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黑夜使这片杀戮地狱更加残酷，布托镇西岸的美军坦克在大群步兵的配合下在雪地上逐步推进，向着于白天时候被德国人夺去的A桥逼近。突然间，火光一闪，走在最前方的M4坦克被击中燃起大火，成为黑夜战场上高效率的照明弹。 “咚！”75毫米战车炮发射的声音，“轰！”又一辆走在大街上的M4坦克发生了内部的弹药殉爆，低矮的炮塔炸飞上了半空，旁边的美军步兵连忙卧倒，后头其余的坦克慌忙规避。 “往哪儿跑！”安迪在驾驶席上低吼了一声…… 藏匿在暗处中的“W01”迅速的瞄准了一辆正欲绕过燃烧中的友军坦克残骸的“谢尔曼”侧面装甲，“咚！”穿甲弹头利用门罗效应射穿了坦克的装甲，高温射流摧毁了这辆倒霉的M4。一时间，小镇里的枪声、炮声大作，在残留于大街上的三把“谢尔曼”巨型火炬映照之下，美军大兵纷纷趴在地上，以手中的加兰德步枪跟突然间在建筑物上头冒出来的德军狙击手对射。美军坦克兵亦发现了“W01”在火光后头的影子，双方的火炮在近距离的地段上展开对轰。 “卡多鲁！射击！”车长观察窗前的希罗手指着那些暴露在“W01”火力射击范围内的美军步兵。没有半点犹豫，“W01”上的MG-34机枪以其特有的撕裂亚麻布般的声音发出怒吼。数名美军士兵瞬间抛尸街头，其他士兵开始后退，队伍中尚残存的几辆“谢尔曼”胡乱地朝两旁发射炮弹，步兵开始还猫着腰边打边退，后来有的干脆撒腿开溜。一切有如白天的争夺战般残酷，只不过是攻防的双方恰恰对调了而已……… 一下子给打愣的美国人还弄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德国人在这儿设了伏，在短暂的夜战中他们已经吃尽了苦头———无奈中只能够抛下受伤倒地的同袍和尸体，扔下街上燃烧着的三辆坦克残骸，暂时地往后撤……… “快！立刻转移阵地！” 德国装甲兵的操作准则之一，那就是在伏击目标得手之后，决不要再停留在同一个地方。趁美军后撤的关头，“W01”冲出了先前籍以隐藏的那几堵短墙，旋转炮塔把炮口指向美军后撤的那个方向，然后匆匆的挂上后档，迅速消失在后方的那片浓雾中……… 《2》 “怎么样？” 希罗身穿黑色装甲兵制服的半个身子滑进了坦克座舱内，安迪和卡隆两人则掀起了后头的发动机舱盖，低下身子正在忙碌着些什么……… 安迪竖起几根手指，摆摆头：“问题本来就不大，但在目前的情况看来，却比较麻烦………” 在旁的卡隆抬起头：“传动装置还算勉勉强强的撑着，我们手头上也没有替换零件。”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希罗不快的皱皱眉头，他们刚刚才脱离到距交战地点只有两条大街的距离，就发觉左边履带的传动装置出现机械性故障。 “大概是………今天早上被‘巴祖卡’的弹片击中………”安迪虽然是纯粹瞎编了一个理由，但距离事实也差不了多远。 “……”希罗的拳头捶到旁边的装甲外壳上：“……偏偏在这种时候。” “中尉。”卡隆出声道：“……我记得桥旁边的工兵班那儿有一些替换零件放着，或许是我们能够用上的。” 希罗看看他，尔后点点头：“……你可以跑一趟把需要的零件讨来？” “没问题，我知道有哪些是我们需要的。”卡隆肯定地回答道。 “……我们时间无多，美国人下一轮攻击或许很快就要到来了。”希罗望望腕表，示意卡隆赶快行动。 “我明白了。”卡隆拿出自己枪套中的鲁格手枪，拉上膛后认真地把枪支检查了一遍：“15分钟后报到，中尉。”说罢便转身朝A桥的方向跑去。望着卡隆消失在白色雪雾后的身影，希罗转过身来，对着暂时无法动弹的“W01”投去一个无可奈何的目光…… 《3》巨大的爆炸声在布托镇南侧的沿河公路上响起，装甲运兵车上的美军士兵撑起架在车上的12.7毫米重型机枪朝着横卧在公路中央的钢铁怪兽射击。 “别慌，只是一小队轻装的侦察步兵而已。”多诺冷静地指挥着自己的车组成员：“把敌人的装甲运兵车消灭就行了，剩下的散兵就交给我们的步兵来清理。” “明白！”