘？？”

“希洛？”她眯起血红的眼睛，冷冷的问道，“你认识希洛·唯？不，你是迪奥·麦斯威尔？”

“你知道？”她是冲着希洛来的吧。迪奥边想，边把手移到了剑边。

她的脸上划出一个冷笑，“当然。我需要见他，立刻。”

“你也看到了，我身边并没有希洛·唯。”

“对，确实没有，但是有了你，他就会出现。”她说。

“你想……”

还没有等他说完，她已经快速的移到了他的面前，她把手中的大把沙撒向他，然后双唇起伏的念出了咒语。

所有的人都看着法师，他们相当镇静，因为法师没有着急那代表着游侠的走散是个意外突发事件，或许他会找到这件旅店，因为在路上时曾提到过这家旅店。他应该会猜想到大家会在这里落脚。

“我看，还是出去找一下吧。”骑士眼见天色渐渐的暗下来，却仍然没有见到那位好动的游侠，而失去了迪奥的法师比平时更安静，这使他们感到一种恐惧。

“或许在另一家旅店等我们。”战士说，黑发的战士想了一下，转而问法师，“以前你和他有在这里哪一家旅店停留过？”

法师抬起头来，他没有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吗？”战士沉着声重复他的意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一种可能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法师更是已经了然于心。他用手抓紧法仗。

“无论怎么样？我们还是必须出去寻找啊？”精灵说，“就算是发了什么事，他一定需要我们。”

“对，我们必须去找他。”骑士说，他站起身，率先大步的走出去。他似乎一点也不怀疑年轻的法师会不会跟上来，精灵跟在他身后好奇的望了望后面。战士在看了法师一眼后，站了起来。

“我们需要一个人留下来。以防有人找我们。”他说。他不是说给法师听的。可是年轻的法师已经站了起来。他根本看都没有看战士，“牧师小姐！”他说，“我请求你留在这里。他们不会伤害光明神的眷女。”

“当然。”凯瑟琳点点头。

“我和你一起去吧。”莉莉娜伸出手抓住长袍。

法师看着她，没有出声也没有拂去她的手，他转过身和战士一起走出门。莉莉娜跟在他身边。

“你很清楚吧，对方是什么人？”战士边走边问，他们走在阿维亚入夜的繁华大街上。

“不。只能说是何种人。”法师回答。

“何种人？”战士扬起嘲笑的笑容，“和你是一种人吧。”

“我是何种人？”战士没有想到他会反问，他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回答。

希洛从夜色里不清晰的望着他。他想说什么，可是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去那边。”战士说，他转了个身没入一条暗巷。

只剩下两个人。

“希洛？迪奥和你在一起多久了？”莉莉娜问他，只有她看到了所有人都以为他冷静时眼中的焦虑。他一定对他的表兄弟有相当深的感情。

“出生起。”他回答。

“一直没有分开过吗？”

“我在大法师之塔三年，他去格斗场工作。”

“我和哥哥也一样。”她说，她话中的感伤让希洛痛心。

法师从他的角度看到少女悲伤的双眼。

“小时候父王因为我调皮而不让我出去，我在房间里一个人偷哭时，哥哥进来，他会变很多魔法让我开心。虽然所有的人都说哥哥的魔法很可怕，可是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哥哥他是善良的。魔法可以使我快乐。使我欢笑，哥哥的魔法一点也不邪恶。至少那个时候我是那样认为的。”

她的话深深的刺到了法师的心里，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过往的一切，那不想回想起的童年，因为热爱魔法而被疏远，当所有的人都害怕的看着他轻而易举的杀死一只凶恶的大熊。玩伴之间都惧怕这种力量，没有孩子愿意接近他。所有孩子的父母也严令禁止自己的孩子和他来往。只有他，只有迪奥，会在他把一只老鼠变成一只青蛙时放声大笑，在他点起火时佩服的看着他。也只有他而已。

如果是迪奥变成了米利亚尔特一样。那么自己会怎么样？

他突然伸出手，轻轻的揽过她的肩膀。

“或许，我们可以救他。”他轻声的说。

“真的可以吗？”她紧紧的抓住她的手。

“让他回到那个可以让你快乐的米利亚尔特。”他说。

迪奥从昏睡中醒来时，自己正躺在阿维亚效外的小片森林里，女法师就坐在不远处高起的石头上，她正在仰望星空，迪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是一轮黑月。

黑月之子吗？迪奥心想。这片大陆上，黑暗女后的第一个孩子。特列斯·克休里那达。和他并列的是红月之女，玛丽美亚·克休里那达。一个象征黑暗，一个是保持中立。

“醒了？”发现身后有动静的女法师走到他面前，迪奥仰看着她低下来的脸。

月光投射下来黑暗使她更加异样的迷人，她微眯起的血红色双眼，在黑暗中看起来呈紫色，一双会变色的眼睛吗？他倒吸了一口气。迪奥开始觉得希洛未必是她的对手。

迪奥坐起来，“你到底是谁？对，你是法师。问了也不会回答。不过，你总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她犹豫了一会，然后她轻声说，“希尔妲·休拜卡。”

“是个挺不错的名字。”他说，他已经站了起来，抖落散在头发中的沙子，“我最讨厌的就是昏睡魔法了，全部都是沙子。我从来不许希洛对我用。”

