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一滴眼泪 —

作者：Lin

3-

幽深的夜色，窗外雨声响不绝在耳，像夜半厉鬼的哭诉。

坐在窗台上丝毫不在意狂暴的雨水袭击，栗色的长发被风吹在雨中，指间还剩下燃了大半截的烟头，没有弹去的烟灰，无声无息的滑落。预示着主人的思绪飘的很远。悠然的大眼中印不下没有月亮的苍凉夜幕，细碎的雨丝掉在睫毛上，眼睑上，鼻梁上，面颊上。被人造月光照的透亮。

直到滑过唇边的雨水里带着惊人相似的感觉，泪水一般的咸涩。他渐渐回过神，掐掉指间的烟，虚掩上的门探进一个人的身影。

“还没睡？”QUATRE走进他，刚从公司赶回来的自己，看见他的窗口没有泯灭的烟头。

“嗯。有一点事。”他收起长发，关上窗，满身是水的跳下窗台。

滴着水的发尖透湿了地上的毛毯。

“咦？可是也不可以这样乱来。风吹雨打不是病人该做的事。”QUATRE去开灯，他突然不想看在夜色里模糊的DUO，那样的悲伤，就好像是这一场在夜半时的骤雨，打湿了所有的伤痛。

灯光里他的脸色苍白，白的透过了光，晶莹透明的像一尊白玉石像。

“DUO？你没事吧？”扶住他的手感觉到他在颤抖。

“QUATRE啊！我们还是赢不了呢。”

“什么？”

“自己。赢不了过去的自己。”他反抓住他的手，“刚才考虑了一点事。本来打算明日才告诉你的。既然已经来了，那么就现在说吧。”

“那么晚了啊……”看了一眼钟QUATRE明显没有讨论的意图，“更何况你的身体……？”

DUO没搭话，他拖着他走到书桌前，按下终端机的通讯。连接‘预防者’的回路正在连接。

“你想干什么？”QUATRE从他的表情判断，那是一副痛苦着拼命抑制的表情。

DUO朝他笑，然后无奈的说，“虽然很不甘心，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QUATRE。”

“嗯？”

他要说下去的时候回路被接通了，直接的连接是蕾蒂·安的通讯。

“你那边，现在应该很晚了吧。”屏幕上的女性先开口。

DUO把精神转回来，他舔了舔冰凉的唇，手指紧紧的抓住桌子的边缘，“请您中止……对于玛丽美亚小姐的营救活动。”

他的声音是颤的，预料中的屏幕上的人冷静一笑，旁边的QUATRE却难以自制的吼出声来，“你在说什么？DUO！！”

他的声音严厉的，一向温和的人突然严厉起来，DUO的表情变得更为的痛心，“现在，你就不要增加我的痛苦了。”他咬牙说完。又转回去看蕾蒂·安。

“全部一样的。”她说，“你们的判断，全都是一样的吗？我还以为DUO和QUATRE会是唯一为人质考虑的希望。”

“真是对不起，虽然很想考虑那方面，但是……”

“我明白，毕竟你们并没有什么义务，是啊！不要那样哭丧着脸，像HEERO他们一样吧。不需要责怪自己。你们只需要去考虑如果确保这个时代前进的道路。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的。我向您保证，我会用这条命去救她。只是现在，请忍耐一下。只要这段时间，只要对方……”

“我明白。那么请休息吧。”她按掉了通讯，DUO在最后的一瞬间确信了她的悲痛。就像一个母亲失去了孩子，无可言喻的痛。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为什么大家都会说出那样的话？”QUATRE扳过他的身体，他也看到DUO眼里的泪水，轻轻的从眼角悄然的滑落下来。

“DUO……”

“抱歉，QUATRE，可是我们只有这样做。这是我们唯一可以接近他们的方法。如果救出了玛丽美亚，如果掐断了这根线，如果不知道他们是谁。如果无法真正的了解他们的意图，如果被他们继续在暗地里进行破坏，我们……我们是赢不了他们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大家不为玛丽美亚想想？为什么不想想她的处境？”

“QUATRE，那些人就和当年的我们是一样的。孤独的作战，暗地里作战，连捕捉的可能性都没有。更不用说明白其中的组织内部。而且我们不是‘OZ’，不可能做到他们那种迫我们出现的地步。他们现在握有玛丽美亚，一定会把她推到舞台上来，哪怕是一点机会，我们都可以透过那个小点明白里面的一切。所以我们现在只能任由敌人的行动。”

“那……”

