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Team Bonet
翻译：郭路
校译：Noin

Part IV  Bleeding System

整晚上，她都让他躺在自己温柔的手臂中轻轻摇晃，让所有的恶梦都随之远去。
她用带着清淡花香的水替他清洗受伤的身体，洗走所有血迹。
再用酒精为他身上数不清的伤口消毒，并细细包扎起来。
她为他穿上由自己亲手洗烫的新衣服，眼里含着泪水，为他伤痕累累、受尽凌辱的小小身躯穿上衣服。
即使因此而感到悲哀，却依然不眠不休的守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紧闭着双眼做着让他惊惧的恶梦。
那双曾经充满喜悦与友善的眼眸，将从此沉沦于伤痛之中，不再喜悦。

听见老人阖上门的声音，少妇急促地喘了口气。

“莫尼卡，孩子，你去睡吧！”

妇人低头看看沉睡中的孩子。
又抬头看着慢慢走到少年身边的老人轻抚他包扎妥当的头。
老人将另外那只金属制的三指义肢插入自己外套的口袋，摇摇头，严肃的看着少妇。

“莫尼卡，去睡一会儿吧！要不然，你会让自己陷入跟特瑞斯一样的状况中。”

老人离开床边，腿上戴著的金属护架铿锵做响。
他咧嘴自嘲的笑了起来，顺手将房中一盏灯调暗。
莫尼卡顺从的自床边站起。
她从很久以前就学会如何辨别老人的劝告与命令，但他的劝告很正确。
她需要睡眠。可是，她的母性却不允许她这么做，这少年就象是她的亲身儿子。
她伸手拾起用来预防胡思乱想的棒针、毛线团，走向房门。老人抬起自己的义肢阻止了她。

“还是小心点，林小姐！现在外头时势不好。让他们找个人送你回家吧！”
她微微的点头，把自己的针织折叠后放入长裙上的其中一个口袋。
她笑了笑，美丽的脸庞顿时亮了起来，黑而曲的头发微微跳动。
她靠近老人，纤细的双手拥抱着他，用指尖圈曲着他的白发。

“我会注意的，博士！”
他微笑了，就象通常高兴的时候所做的让作为眼睛的圆型金属零件不断地转动。
她转身安静的离开房间，并轻轻的盍上房门。
老人走回少年的身边，在床边轻声叹着气坐下。
事态比自己想象得更为严重。
他伸手，连接着血肉的那只手触模自己捆着护架的脚，眉头和金属制的眼睛。
联邦已经在殖民地加紧巡逻，将警卫和保安增强了三倍。
贝南格那将军调入了庞大的机动战士装备，这地方已经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本已千疮百孔的和平如今更雪上加霜。
特瑞斯上校被烧死在自己的座驾后厢，他的妻儿则死于渗入家中空调系统的毒气。
他们的和平再度幻灭了。
老人内疚的觉得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是他的任务的错。
他看着沉睡中少年，他的终极武器。
他微微的笑着，聆听着他的呼吸，为少年完美的状态、能力和忠诚感到骄傲。
完美的武器，完美的恐怖份子。
但是，这殖民地的事态已经开始失控，是再度离开的时候了。

少年轻轻地触摸着他的臂膀，让老人回过神来，他转头看着他，蓝色的眼眸在他脸上探索。
少年伸出被绷带紧紧包裹着的手拥著老人，并把头靠在他的腿上。

“希罗，你做得很好！”老人说着，用他金属制的手轻抚着少年的头。
希罗挺身坐了起来，对于自己完成的任务感到喜悦。
他仔细地研究自己扎着绷带的双手和皮肤的淤痕，难以相信身上的伤势仍然毫无转机。
他环视着阴暗的房间，堆在墙边的盒子和弹匣，还有覆盖在铁窗上的木板。
床下摆放着他的黄色皮靴，旁边还有装满枪械、弹药和头盔的盒子。
当他看到在门边的摇椅和它扶手上的一条粉红色围巾时，禁不住皱眉。

