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微生
本文所有內容純屬虛構,文章中的歷史、地點、武器等皆無詳考,切莫信以為真。
如果對任何細節有研究,歡迎告知,隨時修正。
<第三回>
「他媽的,那姓張的小子囂張個屁!」一個分家少爺往桌上一拍,讓一隻瓷杯跌個粉碎。
另一個人也不甘示弱,附和道:「說得沒錯,長老都還在呢,憑什麼一副由他當家作主的樣子。」
「是啊,堂堂男子漢活像個入贅的女婿,有什麼好得意的,娶妹蘭真是讓他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嗐,乾堯啊,那日你為什麼不讓我把話說完?」,一位分家少爺終於按耐不住,質問今天的東家。
龍乾堯笑而不語,一副悠哉的模樣。
眾人忍不住抱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難道你真要等到那小子踩到你頭上才知道厲害嗎?」
龍乾堯闔上扇子,淡淡地說道:「他雖然住在龍家,但不是入贅,而是繼承,你們說話當心點。」
「就真任他呼風喚雨嗎?」
龍乾堯白了一眼,說道:「關於洋行的事,你們有什麼高見?」
「這……」大夥面面相覷,無話可說。
龍乾堯笑道:「既然如此,你們就別怨長老作這樣的決定。他和妹蘭同年,在茶棧和商行就已經很有名氣。反到是你們,整天除了票戲,又為茶行做了什麼?」
一席話說得眾人語塞。
論才學能力,五飛都是出類拔萃,要說他缺什麼,大概就缺個顯赫的家世吧。
「話……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他那一板一眼的個性,我們往後日子可難熬呀!乾堯你在分家裡最夠份量,你可得為大家拿個主意。」
龍乾堯把背靠在椅子上,緩緩說道:「我不想一輩子屈居人下,總有一天我也會離開龍家出去打自己的江山。」
「喂……乾堯你是認真的嗎?」
其餘分家不可置信的笑著:「你想和龍長老打對台嗎?不可能吧?龍家的字號是塊金字招牌,別人抱著都來不及了,哪有人會傻到自己放手,何況你一個新起的茶行,拿啥和龍家爭?」
眾人是斥之以鼻的大笑,龍乾堯也跟著苦笑,虛應一番。
燕雀焉知鴻鵠之志?不說也罷。
自己的祖父為龍家流血流汗的打下一片榮景,如今已百年了,但龍家家業再大,最光耀的仍是本家的祖先。
龍紫玲雖然厲害,但畢竟是風蠋之年;五飛雖有本事,但嫉惡如仇,處世尚欠火侯,尤其與分家相處不睦,只要有空隙,未必沒有機會。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總有一天要靠自己的手闖番事業。
龍乾堯為其餘的人斟滿酒,笑道:「看來你們真的是滿腔怨言無處發洩。若有朝一日我能闖出個名堂,絕不會忘記各位的鼎力相助。」
眾人鬧騰一陣,直到二更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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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龍家的這些年一向獨來獨往,如今要和那麼多人打交道,五飛無疑適應不良,有時真恨不得甩開閒事遠走高飛。
「五飛!」五飛朝聲音的方向望去,龍紫玲在廊下叫住了他。
五飛轉身向長老行禮。
「跟我來吧!」
五飛跟著龍紫玲,進了她的書房,穿過房廳旁的一扇斑駁窄門,一條一尺寬的白石板路,狹長隱蔽。
再向裡拐彎,映入眼中的是一幢小小閣樓,深色的屋瓦襯著白牆與一排筆植的松柏,濃綠的影子印在牆上,看得出屋子年代非常久遠。
自從八歲來到龍家,竟不知有這樣一個地方,更詫異這個房子的構造。
封閉的院落就在紫玲房廳的中央,從外面觀看會認為是長老的書房,但這棟建築很明顯是獨立的,而且這房子的歷史應該比書房的更古老,唯一的出入口是旁邊一個與人等高的小門,顯然刻意避人耳目。
龍紫玲掏出鑰匙,打開房門,房內只有一副紫檀木桌椅和兩架書籍。椅子後面的牆上嵌著一造浮雕石龍,五飛緩緩趨前觀看。
雕像雖然歷經歲月而有些斑駁,但雕工相當精緻細膩,從它雙眼所放出的氣勢,五飛隱約感受到一股嚴肅的氣氛凝結於空中,同時知道這個地方來頭不小。
龍紫玲回頭看見五飛表情變得謹慎,滿意的笑了。不愧是自己看中的孫婿,敏銳度也是一流的。
「放輕鬆點,五飛」紫玲拉過他的手。
對於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五飛有些不好意思,問道:「長老,這裡是……?」
「這裡是龍家的宗閣,擺放著是這個家真正的歷史」
「真正的……歷史?」
「是啊,你也知道龍族在城內有個大族祠,每年定期舉行祭祀。族祠裡保留這個家的族譜與歷史,但是五飛,你相信那些輝煌的歷史都是真的嗎?」
「我 ……」
「族譜裡記的有好事有壞事,有高興的也有悲傷的,更多是加油添醋的結果或是與真相違的『故事』。
其實每當一件事情發生,通常只有少數人知道完整的真相,但年代久了,大家就會淡忘轉而相信族史所記載的事實。」
「事實不一定是真相,在這裡有幾代以來龍族長老寫下的手札,寫下當初做出重大決定時的考量,還有他們自己當時心中真正的想法,這才是龍族真正的歷史。五飛啊,當長老們下一個決定時,你知道他的背後考量多少事嗎? 身為當家有時得違背自己的信念以顧全大局,而這些矛盾與掙扎的過程不會記載在族史裡,族史只會記下最後發生的結果。」
「五飛,你能在最為難的情況下做出決定而不迷的失自己的心嗎?」
龍紫玲從懷中拿出一把鑰匙,交給了五飛。
「樓上的小閣樓是書庫,手札和日記在下邊」紫玲邊說邊用手指著地上一塊方磚。
「我把這屋子交給你,從今天起你有權決定龍族歷史的方向。」
「不要迷失自己的心嗎?......」五飛一方面恭敬的接過鑰匙,一方面思索龍紫玲的話。
那麼將最疼愛的孫女許配給自己,也是出於這種考量嗎?
