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枯黄的树叶,如同舞倦了的蝴蝶。蜷曲着枝头翻飞而落。
五飞办公室的设计很简洁,和主人雷厉风行的作风十分相象。
几何图形的墙纸,有一种和谐的美感。线条优美的办公品,都是木制用品。它们被刷成和地板一样的暗红色。整个屋子倾泄着让人感到心平气和的朴实与安然。
洁白的瓷器上有淡雅的兰花盛开。但绿墨色的茶水和深绿色的茶叶。莫怪有人会说,中国是最讲求内敛之美的国度。小小的一钟西湖龙井,便把静在悠远的美感发挥到了及至的地步。
“卡托尔,地板确实是旧了。可是浪费东西有违中国人勤俭的美德。”五飞轻啜着杯中的清茶,慢悠悠地说,“所以麻烦你还是坐下来吧。”
一直象是钟摆一样在房里走来走去的卡托尔,一脸烦躁的咬住自己的下唇,负气重重的坐会沙发。
“真实难得啊。你竟然也会心事重重。”五飞十分潇洒地将茶钟放会茶几,“就算是大考临近,你还是可以面不改色的谈笑自如。”
“啊……!我彻底被他给打败了。”卡托尔忍无可忍的突然发飚。
“他?”张
五飞用看怪物的神情看着他,一向谦逊有礼的温拿少主竟然会失控,讲给谁听恐怕都是不信的。
“杜洛华.巴顿啊。”卡托尔象是泻了气的皮球般,“任我再怎么表示亲近之意,他也还是不冷不热,拒人于千里之外。”
“和你挺象吧?”五飞调侃着笑道。卡托尔虽然为人谦和有礼。可是和气下隐藏的也是让人琢磨不透的拒人千里之外。他和杜洛华的区别只在于,卡托尔起码还懂得伪装自己,做表面文章。
(或许这就是温拿少主和落魄画家的区别吧?)五飞的笑容满是讽刺。
“你说什么啊?”卡托尔皱紧了眉。
“我是觉得要是是杜洛华。那你这个‘亲善大使’会碰壁,也是理所当然的。”五飞挑了一下眉,“那家伙一向为人谨慎,不喜欢和人交往过密。”
“那……难道他连一个亲密的人也没有吗?”
“亲密得人……大概只有他未婚妻吧。”五飞全心全意的笑着,他忽然记起学生时代,那些爱慕杜洛华的女孩子因为他心里眼里只有米蒂而心碎的模样。就象是张老照片般让人感觉快乐与惆怅。
(那曾经是一段多么珍贵的往事啊。我们的无忧无虑,是存在于毫不污染的前提之下的。可是,现在呢……?现在的我们……)
墙上挂着的时钟‘铛铛挡’的敲响起来,卡托尔象是发狂似的盯着已经走到4点的时针。
“天啊!我要迟到了。”
还没等五飞弄清楚是怎么了,他就象一阵旋风般离开了办公室。
“怎么了?还没到12点啊。公主应该不会变成灰姑娘啊。”
五飞嘿嘿一笑,又去端那茶几上的茶钟。
夕阳怡然西下,阳光象是一团光束般洒上了窗台。灰色的雀儿摇着尾巴一摆一摆地在窗台上踱步游戏。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杜洛华面对着几个与自己年岁差不大多的美大学生神情自若。夕阳的折射下,客厅里他的面容不知为何,带着一种如同雕塑的美感。
“老师,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共进晚餐?”一个女孩子大胆的凑近身来笑着说。身后有好几双羞涩又期盼的美丽星眸。
“谢谢。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杜洛华有礼的想她点了点头,他并无意与这个外交官的千金有什么太大的交集。
“可是老师……”女孩子似乎还不肯善罢甘休,仍然不做放弃的念头。
“对不起,茱丽雅。杜洛华和我有约在先了。我看你还是下次赶早吧!”整整2个小时里一直没有开口的卡托尔这时适时出现,为杜洛华解了围。
那些刚才还带着期盼的眼睛,如今只好带着失望离去。客厅了终于又归于了平静。
“其实你没必要也赶来的。”杜洛华仔细的看着刚刚收起来的练习。这节课他特意安排了做为基础训练的静态素描。想使用这样的方法,来摸透学生们的基础是否扎实。
“这些学弟学妹都是我介绍来的。你第一次上课我总是有点不太放心。”卡托尔局促的笑着,捧着还在冒热气的咖啡在沙发上坐着。
杜洛华忽然一皱眉头。神情十分严肃可怕地转头直视他,“你是怕我没有能力教他们吗?”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卡托尔一连说了3个不是的,琥珀色的眼睛满是惊慌。之前杜洛华虽然对他冷淡了一点,可是却决不会如此冰冷。
“我是……我是怕他们刁蛮,不服管束。”
他慌慌张张的把手里的咖啡杯放回是沙发边的茶几上。却在不小心间碰掉了茶几上的像架。
“对不起!”
