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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休止符
《1》
“这里是高速侦察艇‘德罗斯’号，我们的先行部队已经进入了‘蔷薇园’的T-88殖民地，探测器显示殖民地内已经没有任何生命反应，完毕——”
“明白了，‘德罗斯’号——”
身穿着厚重防化服的士兵打开手中的照明灯，背靠着身后的墙壁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维修通道内摸索着前进，隔着防化服面罩的视线从刚刚进入这个死寂的殖民地那一刻起，就被一层绿色的烟雾所笼罩着。
士兵们都很清楚这种绿色烟雾的真实面目，即使隔着防化服，他们还是感到生理上的阵阵不快。
“……如果真的是把X-6灌进殖民地的话，这里的人恐怕都已经凶多吉少。”一名士兵面色灰白地说道，在近距离的无线电通讯频道里，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声音里夹杂着阵阵沉浊的呼吸。
“别说这么多废话，快去把通道的闸门给打开。”带头的队长把手中的照明灯光柱射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堵黑色闸门上，在闸门后的另一边就是殖民地内部的居住区。
两名士兵很快就在闸门的旁边找到控制开关，由于是因为不明状况下而被上锁关闭，所以花费了一段时间才把锁定的密码给破解。
“还不行吗？”
“门的对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卡住了。”
“打开！”
队长的一声令下，闸门发出“隆隆”的机械齿轮轧磨声，开始缓缓地向上升启。
在闸门另一边的景象很快就逐渐呈现在士兵们的眼前——
“咣！”手中的枪支跌在地上，即使是身历战火洗礼的军人，在这一刻亦彻底地被巨大的恐惧感所支配。
“天啊——”有人以极微的声线挤出半句话，其他人都像被魔法石化的塑像一样站立在原地，只有不断颤抖着的身体才能够证明他们还是活着。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脑海在眼前画面的冲击下变成完全的一片空白。
闸门的另一边塞满了无数的人，不，是无数已经丧失生命的尸体；有数十人，数百人，甚至是近千的“蔷薇园”居民命丧于这堵闸门前，数不清的居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
可以猜测到当毒气灌注到这个殖民地里那一刻所发生的情况——
当周围弥漫起绿色的烟雾时，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地上抽搐，口中吐出白沫和鲜血，恐怖的尖叫和骚乱迅速地在这个密封的人工空间内蔓延，幸存的人们蜂拥至通往太空港的连接闸口处，却发觉这里已经被投放毒气的雷诺军部队全部堵死。
不消十分钟的时间，这个太空殖民地便“死”了，完完全全地“死”掉了……
死者僵硬的尸体堆积在这个闸门前，在死神降临前的一刻，他们挣扎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无数抓在闸门壁上的手指刨出一条条深坑，手指头磨破了皮肤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有的人经受不了毒气的折磨，丧失理智地朝着墙壁撞去，结果脑浆四进，一个倒在地上的年轻母亲紧紧地抱着手中的婴儿，在毒气弥漫起来后不久，孩子就在她怀里窒息断气。
进入殖民地内的帝国军士兵越是深入内部，神经崩溃和呕吐不止的人数就越来越多，他们无法忍受到眼前这般人间炼狱的惨状，虽然他们多少有心理准备，但现实的情况已经是大大超越了普通人类所能够承受的极限。
“……怎么会这样的？”强抑着胃部的翻腾，队长尽量保持着最大限度的镇定，然后转过头对部下命令道：“听着，把这里的情况的摄录下来，再把影像传送回给侦察艇……”
“……明白了。”颤动不停的双手举起了摄像机……
《2》
在“蔷薇园”发生的惨剧，其画像讯息迅速地传遍了整个帝国境内。
执行投放毒气任务的雷诺军舰队在返航途中遭到X-18999方面的帝国军伏击，全数被俘，其中的军官被押上电视台，公开招认了这次大屠杀的指使者正是雷诺本人。
终于，自内乱爆发以来一直备受战祸压迫蹂躏的老百姓们，他们心中的愤怒因为雷诺所作的暴行而突破了临界点，反对雷诺统治的大规模民众暴动已经蔓延到斯克尔特的周围——
MO-III的帝国军驻留基地……
看着屏幕上从“蔷薇园”传送回来的画面，整个指挥部内一片鸦雀无声，无论是普通士兵还是高级军官，没有多少人愿意再去正视这一幅幅血腥的画面。