“他一般都会对你使用魔法？”她吃惊的问？

“有时候，比如我们需要火时却无法点火。当然……也有，我们需要钱时却没有钱的状况。”

她瞪大了双眼看着他，“你是说，希洛·唯会做这些事情？”

“咦……？你认识他？”迪奥吃惊的问她，还以为她是敌人派来的对手。

“而且彼此对立。”她说，她说话并没有真正的仇恨，却像个被抢走糖果的生气了的孩子。

“噢……”迪奥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开始判断情况，如果她真的是敌人，她大可以先重伤他，在等希洛他们找到自己。而不是使用一个简单的昏睡魔法。

“他应该很快就会找到你的。”她说，她着急的望向森林的入口。

“你是不是爱上我们家希洛了啊？”他突然跳过来。

希尔妲吓了一跳，她顿时没有站稳一个踉跄，迪奥伸手扶住她，“果然被我猜中了？”他笑的更可恶。

“你再不放手，我就把你变成一只老鼠。”她恼羞成怒的跺着脚。

“什么？”迪奥因为她的恐吓立刻放开了手，他曾经亲眼见过希洛把一只老鼠变成一只青蛙，那时候魔法并不完整，那只可怜的老鼠变成了半鼠半蛙的怪物。如果她把自己变成半鼠半人的怪人可不糟了。

她又坐回了石头上，迪奥站得远远的。他们彼此并不靠近，迪奥没事可做的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圈。森林静的使人害怕。

为什么没有虫鸣？迪奥开始觉得奇怪。他望向四周，微微的风吹动枝叶，隐约可见三个月亮依次露脸，真是说不起的诡异。

轻轻的似乎有一阵脚步声，迪奥趴在地上认真仔细的听着地表轻微的震动。

“你带人马来了？”他严肃的问她。

“没有。”她回答，“怎么了？”

“有人靠近我们了。”他说，“不，应该说是一小队地精。”

“你以为我和地精为伍？”她气愤的说，不禁加大了声音。

“嘘……轻点声。”迪奥跳过去，捂住她的嘴。他拉着她躲到大石后面，过了一会果真有一小队地精出现。地精那恶心的样子出现时，法师和游侠都感到一阵反胃。

“我们没有必要躲藏。我们怎么可能输给他们。”她在他的手心轻划。

迪奥突然心生出一股异样，他们两个靠的如此接近，她低下的头，雪白的长发在月光下闪着银光，低垂的睫毛下是一双灵光闪动的紫眸。

但是地精们的骚动很快的引回了他的注意力。

“不行，我们必须弄清楚敌人的数量。”他轻轻的在她白净的手中写着。

地精们似乎已经发现了有人的迹象，他们开始四处查看，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大石上。

“听我说。”他突然附到她耳边，“我会负责对付他们。你留在这里，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叫你。”

“不。我要一起战斗。”她刚说完，地精的恶心的脸已经在他们上方。迪奥一把推开身边的人，拔出剑刺中地精的眼睛，鲜血立刻喷射到他的脸上，身上。被推到远处的希尔妲怔怔的看着混身染满鲜血的迪奥。他的每一招，每一剑，每一个招命的扫荡。都沾满了无数的鲜红，可是无法移开眼。

地精在他的攻击下很快的溃不成军，他们四处逃散，有两个地精跑到女法师面前，他们认得这是法师的装扮，他们害怕的往后退，可是他们又很快发现法师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身上。

希尔妲移动了脚步，却感觉被什么拌住了，她重重的摔到在地，直到眼睛里出现地精的脸。她几乎想吐，但是如此近的距离无法使用魔法，她抽出匕首，另一只地精就扑了过来。

“喂……小心啊。”迪奥在太远，他无法分身，情急之下他投出了手中的剑，剑精准的刺入一只地精的身体。另一只地精吓的想逃跑，可是法师的匕首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地精们见迪奥没有了剑原本逃散的部队又迅速的围了上来。他赤手空拳的抵挡他们。但是刀刃还是划开了几道口子。

希尔妲把剑丢回给迪奥，地精们又开始大声惨叫。

一个被砍倒的地精，拼着最后的力气紧紧的抓住了迪奥的脚，游侠重心不稳，摔到在地。一群地精立刻扑上来。

一个火球从远处飞来，大群的地精被击中。迪奥掰开死去地精的手，他必须赶到法师身边，法师在施完法后，精神力一定相当涣散。

希尔妲只感到眼睛有一个黑影，她无法反应。

然后那个红色的身影挡在她面前，他混身都是血，滴在了她的脸上，那使她清醒。

“快想想办法！！！”他挡着六个地精的剑，力气在他的手心流失，他感到刀锋逼近自己。

希尔妲努力的使自己想起些什么，但是脑中依旧什么也没有。

“不。”迪奥用力格开他们。转身抱住她滚到一边。

地精们终于发现他们的敌人已经抵达极限，他们开始盘算迪奥身上盔甲可以买多少钱，而那个女法师身上可能有更多值钱的东西。

“快点走，去找希洛。”他一边对她说，一边冲向地精。“快啊！！”

希尔妲无法动弹，她看着一把刀刺进他的身体。

另一把刀割开了他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