“应该不会暂时没有危险，虽然不能完全保证，但是他们需要她不会轻易的伤害她。除非……”

“除非？”

“玛丽美亚顽固抵抗。”

会发生那种事吗？两人都开始沉默，依靠着自己对玛丽亚的印象找寻那种可能性。

“我明白了。”咬牙答应，QUATRE看DUO的脸。

还是一样的苍白，几乎让人感到死亡。

“我，不要任何人死。绝对不要。”他一把抱紧他。“DUO，不会发生这种事吧。谁都不会死的。谁都不会。”

可是那是战争啊！

有不流血的战争吗？

人类不就是喜欢不断流血残杀至死吗？

不就是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表示自己的强大吗？

不是真正的同性相食吗？

留在人类血统中残暴的血，最初的就开始了同性相食。

最初的人类，同类相食。

清晨阳光灿烂，经过一夜的风雨，空气里残留着雨水的咸涩也慢慢的被初升的太阳蒸发了。窗口的人一身黑色打扮，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背带西装裤，外套扔在不远处的床上，露出半截公事包。

QUATRE推门而入的当口愣了一下，“你这是要干什么？”

“去地球。”从窗口走回来的人，上衣的领口并没有扣完整，调皮的钻入几缕发丝。

“现在这样的你怎么可能离开这里？”QUATRE不只是被他的举动给震惊了，甚至有些气疯了。

“就算一定要去，我和你一起去。等我把事情处理一下。”

“不行，你要留在卫星。”拿起床上的外套穿上，取出上口袋里的太阳镜戴上，他走过去，“QUATRE，卫星是很脆弱的，卫星需要你和HEERO的保护，特别是你。以你的家力只要还留在卫星上就没有人敢正面挑战。当年的玛丽美亚军也只能攻占地球，不可能两头兼顾才断绝了自己的补给，让我们这么微薄的战力赢了。那时候‘预防者’还不成熟，也只能成军如此。要在我们存在的‘预防者’时期扩充战力也是很困难的吧。决不可能超出玛丽美亚军。所以，他们只会攻占一方，到底是哪一方却很难确定。”

“难道不是地球吗？他们绑走了玛丽美亚……”

“玛丽美亚的母亲是‘巴顿’家的吧。”

“最主要还是特列兹的……特列兹！DUO你说会不会是……”

“是啊！八九不离十，也有可能只是巧合，但选中玛丽美亚并让她站在世界的颠峰，如果不让人以为是特列兹的狂热拥护者还真是很难理解。毕竟现在呼声最高的是莉莉娜小姐呢。玛丽美亚要怎么去超越这位人类历史上不可逾越的人物呢？”

“也不是不可能的吧。历史不就是这样前进的吗？”

“是啊。历史就是在不断摇摆中前进的啊。我们也是。”DUO笑了起来，他跨前一步，“BYE，QUATRE。”突然身后被抓住了。

QUATRE拽着衣角，“一定要回来，和玛丽美亚一起。”

和玛丽美亚一起……

“啊！和大家一起。”他回身朝他竖起姆指，那时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极了无言见证。

“‘車’开始行动了，‘炮’留守。”

“阻击‘車’。”

“是。”

L4的宇宙空港也是温拿家名下的，在条理分明的管理下呈现着卫星几大空港最繁荣的景象，这也是得益本身是一个商业基地，卫星上的各式商人都会涌入，在这个自由贸易的市场里寻找自己的机会。浓厚的商业气息，规范的商业操作，自由的商业法令。使L4卫星群在战后的这段时期跃升为卫星经济的领头羊，由以主星为盛，生产总值，人均收入总值都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经济的发展推动了政治发展，原本以L1为政治中枢的卫星时代，渐渐转为由L4为领导的政权机构。

DUO坐在候机室的位置，一手拿着一杯冰咖啡一手正在笔记本上利索的工作，他从开始就注意到了那边靠在墙上的女孩，有一头招摇的深紫色卷发，贴身的皮装显出极妖娆的身材，今年流行的淡色太阳镜， 打扮时尚又流行的女生，应该没有任何引起自己注意的才是，但是她那款式新颖的太阳镜片似乎有些太厚了，脖子上精致的钻石项链澄色稍有些奇特。束在腰间的链式还可以闻到一点血腥味。

他笑了笑，将剩余的咖啡的一饮而尽，手指按下了ENTER键。

他看到那边的人突然直起了身，拿下了伪装成随声听的耳塞。

他齐眉比了比手指，混入了人群中。

“HELLO，GAME START。”

