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7

到達西西里島的第一天，美利安多立即到帕勒摩的諾茵公爵府上拜訪，但卻遭到管家帕岡的婉拒。他感到奇怪，大概是當時府上仍有其他客人吧？老管家讓他先回去，並在當天晚上給他送來了另一份請帖，邀請他在第二天傍晚在艾瑪紐大道的噴水池旁等待。

諾茵的故作神秘令他有點不安。他跟他已經有四十五天沒見面了，他真的想念他了。想到這裡，他無奈的嘆了口氣。

站在噴水池旁已有半小時，美利安多一直望著晚霞落下，整個天空都變成了紫紅色，西斜的陽光曬在他面上時都變了暖人的橙黃色。道路工人開始點燈了，他坐在水池邊，看著這美麗的景色，想起了在倫敦聽過的一句話︰「凡見過這個城市的人，都會忍不住回頭多看一眼。」諾茵原來在這種浪漫優雅的城市中成長，怪不得他看來充滿著溫文儒雅的氣質。

看看鉈錶原來時間已經到了，一向守時的諾茵應該會隨時出現—

「美利安多。」

他聽到諾茵的聲音，轉過身去卻沒能在人來人往的廣場上發現好朋友的踪影。

「美利安多，我在這裡。」

沿著聲音方向望去，他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原來就站在他身後，只是，為甚麼會是她？

「露洛莉亞小姐…」出乎意料的人出現，他有點喜出望外。他站起來，驚訝中還記得向淑女脫下帽子行了個禮。

這是他第一次在正常的情況下面對這位筆友。漂亮、端莊、優雅，雖然只穿了一件款式落套的粉藍色長裙，但她看起來沒有一點落俗的感覺。

「今天真是幸運的一天。」他微笑著，眼前的女孩越看越眼熟…「我本來約了令兄，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妳。」

對方也是個溫柔的笑容︰「不奇怪為甚麼來的不是路加嗎？」

美利安多有點錯愕，這聲音分明就是他熟悉的路加‧諾茵的聲音，但是眼前人明明就是露洛莉亞…

眼前的女孩仍保持著笑臉，只是，這次有點羞澀了。

她的態度令他感到奇怪，然後回想起過去的事，還有諾茵的舉動，他作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難道—」

諾茵將手指放在他唇前，淺淺的笑了︰「我一直在等待你，謝謝你來找我。」

「諾茵，真的是你嗎？」他握著放在他唇前那細小的手，沒待對方回答，他已經忍不著掟放出那燦爛的笑容。

諾茵望著他，兩個人相對笑著。落霞剛劃過諾茵的的臉頰，她臉上的紅也分不清屬於晚霞還是她自己的了。

「有那麼好笑嗎？」她咬著下唇，不好意思的笑容令她看上去地地道道像個女人了。

「妳明明知道我會很高興，」他緊握著諾茵雙手，「知道妳是個女郎我一定會很高興，妳知道為甚麼的！」他用力的將諾茵抱入懷中，緊緊的將她擁抱著。

一直擔心自己陷入畸戀，這下發現諾茵是個女人，他終於明白為甚麼自己會愛上她了。也不得不為自己一直以來多餘的擔心感到可笑。

「美利安多…」伏在他懷裡半晌，諾茵輕輕將他推開，笑容也稍稍收斂。「我遇到麻煩了…」

「是甚麼麻煩？」感到所有問題都已解決了的美利安多沒察覺到諾茵的困苦，「為選夫婿的事煩惱嗎？」他不願意放開對方的手。

「沒心情跟你開玩笑。」剛經歷了最高興的時刻，現在她要回歸現實了。她跟她的家族可是有一大堆問題等她處理，「國斯里達公爵已經向我父親提出婚約了。」

愕然。美利安多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收起來。

「杜魯斯知道了我女扮男裝入學的事。上個月國斯里達家送來了婚函，我就是因為這件事而被召回來。」

緊握諾茵的雙手稍稍放鬆，美利安多換了個神色凝重的表情。注視在她臉上的目光轉向那遙遠海峽的天空，整整一個世紀的保持著沈默。

諾茵仰望著這種表情，他那凝神貫注在沈思的表情多少透露出他對這件事的想法。她知道連這位一向擅於應付難題的王子也感到問題棘手了。她有點失望，她知道政治婚姻有多複雜，只是一廂情願的對美利安多抱持一絲希望。可是若果連他也感到為難…