炮长的夏鲁克大声应答道。 “轰！”炮弹贯穿了装甲运兵车侧的薄弱装甲，车上的十几名美军士兵还来不及跳车逃生，便在接下来的爆炸巨响中和装甲车一同化作一团火球。 “退回到埋伏阵地上！”多诺的命令下，“W03”缓缓地退到后几十公尺处，埋伏在公路两边的德军步兵则以密集的火力清理路面上残存的敌人。 “……看来美国人的主攻方向不在我们这边。”伏在观察窗前的多诺如此推测到，这样看来的话，希罗那边就有大麻烦了…… “还不能够联络上‘W01’？”他转头向无线电操纵员询问。 “刚刚他们给我们发讯说发现敌人后，便一直保持着无线电静默。” “是吗……”多诺的眉头皱一皱：“那么桥头那边怎么样？敌人逼到那里没有？”如果美军在桥头方向出现的话，就意味着希罗所把守的地区已经被清除掉…… “桥头的阵地仍然没有发现敌人。”无线电员回答道：“他们说，希罗中尉的车组把敌人的第一轮进攻挡下来了，已经转到另一个埋伏阵地去。” 果然……看来希罗他们应该还没有大碍，但转移了阵地后却没有向友军发出过任何讯息，这点确实有些许的不妥…… 不管他了，他能够照顾好自己的，他从来也没需要过别人去担心，正如自己也不希望别人来担心自己一样…… 毕竟一直以来，他是值得自己信任的人，自己也是他所信任的人…… 正因为彼此之间的信任，他有信心可以把守好这条公路，让希罗能够放手去对付由正面而来的敌人，而用不着担心背后会出现任何威胁。《4》 “安迪，把反坦克掷弹器给带上。”希罗朝车舱内的安迪说道：“有几辆美国人的坦克向我们这边走过来，现在就在附近。” “我吗？”安迪抄起身旁的一个步兵钢盔，爬出车舱来：“就我们两个人？” “还有施密德上尉和他的部下。”希罗接过他递来的几支“铁拳”掷弹器：“不过他们也有伤亡，现在防线上的人手已经十分不足。” “让装甲兵跑下车战斗？”安迪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他从来没试过——甚至连想也没想过，而且现在这差事还掉到自己的头上来。 “没有战车的装甲兵就跟步兵没区别。”希罗从车舱里摸出两支冲锋枪，他和安迪人手一把：“把弹药和枪支检查一下，现在是来真的……” “来真的……”安迪有一种冒冷汗的感觉，虽然周围的气温只有零下的度数。 “奥迪，车子这里就由你来看管着，等卡隆把零件弄回来就立刻抢修；卡多鲁，你和奥迪一起留下，看看无线电还能不能恢复。”无线电台的电路因为负荷过载而在这时候被烧掉，真的是屋漏偏逢雨…… “中尉。”金发年轻人爬出车舱，对着年纪相仿的指挥员要求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卡多鲁，这次可是玩命的，我们跑着步去砸美国人的坦克。”安迪对这个新兵蛋子始终不太放心，尤其昨天他没有当机立断地把那个向他们投手雷的美国兵解决，对这件事还是心有余悸的。 “我……我想自己是能够行的。”卡多鲁双拳紧握：“请相信我吧。” “……”希罗盯着他片刻，默然地点点头：“拿着。”把一个“铁拳”掷弹器塞到金发年轻人怀里：“快跟上来。” 希罗跃下车，率先向着与施密德上尉会合的地点跑去，安迪和卡多鲁也扛着各自的掷弹器，在后头趋步跟上…… 距离12月17日的拂晓只剩下两个小时的时间…… 《5》布托镇的中心广场已经化为一堆堆废墟，在平日的时侯，镇民们会携老带幼地来到这里，喂喂在广场上徘徊栖息的鸽子，或者跑到耸立着艺术雕像的小水池旁边嬉戏。但在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了…… 希罗伏着身在刚刚才化雪的潮湿泥地上甸甸前进着，找到一个弹坑作隐蔽处后，他翻过身来向躲藏在后方一堵断墙后的卡多鲁和安迪作了一个“这里安全，继续前进”的手势，安迪点点头示意明白，便猫下身子借着夜幕的掩护，迅速地朝希罗的方向走去，身后的卡多鲁和另外几名德军士兵亦紧随在后。他们在和施密德的士兵会合后，便穿过了几条街道偷偷地靠近到广场附近——美国人的坦克就停在广场上。