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个月前…… 狄奥望向头顶上的那轮血色般的夕阳，随着太阳的西下，刮起的寒风也越来越厉害了。 他不禁的颤缩了一下，紧握着手上的自动步枪，脚步随着前方的战友一起移动。 他所在的这支巡逻小队已经沿着非军事区内的南北分界线，由中午到现在整整走了5个小时。 “嘘，不好了。”狄奥突然间感觉到全身上下都有点不自在：“……难道临出发前，水喝多了？” 遇上难堪的问题，虽然在野外比较好解决，但现在随便停下来会跟大家掉队的，只好先憋着。 狄奥撇撇嘴，加快脚步跟上了大队，进入一片向日葵花地中。 “停下！”带队班长的多诺在前方举起拳头，身后的士兵立刻蹲下身子，把自己隐蔽在这片足足有人头高的向日葵花丛后。 “好机会。”狄奥看看四周就地待命的战友们，便纵身一钻到旁边的另一拨花丛中去解决。 “……这里是哪？怎么找不到标识物？”另一边厢，多诺拿出地图，旁边的副班长打着小型手电照明：“我们刚刚经过第二检查点，往东走了大概200公尺。”手指着地图上一点：“应该是到达第三检查点，快确认一下座标。” “是。”副班长低声应到，拿出身上的GPS定位仪测定了一下：“我们现在的位置……”手指向地图上另一点：“是在这里。” “天杀的……”多诺收起地图：“我们越过边界了，这里是北方。”他戴上头盔的夜视器往四周确认一下，只见在一百公尺外的小山坡上耸立着一栋挂着红旗的建筑物。 “收队……”多诺轻轻的做了一个手势：“赶快撤回5时方向，快！” 士兵们迅速的站起来，无声无息的猫着腰往后方跑步离去，并没有人发现队伍中的人数已经与初时的不一样。 “呼……这就差不多了。”狄奥没有发觉身后的异常动静，当他一面解脱的转过身来时…… 人呢？大家呢？……一瞬间，他竟发现这片空旷的花地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喂……”正准备移动脚步走动时，却被某样东西绊住了。 狄奥低头一看，心里感到一阵发毛，并不是因为掉队，而是脚下绊住的东西—— 他踩上了一个系着绊线的诱雷…… “多诺……班杜上士？副班长？”有点绝望的叫声在花田的上空回荡着：“谁来救救我？……” 回答他的只有在耳边呼啸着的寒风声…… **** “02呼叫，请回答，拜托！” 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发出的呼叫，但还是一片沙沙的电流静默声。 “妈的……”狄奥忍不住骂了一句，无奈的把对讲机放回身上。 “干脆我自己来算了。”他已在寒风凛冽的空地上孤独的站了快两个小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不敢确定接下来的时间还能不能够继续支撑下去。 “反正把这玩儿拆了就是。”他想从背包中摸出工兵钳，但又不敢动作太大——只要绊在脚上的细线一断，地雷就会爆炸。 小心翼翼的摸着摸着，就差不多的时候，背包的绑带却很不合作的脱落，在狄奥的手刚好碰到钳子的那一刹，整个背包掉到地上去。 “我……我干错了些什么？”唯一的求生工具也失去了，又是孤立无援的情况，狄奥开始有一丝放弃的念头。 “反正给炸死，或者冷死饿死也是一个模样的……” “嚓嚓嚓——”正当狄奥想着自暴自弃之际，不远的花丛中发出声响。 “咦？”狄奥抬起头，他知道有东西正在走近。 “难道是他们回来找我？”但很快冷静下来，他看看声音发出的方向：“……不，这是从北边来的！” 狄奥把枪从背后解下来，轻轻解除了保险挚，双眼死死的盯着发出声响的地方——别开玩笑，虽然这样呆下去也是活不长的时间，但他也没有要当俘虏的念头…… 声音越来越接近，狄奥的枪口指向那拨花丛…… “汪汪汪——”一只白色的小狗从花丛后钻过来，朝着狄奥汪汪吠叫。 狄奥舒了一口气，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枪—— 紧接着，一个人影也跟着小狗从花丛后钻过来…… 双方都为对方的存在而目瞪口呆了不下十秒钟—— 但狄奥的反应比较快，他举起准备好的枪，指向这名还来不及反应的年轻北方士兵。 