「美利安多—」

「交給我吧。」他突然回過神來，自信十足的眼神凝視著諾茵，「我會想辦法阻止這件事發生。」

「你有辦法嗎？」驚訝於他態度的轉變，他的自信令諾茵重燃希望，只是，他真有把握？

「我會試試看。」沒有正面的回應，他輕輕拍著諾茵的肩膀，溫柔的道，「一切都交給我吧。妳只需要等卑斯賴多家的人送來婚函。」

沒有承諾，但他的笑容已經令諾茵安心下來了。諾茵解下頸上的十字架項鏈，交到他手中。兩個在夕陽的映紅下相對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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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利安多很清楚自己的立場和難處。他身為一個新教國家的第五皇位繼承人；他的敵對國家西班牙比他先提出婚約；他有一位凡事已國家利益為先的父親。

父親拜倫‧卑斯賴多是這個聯合王國的公爵。卑斯賴多本來就是前朝斯圖瓦特的傳統大貴族，當父親迎娶了喬治一世的親侄女維多利亞公主時，更令這個家族成為有皇位繼承權的貴族。但令父親真正成為聯合王國政治上的風雲人物，是因為1709年英國跟荷蘭聯軍的馬爾普拉凱戰爭中，這位卑斯賴多公爵建立了第一軍功，自始以後卑斯賴多家在大不列顛便也相對建立起不可動搖的崇高地位。

那時候美利安多也見識到傳聞中，擅於用鐵腕手段的父親強悍的一面。他是那種萬事以家族和國家利益先行、對英國極端效忠的人。這是他這次「勸婚」計劃中最大的阻礙，但反過來說，也可能成為最有力的支持。這一切要視乎他的說服力。

「父親，我要跟薩丁尼亞諾茵伯爵的女兒訂婚。」個性獨立的美利安多一向是父親心目中成熟能幹的兒子。當他突然提出要成家立室時，卑斯賴多公爵訝異的感到難以置信。

「薩丁尼亞的諾茵…？是甚麼家族？」公爵在努力的回想著，他覺得這名字很耳熟，可就是說不出他的來歷。

「在地中海辦航運的南歐貴族。」看到父親的反應，美利安多有點不安，但仍努力擠出點自信來。

「我記起了。」總算想起來了，公爵邊吸著煙斗邊瞄起眼睛，「那個瀕臨沒落邊緣的南歐貴族。」

「他們控制了地中海百分之三十六的航運事業。」聽到父親口中的評價，美利安多內心打了個冷顫。

「為甚麼會突然想結婚？你在哪裡認識了那邊的小姐？」

「最近俄瑞在波羅的海的制海行動令我深深體會到制海權的重要性。當今英國雖然奉行光榮孤立外交的政策，也不可以完全不涉足歐洲大陸的事務，更加不可以對西班牙、奧地利、奧斯曼和俄羅斯的坐大視若無睹。為了制衡這幾個大國的發展並且掌握主導權，我認為英國有必然增加對地中海的控制。跟現行地中海利益既得者聯姻是最好的方法。」

對於美利安多能說出這種經過深思熟慮的說話，公爵並不感到驚訝。只是在他聽起來，一切就像是為了要聯姻而想出來的籍口。並且對於他要涉足歐洲大陸的事務這個立場，公爵實在不表認同。可是，為甚麼要做到這種執著的地步呢？