希罗探出一点视线放眼望去，只见两辆美军的“谢尔曼”坦克就停在离他们隐蔽处只有二十公尺的小水池旁，在这段距离上几乎可以听见美国人在坦克上的说话声和看到他们手中的烟头火光，周围的寂静令他们感到紧张。希罗对众人做了一个“不要作声”的手势，自己转过身提起冲锋枪，一手指指美军坦克旁的一个教堂钟楼废墟上的制高点。 “……那个位置好，可以把美国佬的坦克一窝端掉，而他们的火力又够不着打那里。”安迪低声分析道。 “安迪，你和施密德上尉他们留在这里，等我走到了钟楼上后，你们就开火攻击，分散坦克周围的美国步兵注意力，明白没有……”希罗的视线移到卡多鲁身上：“卡多鲁，你跟我一起去，拿上枪和掷弹器。” 金发年轻人没有作声应答，只是瞪大眼睛使劲地点点头。 “……上尉，这里就看你了。”希罗向施密德点点头，然后拍拍卡多鲁的肩膀，两人开始隐蔽地朝钟楼方向伏地前进。正当两人离开弹坑后不久，安迪突然间发现其中一辆美军坦克亮起了车头灯，并发出隆隆的引擎声响。 “……这家伙怎么呢？”安迪握紧手中的冲锋枪，不安地问道。 “不好了……”施密德发觉事情似乎有点不妙。未等两人进一步来分析，美军坦克已经开始徐徐前进，而且它要走的方向—— “妈的，它要往我们坦克停下来的那个方向跑！”安迪咬牙切齿狠狠地说道，他们的“W01”就隐藏在那里街角的拐弯处。 “……不能让它跑！”万一给它发现了现在还不能够动弹的“W01”的大事不妙，施密德当机立断决定放手一搏，他拉开了手上“铁拳”掷弹器的保险开关，扛起来瞄准着那辆开动的美军坦克。 “轰！”美军坦克的左边车侧冒起了白烟，不过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另一名德军士兵亦对着坦克扛起掷弹器，但他连保险还没有来得及拉开，就被随之而来的子弹击中。在旁戒备的美军士兵已经察觉到这股偷袭的敌人，他们集中火力朝德军隐蔽的弹坑射击。 “机枪！把敌人压回去！”施密德扔掉一次性发射的“铁拳”掷弹器，从腰间掏出手榴弹向冲锋过来的几个美军士兵扔去。随着手榴弹落在泥土地上的爆炸声，德军阵地上亦响起MG-42机枪的那阵撕裂亚麻布的凄厉枪声，如割禾般把一排排企图靠近的美军士兵扫倒。那辆被击中受创的美军坦克亦转过车头，抬炮向德军射击，“轰”一声，把安迪身边的两名德军士兵掀出弹坑外。 “混蛋！”安迪拿起手边仅存的一支掷弹器，瞄准了目标：“看你还能够威风到那儿。” “叭——”火箭弹拖着白烟朝目标飞去，在半秒之间便命中了“谢尔曼”的左侧履带，发生一下子爆炸后，车体便倾斜到一边去不能再动弹。失去活动能力的“谢尔曼”却没有停火，炮弹依然准确地落在德军的阵地上，几名手持掷弹器正想反击的德军士兵被一发炮弹炸倒，阵地上嘶叫着的MG-42机枪接下来也被炸哑了—— “轰——”突然间，“谢尔曼”的炮塔顶上冒起一团火球。 “是中尉啊！”头盔被炸飞的安迪兴奋地喊叫道，希罗和卡多鲁绕过美军的防线，好不容易攀上了钟楼顶，居高临下地攻击已经乱作一团的敌人。美军的密集火力很快转移到钟楼上来，刚刚击中了一辆坦克的希罗用冲锋枪把几个正要从楼梯冲上来的美军士兵打下去：“卡多鲁，拿上掷弹器，解决第二辆坦克。” 拿着掷弹器的卡多鲁冲到钟楼的窗户旁，刚想探出半个身子不料却被几颗打到窗边的子弹唬了回头。弹坑里的安迪看见已经有两名美军坦克兵往第二辆坦克里头钻，他赶紧举枪朝爬上车的敌人射击，只见有一名随着他的子弹弹轨滑了下来，但另一名驾驶员已经钻进车里去了。 “卡多鲁！你们快点吧！拜托！”他换下了子弹夹，再举枪向着那些企图靠近坦克的美军装甲兵开火。钟楼上的卡多鲁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不顾射在周围的流弹，快步冲到窗户边，朝着在正下方的第二辆“谢尔曼”举起掷弹器，拉开了保险开关—— “谢尔曼”上的驾驶员已经发动了引擎，炮塔开始转动指向德军阵地的方向，车体亦缓缓向前移动。 “叭——”“铁拳”贯穿了炮塔顶的薄弱装甲，在“谢尔曼”的车体内爆炸，车里的几名美军装甲兵瞬间被蒸发掉…… 望着正在燃烧中的目标，卡多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扔下了手中的掷弹器，全然不顾四周仍未完全停止下来的战斗，靠在一根断柱旁坐到遍布瓦砾的地面上。希罗走到他身旁，轻轻抚拍了一下他金色的头：“……干得好，士兵。” 卡多鲁抬起头，沾着泥浆和汗水的脸上木无表情，半晌后才漠然地点点头：“……我做得到了，中尉。” 希罗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算是给予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战斗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再度受创的美军已经明白到攻下布托镇并非易事，而差不多到达极限的德军也轻松不到哪儿去，双方都在战线上暂时停止下来，换取片刻喘息的机会，等待各自的援兵到来…… 布托镇的这个血腥之夜在炮火和枪声中渡过了…… 《6》距离布托镇以北50公里处，美军106师指挥中枢的小镇诺林汉。自从德军在24小时前发动攻击后，诺林汉外围的道路枢纽、车站、桥梁等都无一例外地落入发起突然袭击的德国人手里，现在的诺林汉已经是危在旦夕，德军的几个装甲师在外围形成一个钳形包围圈。整个诺林汉正处于一片如临大敌的战备状态中。 “卟——卟——”吉普车的车头灯照射在前方的白色雪地上，驾车的黑发士官按响了喇叭。一个背着枪的人影从旁边雪地上的掩体工事中走出来，甩着脑后的辫子朝着吉普车跑去。 “这么晚还出来溜达的？”车上的五飞皱起眉头，刚刚把他们第二团的团长大人送回镇里的指挥部，路过这里时却又碰上了正准备换岗的狄奥。 “顺道，送我回镇里去。”狄奥攀上了车，揉揉双手：“这种天气还站岗，真是要人家的命，我倒宁愿挨德国鬼子一颗子弹，‘叭’一枪崩了的话还会痛快一点。” “……快了，机会快来了，到时候你得祈祷这个只是你的戏言罢了。”五飞专心致志地驾着车：“德国人的第二装甲师已经突破了我们第14骑兵旅的防线，逼近到诺林汉外围处只有2公里的地方，大概在天亮以后就会发起攻击。” “天亮以后……”狄奥望望头顶上，远方的地平线尽头已经露出了一丝的瞩光。 “要来的总会来的。”五飞淡淡地说道，仿佛对于一切都已经看开了。狄奥摸一摸颈间的链坠：“……也就只有拼了一个字。”他握紧手心间的链坠，眼神带着一丝的坚决，心中亦涌起一种莫名的冲动：“不成的话……我也可以去……去找比露迪。” 五飞以视线的余光打量一下他，尔后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哼”声。 “对了，我们这次的阵地在28师的驻地附近，或许能够碰上你的朋友。”五飞切换了另一个话题。 “你是说苏洛……”狄奥把链坠收回内衬里头。五飞点点头：“你们也别老想着开小差了，这次能够熬过去，一切就好办了。” “或许我们都可以回家，接着，我和他又会争着做洗涮教堂大门的工作。”忆起往事，狄奥不由地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教堂大门？这个也好争？”五飞不惑地问道。 “……要知道，另一人要做的是把整个教堂屋顶洗涮一遍。”狄奥作了一个苦笑的表情。 “天啊……”五飞摇摇头：“不管怎么也好，我们都会活下来的……”他转头望望狄奥，笃定地说：“只管相信这一点吧，就别再想其他的。” 狄奥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低首无言地点点头，半晌后才抬起视线，只见东方的天色已经慢慢地泛起鱼肚白。 12月17日的清晨终于到来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