杜洛华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卡托尔不带掩饰的慌乱,在他眼里里看来是一种未成熟,青涩的可爱。因为真实,所以让人感觉无比亲切。十分符合他俊美的容颜和亲和力的气质。
卡托尔身后的窗子有阳光的光束投射进来。亮光使他灿烂的金发闪烁出明亮的光辉。一只灰色的麻雀毫无予警的跃然而起,蜻蜓点水般跃过枝头。鸟儿虽然已飞去,可是被碰到的那根树枝却还在半空里摇晃。一片青黄的树叶从枝头飘落,离开那依附一生的地方。
杜洛华的心象是一潭宁静的湖水。却因为那片树叶的来到而泛起波涟。好似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直刺到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直直的打动了他。
仿若梦中偶然窥见的永恒之美,在一瞬间,光芒万丈又迅速消失无踪。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卡托尔却显然不喜欢他的玩笑,略有责怪的揪了他一眼。
这一次杜洛华的眼里闪过一丝狂热,却又在对方发现之前一闪而过。
“这是以前拍的吗?你看起来好年轻啊。”
“你说的好象我现在很老似的。”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你的未婚妻吗?”卡托尔仰头天真问道。手指指着相框里杜洛华身边的米蒂。
“是啊。米蒂最近去了挪威。”杜洛华接过相架,颇有感慨的看着相片里那两张青春洋溢的脸。往事历历在目。
〈‘将来我们去周游世界。去白雪皑皑的冰原,风景如画的威尼斯。神秘的尼罗河和金字塔,还有雅典的圣庙遗迹。想一想吧,那会是多么美好的事啊,杜洛华。用你的画笔还有我的相机,我们一起去把这世界最美好的东西装进我们热爱的艺术里。’〉
“杜洛华,你怎么了?”
“我没事。”杜洛华吸了一口气,却莫名象是叹息,“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已经很晚了。”
“对哦。那今天我请客好了,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馆。”卡托尔从沙发上站起,太阳此时已经落下山头,屋子里已经难以辨别物体。
面对卡托尔如获至宝的兴奋模样,杜洛华只是泛上淡淡的微笑,视线却又不自觉的回到了手上的相框上。
〈周游世界?〉他不无悲凉的叹息〈米蒂,那是个多么遥不可及的梦想啊?可是哪有南柯一梦成真的道理。又有谁真的有勇气放弃一切去追求那朵梦中的冰莲花?〉
木制的相框在放回茶几的同时,发出如同天籁般清脆悦耳的声响。简单的响动在脑海里刻下了印记。成了永不瞑灭的记忆。
仅是一瞬,却化为了永恒。
伦敦.六月息餐馆
‘六月息’真正的含义是六月的微风。在大英帝国最鼎盛的维多利亚时期。它就是一家享有盛名的贵族俱乐部。当时惟有那些贵族才得以入内。平民即使家才万贯,也仍然会被拒之门外。
到了21世纪的今天。这家历史悠久的俱乐部已经成为上流社会人物最爱光顾的场所。高档次,高价位,高享受使‘六月息’成为一间一餐就需花去平常人一月工资的高级餐厅。即使如此,在伦敦没有人不为自己所住的城市能有它的存在而感到自豪。
令人惊讶的却是,拥有‘六月息’经营权的竟是一位神秘的女性。这位名叫诺因.露古西亚的小姐。年方也才20出头,这不得不使人们对她如何拥有重金打造的‘六月息’充满了不解与好奇。而她为人不喜交际,所以很少看到她与人交集,这更使那些无稽的流言偷偷在‘六月息’里私下流传。
年轻英俊的男侍应确认过卡托尔递来的VIP卡后,恭谨的将两人带往包厢区。
“这里的食物不但美味,而且服务也很到位的。”卡托尔笑着向杜洛华解释。
“相对要付的帐单也不会便宜吧?”杜洛华沉静的面容在走廊的玻璃画框上倒印而出。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卡托尔大少爷皱着眉认真思索,“VIP客人都是使用刷卡或是转帐的。……不过,以‘六月息’的定位应该不低。”
“啊……”
“卢卡斯?!”转头和杜洛华讲话的卡托尔不小心撞上一位刚从一间包厢里走出来的绅士,仔细一认却是认识的熟人。
卢卡斯.麦特尼是卡托尔家族中的一个远方表兄。美大毕业后父母不幸相继去世。留给他为数不少的家产。但是这位爱出风头的公子哥,却更本不知道什么是节俭理财。花钱早已如同流水。
当他发现自己继承的遗产已经无法再满足他越来越好逸恶劳的奢华享受时,他便使用唯一算是‘优点’的阿谀奉承来讨好自己的姨夫,也就是卡托尔的父亲。
老天总是眷顾努力而有心的人的。
似乎是对他出卖自尊卖力做走狗的报酬。最近卡托尔的父亲动用了一些小小的关系,使这个一度差点要被退学的家伙,一举成了画坛的‘新星’。
“这位该不会就是被罗姆斐拉赶出画坛的杜洛华.巴顿吧?”卢卡斯唇边泛起一抹狗眼看人低的鄙视微笑,上下打量杜洛华的眼神好似蛇般使人厌恶,“最近盛传你和卡托尔走的很近,我原本以为只是谣传,没想到……哈,当然拉。象你这样得人想要找一个投靠的金主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我奉劝你还是放弃吧,温拿家族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会让人占他们的便宜的。”
“卢卡斯!”卡托尔气红了脸高声打断他无礼的话。
相反杜洛华却是面无表情。一双碧绿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侮辱他的人。心平气和的神态象是在看猴子杂耍。
“卢卡斯,杜洛华虽然被赶出画坛,可是请不要忘记,他依然还算是罗姆斐拉的亲戚,打狗也还要看主人面嘛!”有个带着高亢声线的女声从卢卡斯刚走出的包房里传出来。
“是!对不起,多罗丝小姐。”卢卡斯做作的向那出现在包厢门口的小姐弯腰行礼。小人得志的笑容更浓了。
“温拿少主好久不见。”多罗丝向卡托尔挑眉点头微笑,却对他身边的那位所谓的‘亲戚’视若无睹。
卡托尔因为她的话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袒护杜洛华,此时也只好尴尬的执起对方的手轻行吻手礼。
“你好,多罗丝小姐。好久不见!”
2002.11.1(21:30P.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