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序━

《1》


1944年12月隆冬，轻绒的飘雪为被战火蹂躏中的西欧大陆披上了洁白的银衣………


轰隆的汽车引擎声打破了与雪世界所相衬的宁静，而比利时小镇诺林汉亦告别了带着北极地光的黑夜，迎来新的一天。

在清冷的小镇大道上，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自从几个星期前，美国人的装甲部队突然出现，把这个镇子上和附近地区驻防的德军驱逐出去后，大部分的当地居民就立刻收拾家当，逃去避战祸———剩下的只有很小量过于乐观主义或还在愣头愣脑的人而已。

面对美国人突如其来而且占压倒性的攻击，德国人几乎没作任何抵抗就放弃了这个位于梅斯附近，扼守着默兹河上几条主要桥梁的要冲。

盟军现时大量屯兵在此地，进行集结待命，准备让即将冰封的寒冬过去后，作为下一年———1945年初春时发动大规模作战的前进基地。高层的指挥官们都深信，德国人已经没有能力在现时这种环境下进行反扑；因此，他们现在只需要静待时机就行了。


卡逊·汉斯少尉双手合十的呵了一口白气，他坐在那辆M-8“野狗”侦察装甲车的车长位置上，由于是要打开舱盖进行的巡逻侦察任务，所以冷冽的寒风不断的灌进车内。车组人员大都希望能够尽快的结束这天杀的任务，返回营地后捧着一大壶热热的咖啡，钻进暖暖的被窝里头去。

这一条巡逻路线是由小镇的外围森林一带到7公里外的火车站，每天进行这样3-4次的“例行”巡逻，都均未遇上过什么“了不起”的状况，所以这支由3辆M-8和一辆轻型运兵车组成的巡逻队里，大部分官兵都显得十分轻松自在———至少跟那些正龟缩在山上地堡里的德国佬比，就觉得自己还挺快活的。


“没什么好看的。”驾驶员艾思中士用无趣的语气说：“这儿四周的景致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这样的环境下连一只苍蝇也藏不下，更不用说是其他的———”

卡逊点点头，燃了一口烟叼在嘴上———

（好怀念德克萨斯老家的阳光，以及父亲那个丰沃的农庄………）


暇想间，右手方向的公路旁桦树林里，一团模模糊糊、正在移动中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好像………是一顶头盔，是守在火车站那儿第7营的家伙吗？竟敢跑到这里来开溜？………）

卡逊的眼睛瞪得更大———

（不———又不像，那些诡秘的移动———那些低语的声音———那身灰色的冬装军服———）

“妈的，是德国人！！”卡逊慌忙把叼着的烟头扔掉，把半露在外的身子滑进了驾驶舱里：“不会有错的，右侧50公尺处，小树林里———有一小队数十名的德国兵！准备迎战！”

同时，来不及进行隐蔽的德国人发现了公路上那几辆M-8开始转动炮塔，正要散开之际，那3门40mm的短身战车炮怒吼了，猝防不及的德国人下一子被轰得七晕八牵。

“伙计们干得好，别停下来，让这伙兔崽子回不了家！”卡逊边指挥边开炮，把憋了几个星期的霉气一股脑儿地发泄在这群倒霉的德国佬身上。


正往前冲的一辆M-8突然爆炸起火，不到几秒后，火光一闪，又一辆尾随在后的轻型装甲运兵车燃烧了起来，车上幸存的士兵拖着受伤的同僚跳车逃生。

“怎么回事？是谁开的炮？在什么位置？？”