“啧，人群里面不能用枪吗？”气愤的盖下安装在手表上早已调整好的准绳，跟上混在人群里的人。经过了入境处，登机。他十分有技巧的闪躲着每一个细节，真是一流的暗杀任务，激起了她全部的欲望。

穿梭机是分三个舱，头等舱在最上层，只有一排位子，其他的是一些娱乐施设，他坐巴台上正在调着酒。

“你好。”他向她举了举杯。“要不要喝一杯？”

“好啊！”走上前，轻轻的按了一下在右手中指上的蓝玉戒指。

“不过，有些危险的东西最好脱掉。”伸出的右手被他紧紧握住，举高。她的右手中指上一道极微的淡蓝光束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这是装在戒指里的暗杀光束，因为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周围的磁场也转为淡色。

“可恶。”正想着挣脱，右手被他狠狠的按在了酒杯上，玻璃的碎片一下子扎破了右手，伤口流入酒精，仿佛把原本的痛苦扩张了数倍。

“呜……”就算是职业杀手，这一招也使自己难以支撑。

他放开她，悠闲的从巴台上拿起湿纸巾擦着自己手上的血和酒液。

“哼！”从腰部取出枪，她对准他。距离十分近，用枪是最好的选择，绝对避不过，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子弹直指心脏。

他向后退了一步，翻身过座位。

“防弹衣吗？那么……”一阵扫射，整排的座椅被打的面目全非。

抖落一堆弹壳。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枪要是没有了子弹就是一堆废铁。真正的杀手要用这个。”趁她换子弹的当口，他从椅背后跃出，从裤腿上抽出一把匕首，把她压在身上，匕首抵着她的咽喉。

“警告你不要挣扎。我不会被你骗第二次。”他说，原本调皮的大眼里闪着危险的冷酷。

试图从他身后翻身而起，却在同一时间感到一阵剧痛，刀子贯穿了整个完好的左手，硬生生的把她钉在了地上。

“我叫你不要乱动的。”看着她痛苦到扭曲的脸，DUO轻声叹了口气，拿下她腰间的武器和伪装成项链的发讯器。

取下她的耳环时，DUO发现里面是一些药品，左耳的有剧毒，右耳有安眠药，“那小姐，痛着回地球，还不如先睡一会比较好吧。”他打开耳环，强行把安眠药喂入她的嘴里。

“对了，你有没有接受过抗药训练？为了安全起见，多点剂量好了。”把整个耳环中强化的安眠药喂给她，看着药力渐渐发作。

他拔起匕首，剧痛还是让她颤动了一下。他按住她的伤口，把她抱到那排全是弹孔的座上躺下，细细的处理完她两手的伤口。然后拷在椅子上。

“接下来，就是那边的事了吧。”打开电脑，他开始迅速的发出各项指令。

醒来的时候是低低的白色天花板，上头挂着伸缩式的吊灯，她的右手上输着血，循着光亮处望去，只有一个简单的人影靠着窗吸烟，有种淡淡的寂寞。

“醒了？”听到声音的DUO转回头，他的长发已经辫好，穿着‘预防者’的制服，那么说，他们已经在地球了吗？

“可恶！”发出低声的咒骂，她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却发现了柔亮的黑色发丝，“你们……”

“我们也有很优秀的化装师在呢。当然帮助雨桦小姐恢复原来的容貌并不困难。”他说，掐掉了烟，坐在她病床前。

“一直都在想作为高达的前驾驶员也是政府的高度机密，不可能轻易为外人所知，你们是怎么得知我们的存在又可以如此详细的确认我们的过去呢？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雨桦小姐，你们知道的高达驾驶员也只有我一人而已，是从那次我们意外的相遇得知的吧。”

“是又怎么？”她咬咬唇，“我不会说出任何事，也不要想用我来做人质，我对于你们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

“本来也不想拿你来当作什么用处。”他说，她微愣了一下。

“那你们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希望病人能安心的养病。”他说着，微微的笑了笑，“记得雨桦小姐曾经说过，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只有死神。当时您没有说完，就是因为知道我是高达驾驶员之后的事吧。那个时候我想了很久，现在明白了。现在能把当时的话说完吗？”

能把当时的话说完吗？

当时自己想说什么呢？她望着他，遇到这个人，每一天跑去教堂听他的祷告，那时候自己怀着的是什么样的希望？

“我……说过吧。我们是同一种人，第一眼看到你，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杀过人，杀过很多人。我也杀过人，杀过很多人。可是我们却有不同的命运，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你相信神吗？所以我问了你，结果……”