一头金发的北方士兵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只好咬着下唇无奈的举起双手。 狄奥的呼吸变得急促，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面对着自己的“敌人”，他又不能够动弹，除了哆嗦着双腿，拿起枪指吓着对方之外，他什么也干不了…… 双方又是这样子的僵持了一会儿—— 狄奥只顾着眼前的这名北方士兵，没有察觉有人正从身后悄悄的靠近。 当那双手臂箍上自己的颈部时，狄奥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接着手中的枪便被一下子夺下。 从后制服了狄奥的黑发北方士官一只手紧箍着俘虏，另一只手则把狄奥的枪抛给那名北方士兵，士兵接过枪后把枪头一转指着被制服的狄奥。 “卡多鲁，我说过多少遍，出来的时候就别带上狗。”黑发士官低声的斥责着年轻的战友，一边把狄奥正在挣扎的手往后扳。 “是……是的，但它是自己跑出来，而这边又是雷区。”名叫卡多鲁的年轻士兵解释道。 “咳……你们……”颈项被卡住的狄奥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 “闭嘴！还不是你说话的时候……”黑发士官箍在颈上的手腕一用力。 “不……不是的，地……地雷……”狄奥的手指指地面上。 “什么？”黑发士官这时候才意识起，急忙往四下的脚边看看。 “我踩在一个上面，你再乱动的话，就……”未等狄奥的话说完，黑发士官已经自动的松开了手，退到几步之外。 “怎么了，五飞？”见战友松开了俘虏，卡多鲁不惑的走过来。 “别……别再靠近！”狄奥指着卡多鲁前方的地面上：“再走一步的话，那个就是连着我这边的诱雷！快点退后！退后！” 两名北方官兵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卡多鲁上前抱起小狗，尔后两人便转过身子，往原本过来的方向的走去…… 望着两人正慢慢离开的背影，狄奥在后头心有不甘的大喊：“喂！你们两个北方佬怎么这样就跑了？！” 两人的脚步停了下来，卡多鲁转过头来：“不是你自己要让我们离开的吗？” “混蛋，你们的了解能力有问题吗？我……我是叫你们退后，没有叫你们离开……”狄奥举手抹一抹眼角在不知不觉间，因之前的害怕不安而泛出的泪光：“救救我……呜呜……” “……嘻，你这家伙。”五飞盯了他一会儿，转过身去：“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一付哭丧嘴脸似的。” **** “给你……”五飞手上递过一个已经拆除下来的雷管：“拿回家去做纪念品。” 狄奥伸出仍然在颤抖的右手，接过那个雷管：“我……” 总算是熬过自己生命中最漫长的四个小时，他看了看面前这两个救回他一条小命的“敌人”——两人事后只是向他讨了根烟，算作是“报答”。 “还有这个……”卡多鲁把枪还给他：“可要拿好啦，下次碰上这样的事别再哭啦。”露出像哄孩子一样的表情。 “该回去了，把小狗带上。”五飞手里捻着烟，向抱着小狗的卡多鲁招呼道：“嗯，你也回去吧。”他向狄奥偏偏头。 “小心啊，这儿还埋着不少地雷的，绕路走比较安全。”卡多鲁挥挥手：“再见……呃，不，以后不用见了。” “这家伙八成是开了小差掉队的。”五飞背过身一边走，一边喃喃说。 “不行啊，这样的风气真要不得……”卡多鲁在旁漫应道，两人边行边聊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草丛中。 狄奥站在原地，手里紧紧的捏着那个雷管：“……谢谢你们。” **** 当第二次再见到他们两人的时候，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 狄奥的巡逻队在返回的途中，遇上了一队打猎的北方士兵…… 双方在树林里的一块空地中一字排开的对峙着。 “枪口朝下。”