不管是哪一个人要为这九十万条生命的牺牲而负责，面对这场灾难中被害的众多亡灵，任何人都应该感到茫然……
希罗闭上双眼，依然无法平息脑海中不断起伏翻腾的思绪。
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的悔咎……确实是有那么一点……
“……为什么？”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与平日的不同，声音中多了些许阴沉的因子。
呼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子来，迎上金发少女的那对蓝绿色瞳孔。
“是你……是你把拦截舰队召回来的……是不是？”莉莉娜走到他旁边的位置上，但由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抬起视线望向屏幕上的画面。
希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以一种深思的眼神看着她的侧面。
“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半晌后，他问非所答地出声，像是对她的解释，也像是对自己所说的。
“后悔，如果人类的后悔能挽救别人性命的话。”她的视线这才移到他的身上：“……我明白，我现在再说些什么也是无济于事，至少对于‘蔷薇园’的居民来说，指责你只不过是一种伪善……你这样做或许亦有你的理由；但是，我……我确实无法可以原谅你，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她的话未说完，希罗的双手从后面搭到她的身上，把她揽进怀里。
“你不能够原谅我，这是不要紧的，我也理解；但是，你没有理由不原谅自己……这件事与你无关，明白吗？”他把声音压低，在她耳边轻语着：“……我这样做的原因，不祈求你谅解，但求你可以明白；要不然的话，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他感觉到怀中的莉莉娜在轻轻地挣扎一下后，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没有再作声。
“来吧……让我们，一起回家吧……”
虽然依然是不可原谅，不过在两个人的心中，算是得到彼此之间暂时的和解……
《3》
在MO-III的一角，布置有休闲格调的高级军官俱乐部，在D-501战役结束后，整个大局已经逐渐安定下来，收服斯克尔特的日子算是指日可待了，在前线战况没有那么吃紧的情况下，军官俱乐部这里也热闹了起来。
“梅花A。”叼着一口烟的拉尔夫把手中的扑克牌甩到面前的红木圆桌上，目光看看下一个发牌的，右手的义肢则拿起旁边餐台上的红酒杯。
多诺皱皱眉头，这局手上的牌似乎都比较乱，思考一下后：“投降吧。”把剩下的牌盖到桌面上。
“黑桃A在我这里，卡多少将。”笑眯眯的卡多鲁把最后的一张牌摊到桌面上，然后望向其他三人。
“啊，我也投降了。”蓝黑色头发的青年军官只好无奈地笑一笑，也把手中的牌盖到桌面上。
“哈哈，这局又是卡多鲁的天下。”拉尔夫取下口中的烟，重新把桌面上的扑克牌整理一遍：“喂，这几局下来，安迪的手气似乎比你兄弟的还要差一点儿。”
拉尔夫挪喻的对象正是那名青年军官——卡多鲁舰队麾下的驱逐舰编队指挥官安迪·巴里中校，是留守在X-18999的奥迪·巴里的弟弟，刚刚在D-501战役中立下了功勋，击溃瓦络特舰队的右翼，并且俘虏了曾经是军校同学的罗斯·兰洛特少将。
“对了，安迪。”多诺突然间抬头问道：“罗斯的事怎么样？”他指的是对被俘罗斯所进行的劝降工作，毕竟罗斯也算是帝国军中的一个人才，虽然带点贵族子弟特有的骄横气息，但在D-501战役中，瓦络特舰队全面崩溃的情况下，只有他的右翼部队仍然能够顽强地抵抗着，最后座舰被包围击伤的情况下才被俘获。
“我在他的伤好了一点后见过他，虽然他还没有任何表示，但我想多少已经开始出现动摇。”
“是吗……不过也可以理解，在旧主还健在的情况下，这么快就变节的话也会给世人安上见利忘义的骂名，而且还要顾及到贵族阶级所谓的矜持。”从拉尔夫手中接过牌，多诺开始把牌逐张逐张地分到各人面前：“也挺为难他的，毕竟再不表明立场的话，以后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最好让他本人了解这一点。”
“是的，我明白了……”安迪听出多诺的言下的之意，如果罗斯还不把握现在的机会来表明立场的话，在不久的将来内乱结束后，他只会被当作为雷诺的同谋者来论处。
“不过，恐怕雷诺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他这次在‘蔷薇园’的所作所为已经往他自己的脖子套上了绞刑索，然后用力地拉紧。”拉尔夫把烟叼回口中，伸出手拿起摊在跟前的牌。
