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光明与黑暗 —

作者：Lin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被一头杂乱的长发盖住了脸，只有一双蓝色惊恐不定的双眼分外明亮。他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一切，我可以在他的双眸里发现那深不见底的不安与寂寞。

眼前的一切几乎使法师的心冻结，他停止了呼吸，胸口就像被抽走了生命力而疼痛，持续不断的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身边带路的狗仍在狂哮，大地上升起的血腥味使它兴奋。

法师已经没有力气握住那牵制着猎狗的绳子，它从手心里一点点滑落，就像拽在手心中的希望一点点破灭。

最后一只地精沾满了鲜血回过身来盯着法师，突出的蛤蟆般的双眼里充满了贪婪的欲望，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双唇，手里紧紧的握着战斧。它的脚边还放着从游侠身上拿下来的盔甲。

涂满鲜血的盔甲在月色里变的遥远，那每处受伤的痕迹与血染的颜色都让人感到战斗的激烈，法师移不开眼的望着早已经干涸的血迹，它烙在了盔甲上，更加深刻的烙在了法师的心里，那疼痛与仇恨包围了那双透明的双眼。它平直的映出了地精丑陋的模样，那是一只死亡前挣扎抵抗的垂死地精。

火焰球在他的手上渐渐扩大，直到灼伤视线，巨大的热浪吞噬了那些丑恶的尸体，莉莉娜承受不了那强烈的被火焰爆裂开的声音，她紧紧的抓着法师，但是她看到的只是他平静表情里的那一滴眼泪，从他没有颜色的眼里，透过那看似无情的眼角，滑落到被火光印红的颊边。

直到周围全部平静下来，其余带着猎狗赶来的精灵与骑士看着那片灰飞烟灭的大地，法师挺立在夜色中的身影一步一步悲伤的向前移动，他停在迪奥面前。

法师的双眼里出现了和他身上一样颜色的长袍，她挡在他身上，不能确定她的生死，希洛抓起她的手臂想把她出从他身上拖开，白色的长发散了开来，希洛眯起双眼，他看着熟悉的脸，看着她苍白的神情里显露的安详。

白色的长发被鲜红染红，但是并不罪恶。

他蹲在他面前，伸出手去确认他的生命。法师清楚的感到颤抖的双手和颤抖的心，放在他温热颈边的一刹那所流下的眼泪。他真的明白那一刻他第一次向神感谢，感谢他并没有从自己身边离开。

“我现在必须带他回去。”他转过身说，骑士点了点头，他也明白法师的用意。

“我们会带这位小姐回去的。”他说。

“非常感谢你。”法师说，他轻轻的把迪奥从地上抱起，口里喃喃的念着咒语。

房里的烛火一边闪烁不停，一边透出燃火的嘶嘶声，燃烧的白烟袅袅的升腾在每一个人面前。凯瑟琳抓着胸口急促的呼吸，有几缕艳红色的卷发沾满了汗水贴在颊边。

躺在床上的人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几乎是半死的人。美丽的牧师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她使他活下去，但是她调整了呼吸抬起头对法师说，“我无法使他清醒过来，法师。”

“我明白。”这必竟是太重的伤，要了他的命，也几乎要了自己的命。

“我必须回去休息。在这之前我会要楼下送先热水上来，他仍有许多小伤口需要处理。你……”

“我会处理的。”他接口说，凯瑟琳点了点头，她转身离开，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希洛搬了一张椅子坐下。

他等楼下送来了热水后，仔细的检查了迪奥身上细小的伤口，他把它们清洗干净，然后他在腰间找了一些药材，默默的念了几句咒语，他用热水冲泡开部份的药材，喂迪奥喝下去，剩下的挤出一些药汁来抹在伤口上。

“以前总是这样，你身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伤，总是我帮你治好的。所以才把你的体质变得那么了不得。非我不可……没有我的药你就好不了。是不是，你这个笨蛋。”

他边说边涂，手指每经过一处伤口，都会停顿下来，他等待着他会回应他。等待着他说，“好痛……拜托你轻一点啦，希洛！”

但是每回朝他龇牙咧嘴的笑容现在只是安静的沉睡着，没有起伏与生命力的每一根线条硬直的描绘着曾经爱笑少年那张朝气蓬勃的脸。

他感到恐惧，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睁开那双快乐却深藏寂寞的双眼，他或许永远都不会展现明亮却略带牵强的笑容。他或许会一直一直的沉睡下去。

他的指尖还能感觉到他传给自己的温度，却感受不到任何活力。一具活的尸体。

“法师……我们都回来了。”骑士适时的闯入，使越来越陷入困境的法师得到了缓解，他冷静下来探查了一下迪奥的呼吸与脉搏。

“他没事。”法师说，骑士松了一大口气，他大步走到到床边。

“真是太好了。他们都在下面，担心的不敢上来。在途中那女法师就醒了，但是她并不愿意和我们交谈，我们无法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想她大概愿意和你谈谈吧。”