多诺向大家示意到，不要在非军事区内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尔后自己则背起枪慢慢的走上前。 相应的，北方士兵的队列中也走出一名黑发的年轻士官，他同样事先把自己的步枪收起来。 “是他？”狄奥定眼一看，不就是之前把他从雷区救出来的五飞。 多诺和五飞两人分别走到空地的中央线上的一点——边界线上便面对面的停下来，各自抽出烟包递给对方——这是非军事区内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或许也算是双方士兵在碰头时私底下的一种友善表现。 五飞接过烟，拿出火柴点燃，但吹过来的风几次把火柴熄灭。 多诺见状，便顺便递上自己的打火机。 “谢了……”五飞把烟点燃后，盯着多诺手上的银灰色打火机：“不错的玩儿。” 多诺友善的笑一笑后，收回了打火机。 五飞正想转头返回队列中，发觉对方一字排开的士兵里头，有一张自己并不陌生的面孔。 “踩中地雷的小辫子？” “呃？”多诺清楚的听到五飞在喃着什么，而且他还直觉到五飞是在说谁。 五飞回头朝身后吹了一声口哨：“卡多鲁。” 士兵队列中的那名带着小狗的金发年轻人回过神来：“啊？” 五飞给了他一个眼神，他才发现站在对面的狄奥。 多诺有点不明所以，只觉得这两个北方官兵的表现有点怪，他朝五飞点点头后便转身去，走回己方的队列。 另一边的北方士兵们也在五飞的带领下，逐个的消失在身后的森林中。 “狄奥？”多诺按一按愣在原地的狄奥：“怎么了你？” “没什么，没什么的……”狄奥望一望北方的丛林后，很快就背回枪跟上队伍。 多诺看着他的身影，然后转头看看北方的那片丛林——很奇怪，是有什么东西在那儿吸引他？ **** “五飞，呃，你好；我不知道能不能够这样称呼你，不过，对于上你给我拆除地雷的事情，我想对你说一声‘谢谢’，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够交一个朋友，虽然我们好像隔得很远，但也好像很近，我能够看得你们的哨所……呃，能不能也没关系，希望你能够回个信——踩中地雷的小辫子。” 狄奥把写好信纸折好，再用细绳捆在一块小石头上，走出哨所的门口，四周的张望一下——夜深人静时，没有其他人，跟他一个值勤段的多诺则在哨所内休息。 好，就现在…… 他走到作为分界线标志的小桥边，拿起石头使劲的往北边的第4哨所抛去—— “乓——”一下玻璃的破碎声，狄奥急急忙忙跑回自己的哨所中…… **** “呃，怎么样叫也没什么关系的，那件只是小事，用不着特别来谢谢什么的，你自己以后小心就是了；交朋友什么的，我们这样子有点奇怪，原因就不多说了……就现在这样子也不错，不过你小子以后不要再砸坏我们哨所这边的窗户玻璃就是了，找个特定地方来扔，我会回信的——张五飞（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不想给人家叫一辈子什么辫子吧。）” 狄奥把信纸塞进自己的怀里，一边哼着小调的走回哨所…… 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每当夜色深暮时，总会有一两块石子在南方的第3哨所和北方的第4哨所之间的半空中扔来抛去…… **** “这几天你怎么？”多诺向坐在了望镜前的狄奥问道：“自从上次你在巡逻时失了踪，回来后就怪怪的……” “有吗？”狄奥调校着了望镜，转过头看看多诺：“除非我的脸上写着‘怪怪’这两个字。” “……你啊。”多诺放下拭擦中的手枪，站起来走到狄奥身旁：“对了，后天休假，你跟我一起走，顺便到我家那儿去玩玩——”拍拍狄奥的肩膀，附耳低语道：“我姐姐说要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呃？”狄奥从了望镜上回过头：“什么跟什么嘛？”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多诺作轻快状的，戴上军帽走出哨所外。 **** 替已经伏在桌面上睡着的多诺盖上一件军用棉袄之后，狄奥脚步轻轻的走出哨所，无声的关上门。 半空中的月亮露出面来，虫子在树丛中低声鸣叫着，今天晚上的空气十分清新。 