“……啊，对了，关于这次‘蔷薇园’事件，在我们的士兵中有一些流言在传播。”安迪踌躇片刻后，才把心里头的话说了出来。
“哦，什么事？”多诺放下手中的牌，不惑地望往安迪的方向。
“嗯，是这样的……其实这件事，在发生前的12小时就已经有确切的情报传送到MO-III这里，接受讯息的时候，希罗上将和莉莉娜公主都在场，而且据说，莉莉娜公主当时就要求派出舰队进行拦截……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公主殿下的命令很快就被撤回，而已经出发的舰队又重新掉头返回MO-III……”
“……有这样的事？”多诺露出一脸深思的表情，似乎对于这个“传言”感到不可思议。
“你说有舰队出动，但后来为什么舰队会被撤回呢？”拉尔夫放下牌，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既然是公主的要求，那为什么会在最后一刻被修改？这样的话，那个修改者实际上也算是助雷诺一臂之力，间接夺去九十万平民百姓性命的凶手。”
“……问题就在于这里。”安迪犹豫一下子后，把声音压低：“另一个传闻里头说的，当时把莉莉娜公主的命令撤回的人……是希罗·尤上将。”
多诺和拉尔夫在闻言后，有某种如遭雷击的电流传遍了全身，都不禁地打了一个冷战。
“——卡多鲁，当时你在MO-III这里的，如果这个只是虚伪的传言，你或许可以帮我们澄清一下事实。”拉尔夫转过头，望向从刚刚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卡多鲁。
卡多鲁只是紧紧地盯着自己手上的牌，丝毫没有出声的意思。
是的，当日是他的舰队在外围截获那艘载着雷诺军逃兵的哨戒艇，他还记得当时那几名逃兵带着焦躁恐惧的面孔，不停地念着有什么紧急情报要告诉他们的最高指挥官，他想也没有多想就把他们转交给希罗——
然后，希罗直属舰队中的一支部队在几小时后曾经出现在他的哨戒范围内，似乎正准备赶往什么地方，但很快地，这支神秘的舰队却重新返回MO-III的航道上。
现在，这几件看似莫名其妙的事情和传言结合起来，便形成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卡多鲁紧紧地捏着手中的扑克牌：“……不可能的，这一切，都只是虚假的传言而已……希罗他，决不会是这种人，决不会是——”脑海中不停地闪过那一张张曾经出现在屏幕画面上，属于“蔷薇园”事件中的死难者面孔……
“卡多鲁……”看见卡多鲁的模样，多诺也大概猜测到事情背后还隐匿着一些他们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好了，不要说这个了，这些确实都是某些人所捏造出的不负责任传言，我们没有必要去在意，以后留意一下就是。”
“班杜少将，说的也是。”安迪发觉自己的话题似乎是越轨了，于是不好意思地拍拍头。
多诺舒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的真相故且不论是如何，总而言之应该要结束了。
迅速收复斯克尔特，直接让雷诺垮台的话，这件事在得到最大限度的利用之余，相信很快也会被掩埋在人们的记忆中——
这时候，卡多鲁的副官拉西度上尉高壮的身影出现在圆桌的旁边。
“几位阁下。”拉西度举起手，向在场的众人敬礼：“刚刚收到斯克尔特的消息，帝国元老院已经通过了全体的决议，准备罢免自行兼任宰相的军务大臣雷诺·阿纳尔兹的所有行政职务……”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基本上都全部安静下来。
“结束了……”拉尔夫戏谑的声调打破了这刻的沉默：“看来，这比想象中的要快。”
“不，虽然已经失去了名份，但雷诺决不会甘心地束手就擒的。”多诺从沙发上站起来：“在他下定决心来个鱼死网破，我们就要早一步动手。”
“是公主殿下的命令，除了MO-III的守备部队外，其他舰队立刻作启航的工作——”拉西度把手上的命令书重复了一遍：“出发后做好准备，收复首都斯克尔特！”
“是！”俱乐部内的军官们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子，对于这个期待已久的命令作出铿锵有力的答复。
宇宙历194年10月23日，从MO-III和X-18999两个方向出击，为数两万六千艘的帝国军舰队朝着首都斯克尔特奔驰而去，准备为这场持续了四个月的内乱划上休止符……
一个流血的休止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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