“博士，莫尼卡来过吗？”
老人黯淡的垂下双眼。

“是的。她和她的部下把你救出来之后一直担心你会死。你昏迷的这整个星期里都是她在照顾你。”
希罗揉着自己的脸，为自己昏迷了一个星期的事实而不安。
“她坚持要这么做。而我则因为担心她的安全所以才让她留下。我不希望她象特瑞斯一样。”
希罗惊讶的张大双眼。
“他死了，孩子！”

少年重新躺下来，手紧紧抓住被单，双眼空洞而疯狂，“这是我的失误。”

Ｊ博士在自己的膝盖上捶了一下，金属护架发出的巨响惊醒了希罗。
他皱着眉头瞪著墙壁，就象等待它为自己解释一切，等待它给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一个完满的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好人一定就得死？
希罗望着摇椅。他暗地里为那妇人的安危担心，想象她温柔的眼眸凝满泪水。
“我们不能在这儿待下去了，希罗！”博士说。
“这儿不安全，也不适合展开行动。联邦在监视着我们，我们绝对无法自由行动。”
老人站了起来，将全身的力量都倚靠在自己的拐杖上。
“为了我们的任务和安全，我们得离开这个地方。”
他转眼看着少年，金属义眼黯淡的不停转动。
希罗皱眉，深陷的眼眸直视着周围的黑暗。

“莫尼卡…”

Ｊ博士微微用力的握住少年的手。他的金属义肢不断在少年眼前张握。
希罗半眯着双眼，仿佛被催眠般的瞪视着它的动作。
他张开双手紧紧的拥住老人。
Ｊ博士也轻抚他的背脊。

“我知道她就象是你母亲一样吧，希罗？”
少年慢慢的点头。
Ｊ博士微笑。“那她一定不会死。”
希罗平静下来。而老人依旧不断的安抚着他的头发。

老人暗自皱眉，为自己是唯一能看到希罗的这种反应的人而庆幸。
为少年依然有感情庆幸，即使自己已经把他教导成一个冷血的杀手。
除了扶养他长大的自己，希罗不会让任何人──无论那个人是谁──看到自己的心思情感。
这个科学家扶养他长大，教会他所有他所知道的事。
他就象是他的父亲，即使其他人都说他是个残废的疯子。

坚强的神色再度出现在希罗的眼光中，勇气又回到他的身上，他的身体也恢复了强壮。
Ｊ博士伸手熄灯，好让少年休息。
如果需要逃出这个殖民地，他就必须让他发挥百分百的潜在能力。
就目前的形势来说，距离必须行动的日子并不会太久。

希罗闭着眼睛重新躺下，感激得到一个休息的机会。
Ｊ博士打开房门，外间谈话的声音传了进来，有如疯狂般的巨响。
希罗困惑的想着，在自己陷入昏迷时，在他们冒险救出自己时，到底还死了多少人？
他真是个笨蛋。白费了那些训练。

“别再想了，希罗。”Ｊ博士在离开房间前说。
“休息吧！我们一有机会就立刻离开这个殖民地。”

少年勉强的提起精神，尽力去理解门外的谈话内容，但他累极了的双眼不肯合作。
小小的头颅侧落枕头的一边，他静静的睡着了。
Ｊ博士轻轻的盍上房门。

Part V Insanity in the Light

捉狂的感觉，撕裂了身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慢慢的将它侵蚀。
他挥着双手想把疼痛感赶走，让自己清醒，却怎么也不能如意。
他狠狠地抓着被单。
身体，身体快要不受控制，沦陷到邪恶的状态中。
他急促地喘着气，惊惧的睁开双眼。
他在床上坐了起来。

黑暗的虚无。
阴暗的房间就和自己上一次清醒时一样依旧沉寂，但他听到有人在呼叫着自己的名字。
他伸出小小的双手揉掉眼里迷蒙的睡意。
从他半开的房门透入一丝光线，也透入门外众人的喃喃低语。
他下了床，感觉自己僵硬的身体疼痛不已。