看見五飛似乎不明白的樣子,龍紫玲開口道:「無論如何你要記住今天我對你說的話,將來有一天你會懂的。」
「還有一件事」紫玲邊說邊向交椅走去。
「昨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妹蘭雖然魯莽,卻也說出問題的癥結。眼下分家無法同心,任何的方法都只是暫時的權宜之計,所以我想問問你,趁這次的機會到國外一趟如何?現在的情況不太穩定,我怕北方隨時要起變化。」
龍紫玲停了一會,看了看五飛,嘆口氣說道:「雖然你和妹蘭結婚不久,但從妹蘭的個性,還有拜堂那天的情況看來,你們之間的相處我心裡也有數了 ……」
五飛不語。
「既然如此,何不暫時分開一下,或許會好些……至於妹蘭那我會去跟她說的。」
這個提議突然嗎?
不,一點也不,當初和妹蘭結婚為的就是這樁事,如今棋不過是走到它該走的位置罷了。
望著紫玲離去時跚跚的步履,五飛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肩上扛的是一個相當沉重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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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龍妹蘭喜出望外的開了門說道:「今兒怎麼有空上我這兒來?」
妹蘭又是挪几搬椅又是端茶倒水,忙的不亦樂乎。
唉,都已經為人妻,怎麼一點端莊都沒有?紫玲接過茶,邊喝邊搖頭。
「最近奶奶的老朋友送給奶奶一本拓帖,帶過來讓妳瞧瞧。」
妹蘭撒嬌的向紫玲摟去,欣喜的翻起了書。
「最近……還好吧」,紫玲看著妹蘭的側臉,試探性的問。
「很好,生意有新當家去談,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妹蘭的嘴笑微著,眼睛沒有離開書,話裡火藥味十足。
「……妹蘭,奶奶的年紀大了,最近在家更是閒得慌,不知道可不可以早些個抱到自己的曾孫……五飛他……」
「如果是這事就別提了」闔上書,妹蘭頓時覺得索然無味,漫不經心站起身走到一盆蘭花旁,拿手絹想擦拭葉子上的灰塵,可是天天照顧的花哪有灰可擦呢?
紫玲無奈的嘆口氣道:「我知道妳心裡一直不痛快,但這事已經塵埃落定也無法改變,五飛是個好孩子,你為什麼不試著和他好好相處,或許哪天有了一兒半女,自然也會有感情。」
「我和他話不投機半句多」,妹蘭背對著紫玲回話。
紫玲走到窗邊的躺椅上,招了招手,妹蘭靜靜的走過去。
「日子久了,興許你會認同他的想法。就像當年你的組父在和我成親之前,已經有心儀的女子,他們倆甚至已經論及婚嫁。這件事我也是後來聽人家說才知道的,但我終究沒有問過他,也沒有改變對他的態度,而幾十年來他也一直對我很好」紫玲悄聲說。
妹蘭將頭枕在奶奶的膝上,默默聽著。
「不管我為這個家盡多少的心力,終究會有停止的一天,而眼下的紛擾、分家的盤算更讓我憂心,妹蘭,我想五飛能挽回這個局面。」
「因為他可以挽回,所以用我來棄車保帥嗎?」 妹蘭把頭埋在龍紫玲的衣擺裡,沈默不語。
這些年來為家裡付出的心血,仍究比不上一個「外人」;不論自己的手腕有多高明、能力有多強,如果不能達到無可取代的位置,那麼終究一無是處……
龍紫玲接著交待了五飛之後的安排,妹蘭只是靜靜的聽著;紫玲離開的時候,妹蘭也沒有多留她。
望著那杯一口也沒碰過的茶,黃澄澄的映出自己的臉和身後那張鴛鴦交頸的繡幔,像一張泛黃的古絹畫,爬滿了代代的故事與淡淡的傷痕。
在這宅院中,陳年往事興衰交迭,每個人轟轟烈烈的故事到頭來都僅僅是個零星的點綴。
有朝一日自己也會成為往事,血肉化成為這古老房子的一部分。
一滴水落在茶裡,糢糊了景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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