正打得起劲的卡逊仿佛给泼了一头冷水———在他的判断中，这或是只是一小队摸出来袭扰的敌人，不可能有什么重火力的支援，那怕是最基本的反坦克能力。

可———现实情况看来已足以推翻他的判断，他不安的透过观察窗四周张望之际，离他座车60码左右的另一辆M-8突然间挂后档，貌似慌张的边后退边向桦树林里发炮。

“洛特，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干什么？”卡逊见状不明所以的询问着对方的车长。

“狗娘养的！是‘豹’！………”洛特的话未完，他那辆不停后退中的M-8，刹那间随着轰隆的爆炸声变成了一团火球，无线电的彼方只剩下“沙沙”一片的电流声………

卡逊少尉并未将这光景看着眼里，因为他的视线死死的盯在那团正在桦树林里，伴随着引擎声缓缓移动的巨大黑影———

“我的天………”艾恩久许后才发现这是从自己喉咙底发出的干涸声音。


雪地迷彩的灰白相间涂装，75mm的70倍长管战车炮，前方车体大斜角的强化装甲，以及那股锐不可当的逼人气势………

卡逊所面对的，是二战中纳粹德国手里最恐怖的毁灭武器之一———V型“豹”式中型坦克。

不只树林里的一辆，后面跟着的，突然从前方公路上冒出来的，从一旁干涸的河谷里冲上来的———五、六辆“豹”已经把卡逊的M-8团团包围住，后方伴随着大量的德军步兵，他们正举着手里的MP-40边扫射边甸甸地踏过来。

“向师部报告———”卡逊转身面露青筋的向身兼炮手的无线电员吼道：“诺林汉外围发现德国人的大规模攻击！！！———”

2分钟后，在诺林汉驻守的第106师司令部向卡逊的巡逻小队覆电核实情况时，卡逊车组的无线电频道所回答的———只剩下一片无言的电流声………


这一刻的时间是1944年12月16日凌晨6时正………



《2》


除了卡逊的巡逻小队外，距离诺林汉市镇区7公里外的蒙达西火车站里驻守的第106师7营与师部失去了达6小时的连络。

事情发生在大概10个小时前……


万一发生战斗，那么像火车站这种交通枢纽点必定会成为激战区域；美军为了保障运输线的安全，在蒙达西——这个并不显眼的小火车站附近地带派驻了一个营的兵力驻守。

今年年冬的阿登地区，四周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白银世界。这里是典型的阿尔卑斯山气候，比西欧其他地区的冬天更早降临。


里察特少尉从检票站后的哨岗走了出来，乘机活动活动一下手脚；在这种鬼天气下，整整2个小时的岗哨快让人变成了冰条——

一个橄榄绿色，背着M-1自动步枪的“冰条”，不知道是不是加州提子味道的……

由远渐近的引擎声打断了少尉可笑的暇想，他的脑子现在则是在思量着，是不是要把这“将要来临”的麻烦扔给下一轮前来换岗的家伙。


在未得出结论前，一辆美式吉普和后面几辆“道奇”载重卡车已驶到眼前了；少尉立刻回过神来，向吉普车上的几名军官敬礼。

几名军官回礼后就跳了下车，为首的一名少校走上前正色的向里察特少尉说：“师部下达的命令，德军正待机向这个地区发动攻击；你们第七营须按照新的命令前往集结地点重编待命，而这里的防务则要交由我们来接手。”

“是的，请把作战指令交给我们，我们会传达给营长。”

少校闻言脸色一变：“那好吧，带我去见你们营长，我亲手把指令交给他。”

“我明白了，长官。”

里察特少尉示意部下带路后，那名少校便带着数名士兵走上了火车站二楼的营指挥部。


少尉转过身来踱着步，换岗的人还未到，他不能够带着手下那几个已冷得颠颠颤颤的哨兵离开。

正闲着没事的里察特走到那队车队的几辆“道奇”卡车旁，那几名正在低声交头接耳的士兵停止了交谈，以僵硬的姿势向凑近过来的少尉敬礼。

“这样的鬼天气还让你们大伙乱跑的，也太不像话了。”里察特走到一名绷着脸的中士身旁，掏出烟盒。

“这是司令部的命令，我们也没办法。”中士操着标准的美语发音，咬文嚼字的回答道。

但正在低头点烟的少尉却察觉到中士在言谈之间，神色微妙的变化。

“哦，的确是混他妈的命令，当官的那些倒痛快，躲在安特卫普那儿暖暖的地堡里就行了。”

里察特少尉未没觉得有任何的怀疑，就跟中士聊起天来：

“听你的话，还看不出你是哪儿的人。”

“……我是宾夕凡尼亚的……”

“噢，是吗！你们那里的职棒还挺不错的……”

“……是的，我是‘天使’队的球迷……”

“哎？怎么，‘天使’队不是印地安纳州的吗……”