走入客厅，灯光刺眼得几乎让他张不开眼睛，过了一会儿，视觉才慢慢恢复。
厅中，或坐或站着一些正在低声交谈的男女。
角落的沙发前，有个异常高大的褐衣男子俯身探视着一名躺着的少妇。
深褐色的头发因心事重重而有些乱。

当少年发觉是谁躺在那沙发上时，突然觉得自己疲倦的心几乎要迸裂。
高大的男人转过身看到了少年，表情因哀伤而扭曲了。
少年向着为他伸出慈爱双手的怀抱奔去。

“希罗，”环抱着少年的男人说：“感谢上帝你没事！”

希罗将脸埋入男人的胸膛，感受他的温暖，感觉那唯一被他私下当成父亲的男人亲切熟悉的体温。
沙发上的少妇伸出手，轻轻抚摸希罗的赤脚，微微笑了。
其他人也慢慢靠近，为少年的平安无事而展颜。
其中一名男子轻柔小心的帮忙扶起少妇，让她坐了起来。
她微笑了，曾经秀丽的脸庞，如今却被额角两道青紫淤伤破坏了。

希罗看着她，眼光稍微柔和了，为了她依然活着而感到安心，但双唇却因她的伤势而轻轻颤抖。
扶起少妇的男子在胸前交叉双手。

他说：“联邦的士兵攻击了她的房子。破门而入后再放火烧了厨房。
要不是我在场接应的话，她和她的丈夫就会被他们逮到。幸亏Ｊ博士为了预防万一而叫我送她回去。
该死的联邦。”

林太太示意他保持缄默，眼睛不断探索着希罗的脸，为了他的安然而感恩。
为了他似乎没有因为所遭受的虐待苦恼而庆幸。
环抱着希罗的高大的男子无奈的微笑，轻轻摇动着少年。
希罗专注的看着他，看着他唇上蓄着的小胡子和鬓角上混合著的灰发。

少年皱着眉，觉得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
贝南格那将军这么做是为了对他进行报复，报复他杀害他的属下和破坏他的基地。
他抓紧拳头，他的心开始愤怒，但却依然沉静无言。
他感受着那男人使用的剃须水的香味。

“各位，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

希罗转头看着慢慢拄着拐杖踱过来的Ｊ博士。
少年的瞳孔更为紧缩，紫色的眼眸更加深沉了。
他挣开男人温柔的怀抱，让自己回复一贯沉静淡漠的神态。
周围的其他人面面相觑，考虑着Ｊ博士的建议及其所牵涉到的风险。

“离开这个殖民地？我们能去哪个殖民地呢？还是要到地球？”

“那些混蛋联邦人会搜查我们和我们的货物吧？他们把保安的巡逻增加了一倍。我们避不开的。”

“博士，这是自杀行为！”

Ｊ博士大笑，尖锐的笑声和他金属义肢上的互相摩擦的手指组成协奏曲。
希罗感应到揽着自己肩膀的林先生点头同意Ｊ博士的意见。
Ｊ博士大力的顿了顿手杖。

“我们要是不趁机离开这个殖民地，就得放弃我们的计划。”

林太太捉着希罗的小手慈爱的看着他，也不在意他的视而不见。
少年是他们行动的中心，但为了保护他，她宁愿放弃所有的军事行动。
希罗转眼看着Ｊ博士。
这儿所有的人都必须放弃他们的所有，抛弃他们在这基地曾开展的一切。
离开他们在这殖民地上创造的生活。
他们不得不这样做。流星行动需要他们。
但是，他周围的人们已经开始觉得累了，他们开始觉得不安。
为了在这殖民地生活，他们花费了太多精力。
再要他们重新开始实在太困难了。
站在门边的妇女坚强地把双手环抱在胸前，感觉自己的眼眶开始发热。
为了得到自由，要失去多少的东西才足够？
林太太旁边的男子开始咒骂，不断低声反复的说这是自杀的行为。

Ｊ博士说：“各位，我已经联络了Ｕ防区的米尔。打算跟我一起出逃的人，必须在明天清晨之前准备妥当。”

(待续)

10/07/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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