“结果知道了我是高达驾驶员。”

“是，结果我知道了你是高达驾驶员。知道了你是胜利者，是被时代挑选的人。所以你才会和我不同。我不想做被时代抛弃的人，只是这样。”

“为什么那样说？”

“很小的时候我被训练成特工，是联帮的暗杀特务，我第一次杀人只有五岁，杀的是一个外官。以后我一直就在杀人与被杀的恐惧中渡日，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我只知道杀死对方换取自己的生存这件事。所以当我接到命令都是毫不犹豫的去做的。直到我的父母被敌国暗杀，或许我并不是对他们怀有感情，毕竟为了讨好联邦而把自己的子女送去当杀人犯的父母也只能让我感到恶心，可是我还是独自一个人为他们复仇，你知道我做了什么？”

DUO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一种苦涩。

“我炸毁了那个国家。全部都炸掉了。”

“什么！”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居然炸掉了一个国家？那是多少生命？

“是不是认为我这个人是个恶魔？对，当时联帮也是那样认为的，他们害怕我却又不想失去我的力量所以他们把我调到了军队，想利用军人的训练来调整我不安的性格。确实那段时间我过的很惨，也很安份。‘破晓作战’开始后，联帮根本招架不住OZ的攻击，我所在的基地也遭到了攻击。当时指挥官已经投降了，可是……”

“可是？”

“可是对方没有停上攻击，整个基地的人全部都死了。”

“只有你没有死？”

“对，只有我没有死。只剩下我一个人。所有的人都死了……，连最关心我的队长，最照顾我的卡莲……他们都死了！！”

像谁？DUO的回忆里的神父，海伦修女，MAXWELL教会……到最后只剩下自己。

“我告诉自己我一定会拥有力量，一定会成为可以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的强者。一定可以那样的。”

“现在不是吗？不是已经没有人死了吗？”

不是已经没有人死了吗？

那，希尔德呢？

“没有人死了？”她笑，“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战后政府是怎么对待我的？他们把我关起来，理由我是一个危险份子，和我同期的人企图逃出去却被杀掉了，就在我面前。和平？和平后我们又得到了什么？原本只要战斗，只要取胜，就可以活下去。至少我是自由的，可是和平后呢？我却要在铁窗里过一生吗？我不是仍旧每天都和那些死亡相伴吗？自杀的人，被杀的人，杀人的人不是一直都在我眼前吗？”

“所以你才会问我……”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一定会创造一个没有杀人的世界，没有人吃人的世界。”

没有杀人的世界！

没有人吃人的世界！

“是吗？”

“是的。”

“对了，雨桦小姐姓什么呢？一直忘了问呢？”

“轩辕。”

轩辕？好奇怪的中国姓氏！

“好好休息吧。不想要炸掉这里的事噢。”他站起身，走出去。

“问出什么了吗？”坐在休息室的TROWA看到他走出来，递上一杯咖啡。

“谢谢。”他接过咖啡，“前联帮军人。似乎很厉害的角色。”

“很厉害？联邦有这样的人存在吗？如果有又怎么会轻易被特列兹取代？”WUFEI嗤之以鼻的冷哼了一声。

“这是不能靠个人力量挽回的，特列兹可是正处着OZ蓬勃发展的时候，而那位小姐也正巧处在联邦腐朽没落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他喝了一口咖啡。

WUFEI和TORWA都挑了一下眉等待他的下文。

“最重要的是，那时候正是我们这些叛乱最意气分发的时候。”

“呵……我们这些叛乱啊……”TROWA轻轻的笑出声。

“哼！那又怎么样。单独行动被敌人识破，组织又只相信机械而没有自己的判断。那样子我不会承认她强大的。”

DUO苦笑，这是实话。为了避开她们的追击，他利用HACK技术混乱了几大卫星的出入境记录，使那些追击无从下手，其实只要稍加判断就可以明白他不可能出现在其它卫星上，L1，L2，L3都有他的出入境记录是鱼目混珠。

见WUFEI已经打算走出去时，DUO问起，“啊，要走了吗？中国有没有轩辕这个姓？”

“轩辕？”WUFEI明显受到了一定的震撼，他回过头，“那个女人姓轩辕？”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是中国以前一个皇帝的姓氏。”

“这样啊……”那她也是一个高贵的人吗？

“明天去见一下外交次官吧。”DUO伸了伸腰。向WUFEI做了BYEBYE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