中士仿佛吓了一跳，脚步蹒跚的退后几步，脸色似乎也一下子变得跟四周环境一样的苍白。

少尉只是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而并未起疑，或许中士的行为怪异只是天气的关系而已。另一方面，他现在只关心的是；怎么下一轮换岗的人还没出现？

“怎么搞的，那些家伙是睡死了还是给德国人干掉了？我去看看。”少尉说罢便转身跑去营地。

大概才跑了十来步，突然间，楼上的指挥部里枪声大作———


“发生了什么事？？？”

在场的美军士兵还未意识到出了何种状况，楼上有人大喊：“德国人！有德国人！———”随即便被一阵枪声截断了。

里察特少尉正四处张望之际，眼尾却已经睄到身后的那名中士拿起了手中的M-1自动步枪瞄准着他的后背。

“狗娘养的！”

他瞬间了解了发生了什么事，可现况不容他再多作片刻的思考了；就在把身子向前伏倒的那一刻，枪响了———

其他的几名美军哨兵连枪也没有端起来，甚至未曾意识到；便被那些从“道奇”卡车上冲出来的“友军”一阵乱枪摞倒，里察特少尉的肩膀亦挨了一枪，不过幸亏反应快一点而伏下了身子，刚才他身后的墙壁上已经“凿”上了无数枪眼。

顺势趴倒在地上的少尉一咬牙，便用力滚到旁边不远处的一个山沟里去了；在他的最后意识里，那些正身穿着美军军服的士兵们边逐步逼近，边操着德语在喝喊着什么………


化装成美军进行渗透任务的党卫队第33特种掷弹兵旅的一部，在遭遇了微弱的抵抗后，便很顺利的占领了具有一定战略意义的蒙达西火车站———两小时后就会有第一支装甲部队进驻车站，尔后，援兵将源源不断的送到……

“冰风暴”开始了……


冯特尔·海曼上尉是奥托·斯科尔兹上校的部下之一，也是这次“狮鹫计划”里的其中一名前线指挥官———“狮鹫计划”是这次“突出部战役”中，德国人的一着险棋；两千名会讲英文的德国特种掷弹兵穿上了美军制服，驾驶着在过去战斗中缴获得来的美军车辆渗透到美军防线后方去，大规模的进行切断运输线、俘杀传令兵、搞乱通讯运输等破坏任务。

海曼上尉今天就大摇大摆的闯入了蒙达西车站的美军指挥部，在对方还没起疑之际，迅速地压制了整个火车站，俘虏美军第106师7营营长以下的百余人；而且是在敌人还来不及吭一声的情况下完成了任务，达到了突袭的最佳效果。

身穿美军少校军官服的海曼边把玩着手中的手枪，边指示着部下去清理指挥部内横七竖八的尸体。

“是时候了！”

海曼看看腕表后点点头，转过身下达一道命令：“通知‘鹰巢’，我们已经得手了。”

旁边那名身穿美军军服的士兵打开报话机用德语向对方呼叫着，海曼把手里的M1911A1手枪收回枪套：“准备一下，还有任务等着我们。”

他把美式钢盔戴到头上后，便率领着几名部下走出这个充满硝烟味和血腥味的房间。


车站外，一名身穿美军制服的党卫队士兵利用铁轨旁的火车转轨信号灯打着一明一暗的讯号。

远处的密林后面，似乎也有一点点诡诈的光芒像回应般微微的闪烁着……

不久后，阿尔卑斯山深冬中的山林幽静被由远渐近的轰隆巨响所掩盖，那山崩地裂般的声音令人感觉到正有千军万马从正面压过来……


一个铁灰色的庞然大物在密林后的深处出现了———随着不断增大的引擎轰鸣声，出现的数量亦越来越多……

厚厚的雪地上留下无数的履带痕迹，数十辆的铁灰色装甲怪物用自己厚重的身躯不停的撞断挡在面前的林木，以极为傲然的姿态登场了。

厚重的铁灰色装甲外壳、长身管的56倍口径88公厘炮、略显笨重的车体———让人联想起古代时披肩挂甲的猛玛战象……


但“它”不是战象，“它”的名字是“虎”———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