他走到了那座小桥的旁边，看着桥对面那栋亮着灯光的建筑物。 “Bridge of no return……”狄奥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踏上桥板…… 半分钟后，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在北方的土地上；回过头望向已经处在桥另一边的第3哨所，狄奥的心脏正在急促兴奋的跳跃着。 慢慢的，他推开了第4哨所的那扇门…… **** 五飞口中叼着的烟掉到地面上，举起了手枪的卡多鲁亦是一脸的不予置信。 “怎么……怎么会是你？”半晌之后，他才勉勉强强的挤出声音来。 狄奥发觉自己成了不速之客，只好朝着两人摊摊手：“我……我只是想走过来看看，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回去就是了。” “等一下。”卡多鲁把手枪收回套，一把拉着狄奥：“我原本还以为五飞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你真的……” 五飞看着狄奥，他的出现比外星人光顾这里还要不可思议：“你还真的跑了过来……” “你……你在信上说过的，挺喜欢欧美的田园音乐，我这有几盒卡带，便拿过来给你看看。”狄奥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几盒音乐卡带。 “你……”天啊，这家伙当这儿是邻村吗？ 五飞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他转身走到房间内侧，掀起一块木板：“这里说话不方便，时不时会有上面的人下来查岗的，你那边没问题吗？” 看见狄奥点点头后，五飞便带头走下地下储藏室去，卡多鲁在后头推推狄奥：“嘿，下去吧。” “呠——”撑着门板的铁杆被放下，三个人日后的情谊亦从此开始…… **** “五飞你以前被派遣过国外？”狄奥好奇的问道。 “是啊，厉害吗？”卡多鲁解开一袋由狄奥带过的小零食。 三人在储藏室内摆了一个暖炉，在室外温度几乎跌到零下时，围在一起取暖聊天…… “说是什么援助第三世界国家，不过也挺有意思的，算是走出去见识一下。”五飞点燃了狄奥递过的烟。 “不过，既然五飞这么厉害，怎么还得呆在这里放哨？”狄奥顺便的问了一句，但很快就发觉自己失言了。 五飞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做出一付没事的样子：“问得好，因为我把自己的地雷给人家拆掉，所以喽……” “啊……哈哈哈……”狄奥不好意思的干笑了几下，掏出一直留在身边的那个雷管：“说真的，要不是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够坐在这儿打着哈哈……” “别动！乖呵。”坐在一边的卡多鲁突然间对着蹲在地上的小狗叫唤道。 “卡多鲁，你在干什么？”狄奥凑头上前，只见卡多鲁一手拿画笔，一手摊开笔记本：“哇噻，你在写生啊。” “嗯。”卡多鲁没过回头，双眼认真的盯着小狗，整个人是聚精会神，纹丝不动的。 “他画画时就是这个样的。”五飞拍拍狄奥的肩：“就由他吧，坐下来，上次你跟我谈的那个什么歌手……” 打开了话匣子，两个生于同一片土地上的同龄人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汪！汪！汪！”当着卡多鲁写生模特的小狗突然站起来对着上头吠叫。 “哎，我叫你别动。”卡多鲁放下画笔，正想走上前安置过小狗，但他听到哨所内的敲门声—— “有人来了！”五飞站起来，和卡多鲁一起跑往储藏室的另一个出口。 一条光柱照着跑出门来的五飞，视野白茫茫一片的五飞举臂挡住那道光线。 “你们俩干嘛啊？怎么不去放哨了？”光柱后传来一阵粗鲁的斥责声。 “索古兰上尉。”五飞好不容易才看清楚这名拿着手电筒的北方军官，他忐忑不安的走上前试图解释到：“其实是这样的，这下面……” “你这混蛋！”