“是的。有太多的事，我们必须弄清楚。”法师收好桌上的东西，他同骑士一起走出房间。

他们走到了楼下大厅的一个暗角，靠着火炉摆放着一张长桌，正巧足够他们坐在一起。

法师直接走到女法师面前，她已经洗到了战斗留下的痕迹，但是仍有一些刻在了她的骨髓中。

“我只是想……”她寻找着合适的语言来向他解释，她已经明白这件事对于法师来说已经使他的理智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非常感谢你救了他。”法师打断了她的话，这使所有的人都吃惊的望着法师，每一个人都认定是这位女法师使游侠陷入的绝境，但是法师的话又使大家开始迷惑，他们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她确实挡在迪奥的身上。

她张大了唇想要说什么，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但是……”法师继续说，他的神情变得严肃，他走到她面前，扬起了他优美的手，重重的甩了她一巴掌。

他的十指清楚的印在她的脸上。

“你应该庆幸，希尔妲。”他说，“幸好我的手上没有任何魔法，否则你这张脸就毁了。”

他的冷酷，他的无情震慑了全场，每一个人都望着女法师兜帽里的脸，他们甚至可以看到那张秀美的脸上十个手指的血印，似乎永远都渗出血水来……

“现在，把你做出这些愚蠢行为的原因告诉我。”他坐下来，他没有忽视她眼里闪过的伤害。

她悄悄的把手移到被他打过的地方，上面还留有高温，那想必是他原本想施法留下来的吧。她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睛。

“法师公会遭到袭击了。”她说，“法师J被米利亚尔特带走。”

一听到米利亚尔特这个名字，精灵和莉娜娜都不安起来，精灵紧紧盯着希尔妲，莉莉娜则注意着法师的反应。

“然后？”他问。

“然后？当然是老师要求我来找你。立刻告诉你这个消息。”

“还有呢？是不是也告诉你让我不要再回去法师公会？”

“是的，她是那样吩咐的。”

“还有什么瞒着我吗？”他问，仿佛看透了一切，直直的盯着她那双紫色的双眼。

“不，我不会隐瞒任何事情。我不想和她们一起成为黑暗之后的走狗，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我离开了她们。”她说，她已经恢复了法师的冷静与自制，气氛开始急速下降，法师之间的空气总是让人感到窒息般的冷酷。

“是吗？”他似乎并没有接受她的回答，他的双眼依旧直直的望着她，然后他冷冷的一笑，那笑声让所有的人都心里发毛。

“我是希尔妲·休拜卡。是管着所有黑袍法师的黑袍大法师蕾蒂·安的学生。当然。”她停顿了一下，环顾了一下所有的人，然后她接着说，“你们可以不接受我。必竟我和你们的敌人米利亚尔特有着同一位老师。”

“什么？你是那个混蛋的……”精灵已经控制不住了，他痛恨黯精灵的一切，包括所有和他有瓜葛的人与事。

“从现在开始，我已经背叛了他们，我和他只是敌人。”

“我不会相信你的。”精灵大声的说，“我不会相信任何沾有米利亚尔特气味的人。”

她冷冷的嘲笑一声，“直到现在我才理解为什么米利亚尔特会离开精灵的世界。精灵的智力已经退化到骑士规章的程度了吗？”

卡特尔因为她的嘲弄而涨红了脸，但是骑士轻轻的按住了他。

“法师小姐，我相信在法师的世界里有法师的准则，这在我们看来过于的残忍，但是我们并不会因为这样而去规范或者嘲弄法师制度。所以骑士规章与精灵的信条同你们法师的信念是一样的。在我们眼里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我明白了，刚才是我太无礼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现在伊索布莱大法师之塔已经是一片废墟，在塔内的法师都被米利亚尔特带走。你们明白他想做什么吗？”她转向希洛，“你明白吧。”

法师的眼睛一片空无，他摇了摇头，在她的脸上突然发现了胜利，他厌恶的转过视线。

“是的，他需要强大的魔法阵来辅助他的那位伟大的女后重新降临，这个魔法阵需要一千名法师的鲜血与怨念。”

“不，哥哥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莉莉娜突然出声，她大声的反驳她。却没有人回应。所有的人还是沉默的坐着等待她接下去的话。

“他不是你的哥哥，精灵公主，他现在只是一个黑暗的法师。为了取悦黑暗之后出卖了所有灵魂的黯精灵。”她说，她的脸上突然绽放出更加残酷的笑容，“你知道他接下来的会怎么样吗？”

“给我闭嘴。”法师突然出声喝止，他狠狠的扫了她一眼，“你可以跟着我们。但是……不要忘掉那一掌。希尔妲。”最后仿佛是耳语，轻柔的声音使女法师愣住了。她伸手去碰触脸颊，她开始发现那里透出死亡的气味。

“你为什么不让她说下去？”莉莉娜站在法师的面前，天已经大亮了，一夜没有休息的法师，现在只想能让自己好好的睡上一会。

“你不需要知道那些。”他说，他的声音很轻，那包括他使用了相当部份魔法所消耗的体力，以及那巨大的压力。

“不，我要知道，我的哥哥，他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

“知道了，也只会使你更加难受而已。”他说，他面对着固执的少女无奈的上前，“莉莉娜，你希望自己还保有把他变回原来疼爱着你的哥哥的那颗心吗？如果你是那样希望的，就不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那会使你痛苦。”

“那只是自欺欺人。我要知道他的所做所为。那是我应该面对的，我不能逃避。”她说，她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些惊讶。

他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告诉你。”他把自己埋在摇椅里，“他大概会进攻精灵的故乡。”

“不可能！哥哥他不会。”

“莉莉娜。毁灭掉精灵是有根据的。在精灵和人类没有联合起来抵抗黑暗之后前，先消灭一方使这个联盟无法形成。这应该是他们进攻精灵的原因。”

“那也不……”

“精灵的人数远远不及人类。先消灭较弱一方，再回过头来对付人类。如果我是黑暗之后，我一定会那样做。”

“你是说哥哥他会……他会……”

法师点点头，他不忍心看她的模样，“他对于精灵国度的熟悉，攻打的关键就在于他。其实这场仗，黑暗之后已经胜了一半，巨龙部队和黯精灵同往，既有了战略上的优势，同时也克服了地理的劣势。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开战了。”

“那我们立刻赶去，我要去救父王……我。”

“莉莉娜。我们无法抵挡巨龙部队。”法师说，他走到她面前，轻轻的把双手在她肩膀上，“你的家人与族人都会死。都会死在他的手上，即使这样，你仍旧希望能救回他吗？”

“我……”她无法回答，她突然发现一切是如此的混乱，所有的感情都使自己疯狂。

“你不能决定。是的，没有人可以决定自己的感情。”他说，他坐回椅子里，“我已经告诉你了，接下来我无法在为你做任何的事。全部都是你自己……”

希尔妲推开那扇门，里面很安静，是一种刺入自己心肺的死寂，这使她忍不住紧紧的抓着自己胸前，所有的情景倒带般的出现，清晰而震憾的夺走似乎已经平静的心情。

她来到他的床边凝望他沉静的的脸。

身后有推门而入的响声，她转过身，法师正端着热水进来。他并没有招呼她，只是扫了她一眼，然后把热水放在桌上开始调药。

“知道他在倒下去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她已经转了回身，和法师背对背。“他说，‘希洛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希·洛·一·定·会·来·救·我·的！

和血一起从他嘴里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我从来也没有相信过什么。所以我不明白，那个时候即使都要死了，他还是相信着你。我突然觉得你是多么幸福。”

法师没有回答她，他端着药水细细的为迪奥上药。

“我就算是到死也不能相信别人或者为别人所相信。这样可悲的自己，居然还会认为是高人一等……简直无法置信。如果黑暗之后是把这样的事带回人间。人们的生活将是一片冷漠的世界，我不想这样……”

“没有人愿意这样。”法师轻声的说，“他们也不愿意这样。不，也许他们明白最后的结果，只是拒绝相信。”

“精灵会抵抗，这些血或许可以让人类认清这个世界的危机。这是我们唯一取胜的机会。对抗恶龙部队，需要法师与骑士团的合作，再加上精灵的帮助，这样多少可以阻止她们。阻止黑暗降临。”她说，她看到了法师担扰的神情，在过去的岁月她从来也不曾看到过他出现这样的表情。

“你确实变了，希洛。”她轻声吐出几个字，“不。”然后她笑，“不是你变了。而是我从来也没有认清真正的你。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没有迪奥·麦斯威尔的你。和真正的你相去甚远。”

和真正的自己相去甚远！

希洛望着迪奥一成不变的睡脸，他的心一阵抽痛。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他，自己的世界会是怎么样？像在法师公会时那样冷酷无情的生活在这个世上。还是寻求那种填补心灵的杀戮。

“我要出去了。”希尔妲说，她看见骑士推门进来，她还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她希望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能尽快的醒来。

“我听说了，关于精灵的事。”骑士严肃的走到法师面前，“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

“告诉你们一起去送死吗？”法师冷冷的一笑，他坐在迪奥的床头看着骑士隐忍的表情。

骑士的话被堵住了，他想找一出一些话来反驳法师的话。

“承认吧。骑士！”法师的双眼闪炼了一下，“确实是我们的力量不够，不要把责任推到任何人的身上。这些苦果必须由我们自己来尝。”

骑士静静的等待着他接下去的话。

“人类总是拒绝承认那些自己力不从心的事，他们极力的想找借口来减轻自己的痛苦，但事实上问题依旧没有解决。我们还有两条路可以走，一：大家解散，我做我的法师，你做你的骑士。二，我们必须真正的团结起来，不管法师也好，骑士也好。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要溺水一起溺水。”

“所有的法师和骑士？”骑士不可置信的问，这是从来也没有的事，要让所有的法师和骑士联手。

“对。不用那样看着我。骑士。这对我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我也必须要对法师们说和你们这些骑士们合作。这种情况绝对好不了。”他说。

“如果能解决黑暗之后的话。”骑士说。

“会的……一定会的。迪奥是那样说的。”他突然望向躺在床上的人，苦笑着轻语，“你到底还要睡多久？该起来活动筋骨了吧！”

精灵故乡——流星之乡受到了大批红龙部队的攻击，部份残留突围部队正在向索兰亚骑士城堡所在地，索兰亚城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