前来查岗的索古兰不问青红皂白的对着五飞一脚踢过，失去平衡的五飞一个不稳就跌落到哨所旁的小溪里去。 “五飞……”后头的卡多鲁手足无措的看着。 “别以为你在国外呆过几年就很了不起，国家没多余的功夫来养你这种闲人。”索古兰咒骂道，转过身来对着卡多鲁：“你，要记住这儿不是游乐场或者少年宫，而是祖国阶级斗争的最前线，明白了没有。” “是……是的。” 索古兰转过身正要离去，突然听到地下传来的汪汪叫声：“……这里怎么会有狗的？是你养的吗？” “是的。”卡多鲁不安的看着索古兰。 “养狗什么的是资产阶级的玩儿，明天把它带到食堂那儿处理，别再让我看见它，知道了没有！” “可是……” “可是什么！国家还有多少人民正在挨饿，你却有心思养狗！” “……我明白。”卡多鲁低下头，双拳握紧。 待索古兰走远之后，卡多鲁匆匆的跑到小溪旁，只见五飞浑身湿透的坐在冷入骨头的溪水里。 “五飞……”卡多鲁走到他身边。 “……走开，别管我。”五飞咬牙切齿的低吼道。 卡多鲁怯怯的上前扶起他：“上来吧，在这着凉的话不好。” 狄奥抱着小狗从储藏室内走出来，他是知道北方上尉已经离开后才行动。 卡多鲁转头望望他和那只小狗，无奈的点了点头…… **** “这小狗是从哪儿来的？”多诺低头看着正哄在他军靴旁的小狗。 “人家送的。”整理着枱面的狄奥回答道。 “人家？”多诺俯身抱起小狗：“是哪个人家这么慷慨？” “对了，我听你说过，你姐姐很喜欢小动物的，对不？” “……这就是你的手信？” “嗯，送给她的。”狄奥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回去报到的时间快到了，我们一起走吧。” “好吧。” 狄奥最近确实有点不对劲——，心里暗地思付着，多诺不动声色的把文件放进抽屉内。 狄奥则转过身，隔着窗户望向对面北方的第4哨所…… **** 树梢上的猫头鹰咕咕的啼鸣，小桥的南北两端慢慢被一阵蓝色的薄雾所笼罩着…… 一个人影悄悄的从桥的北端往南走，他踏过了桥中间那块作为分界线之用的水泥板，脚步轻快的走向南端…… “站住……”在一旁的黑暗处传出一把低沉的男声：“把双手举起来。” 越境者乖乖照说话的去办，持枪的多诺才缓缓的从暗处走出来。 “把身子转过来。” 当面对面的时候，拿枪的人和举手的人都相对沉默了久许…… “……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多诺把手枪收回，也让狄奥把双手放下。 “……我会告诉你的。”狄奥尽可能的使自己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 **** 他始终停在小桥中央石板的南端—— “你知道你这样做已经触发军事刑法，足够判上几次死刑。”多诺面对着站在石板北端的狄奥。 “为什么？”狄奥指指脚下的那块石板：“为什么我们要像游戏盘上的棋子，让别人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划上一条界线，把我们分隔开去？为什么？”他指向身后的北方哨所：“他们……根本上与我们是一样的，大家却可笑的一直受制于这块该死的石板，为什么？” 多诺盯着狄奥，尔后摇摇头：“狄奥，你知道我还有3个月就可以退役回家，我……”话还未落，在那边的狄奥便使劲的拉了他一把。 “你看，你已经越界了。”狄奥朝他做了个鬼脸，自己便往前走去。 多诺只好跟上去，和狄奥走过了这座一直不可逾越的小桥。 他们来到第4哨所的门前，有两个身影已经守候在这里…… “……我们听到你们刚刚在桥上的对话。”五飞走上前，友善的向多诺伸出右手：“其实，我们的处境，确实跟狄奥说的差不多；只不过，我们一直没有去面对的勇气。” 多诺看着五飞伸出的右手犹豫一下，狄奥则推了推他：“只是大家做个朋友而已。” 缓缓的，同样伸出的右手终于交握在一起…… **** 第4哨所，地下储藏室内—— “乒——”四个盛满着酒的罐头盒碰在一起，四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把各自身上所背负的种种之名，都在这个不大却温暖的空间中通通放下，在这里，他们之间只有一种的关系——朋友、兄弟。 “是吗，原来那次真的不是狄奥自己一个人拆除的雷管。”多诺手上拿着那根雷管，恍然大悟的说道。 “当我们碰上这家伙的时候，他还哭了。”五飞把玩着多诺的银灰色打火机：“不过大概不是感动，而是害怕。” “对了，有尿裤子吗？”剥着花生的卡多鲁在旁打趣的说。 “你这家伙，零食吃多嘴痒了……”狄奥拿起脱下的鞋子轻轻的敲一敲卡多鲁的脑袋，两人接着便在地下室里追闹起来。 “你喜欢这打火机吗？”多诺见五飞一直把玩着他的打火机，想起上次在巡逻途中的初次相遇。 “呵，也没什么的，还你吧。”五飞脸上不动声色的，把火机递回给多诺。 多诺没有伸手去接：“如果你喜欢的话就收下它吧，朋友的话算是初次的见面礼……”他望望身边的狄奥：“还有你救了狄奥那时候的答谢，说到底，我没有看好他才几乎出事的。” “……我收下了，那么我们以后就算是朋友。”五飞笑一笑把火机收进口袋，然后同样看向狄奥：“记住了，是朋友，而不要再老是叫什么‘救命恩人’的。” “也给我适应的时间啊。”狄奥拿起酒瓶给五飞的罐头盒添点酒：“对了，我说过多诺是我们那头的快枪手，你们要不要看看？” “……你这家伙，把我当是马戏团的小丑？”多诺伸手拍一拍狄奥的脑袋。 “真的，见识见识。”卡多鲁等看好戏的坐到一旁。 “……拨枪快什么的，是不是儿戏了一点？”五飞的话没说完，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直指他的眉心。 狄奥和卡多鲁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边的多诺已经把枪收回枪套里。 “唔，确实是有点把子。”五飞轻笑一声，站起身走到储藏室的一侧，拿出一支自动步枪：“知道吗？在实战中，拨枪的速度根本不是最重要的……”他走到多诺的跟前：“而是能够冷静行事的头脑。” “咔嚓”一声，已经上膛的自动步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指着多诺。 整个地下室内顿时鸦雀无声，多诺几乎可以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如果我是敌人，你已经完蛋了。”五飞放下了枪，坐回位置上：“没有可能管你拨枪有多快。” 多诺半晌后回过神，露出一个心服口服的笑容：“……谢谢指教了。” “啊，对了，狄奥你刚刚说要画的那个画。”卡多鲁突然间想起来，刚刚答应过狄奥的事：“……那个，有没有真人的相片？” 狄奥的脸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别的原因而开始发烫，他看看旁边的多诺：“呃……那个……还是下回再算吧……” “什么真人的相片？”多诺好奇的问道。 “是那个……唔……”卡多鲁来不及说出口就被狄奥捂住嘴，但一旁的五飞却坏坏心的接上：“是那个……他刚刚认识的女友，他想让卡多鲁画个人像送给她，刚刚就是特意跑回去拿相片过来。” “女友？相片？”多诺猜出了个大概，他眺眺眼的看着狄奥，狄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那个……没有什么的……” “回去拿……”多诺站起来，逼近狄奥：“哦，你刚刚过来时不是‘顺手’带上了钱包吗？拿出来。” 狄奥闻言跳了几步往后退，逃出多诺触手的范围外。 “看来要用强的，五飞，帮我捉住他。”多诺对后头的五飞招呼道，五飞伸手一抓便捉住了狄奥：“对啊，让大家看看吧。” “卡多鲁，一起来搜……” “不公平啊，你们三个人对我一个……哇。”钱包已经被五飞掏了出来。 “看看……”五飞打开钱包，其他两人凑头上来：“咦，短头发的，长的很可爱。”卡多鲁笑道。 狄奥低着头走到一边，多诺转身上前拍拍他低着的脑袋：“小子，怎么不好意思。”拉近他到耳边：“干的不错嘛，姐姐也会很高兴的，以后比露迪的好日子就得看你了。” 就这样，地下室的嬉戏欢笑声一直持续到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