「是個不錯的建議，我會好好考慮。」公爵嘴巴說著認同的說話，但他的眼睛閃爍著疑惑的神情。

美利安多舒了口氣。看來是成功了？只要得到父親的支持，要向諾茵家提出婚事也不再是奢想。他努力壓抑著內心的興奮，但卻忍不著首先道了問題︰「為了不讓國斯里達家得逞，我們也得加緊行動了。」

「國斯里達？」卑斯賴多公爵瞪大眼睛望著兒子。

「是的，他們好像已經向諾茵伯爵提出婚約了。」

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卑斯賴多伯爵嘴角微微往上。這根本不是甚麼家族利益的問題。孩子畢竟長大了，男女之間情投意合也不是甚麼壞事，只是貴族間的婚姻或多或少帶著政治色彩。如今還涉及敵對的西班牙人，這宗婚姻的政治味道便更濃厚了。而且—

「跟西班牙拉上關係就變成影響深遠的政治問題，這不是卑斯賴多家能私下處理的事。」

美利安多怎麼可能不明白。可眼前的事無論以哪種身份出手都必定會成為政治議題。既然必定會被政治化，他的想法是—

「直接向薩丁尼亞的國王維托里奧‧阿梅迪奧二世提出婚約吧。」美利安多態度趨於強硬，「為了不讓西西里島落入西班牙手中，他會同意這宗婚事的。」

向薩丁尼亞提出婚約？竟然想到這一步。公爵呼了口雪茄，對於美利安多這段說話，他感到有點可笑。但他仍不溫不火的對孩子說︰「你似乎忘記了，雖然只是皇位第五位繼承人，但你也要有作為皇位候選人的覺悟。皇室人員迎娶天主教徒女子會有甚麼後果你是知道的。」

〈我才不稀罕皇位繼承權！〉美利安多想要大聲明示自己的立場，但很快理智便制服了他。如果他說出這種等同孩子氣的話，他就再沒有條件和籌碼跟父親討價還價了。他壓抑了這鼓衝動，冷靜的道︰「宗教問題很容易解決，這方面你可以放心。跟南歐的海運家族聯姻能有效拑制西班牙在地中海的海上霸權。這點我想父親你應該很清楚。」

「這提議已違反了光榮孤立的國策。」公爵皺起眉頭，這句說話顯然對兒子的要求提出反對立場，「我已說清楚，如果向諾茵家族提親，很可能會演變成英國跟西班牙之間的衝突。比起這個，單純的涉足地中海航運權，哪個熟輕熟重？」

「父親—」

「夠了。」父爵打斷了他，「你先上房休息，仔細的想清楚，讓頭腦清晰一點。」


以英國大使的身份跟薩丁尼亞談判是唯一的解決方法，美利安多確信這個做法最可行，現在只差勸服父親而已。即使坐在書桌前，他也沒辦法安下心神來，思前想後，他決定還是再跟父親商量一下。如果父親拒絕…那麼他便趁晚上逃往西西里去。

當推開房門時，他發現房間被鎖上了。

「少爺，公爵大人吩咐讓您好好在房內休息。」是守衛的聲音。

被擺了一道！父親果然早已知道他下一步的行動。美利安多為自己的大意氣得咬牙切齒︰「捷度！立即給我開門！」

「請恕我不能做到。」

棋差一著，沒想到父親已經將他關閉起來。美利安多望著被反鎖的大門，後悔得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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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里島‧帕勒摩

兩個舊識見面，是在某一個晴朗的下午。

聽說國斯里達家由杜魯斯帶領著送禮團到來，諾茵第一個反應是驚訝得呆若木雞。雖然經常想著要跟對方說清楚，但當知道將會見到他時，諾茵的心情便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有些事情必須盡快搞妥，不然會影響著幾個人的幸福。她內心重覆了十數次，然後才鼓起勇氣的讓帕崗通傳杜魯斯到後園去見面。

「很高興見到妳，諾茵。」穿上黑色禮服的杜魯斯嘴角上揚，有著勝利者的姿態，「還是應該稱妳為露洛莉亞小姐？」

諾茵望著他，眼神沒有帶著一點善意︰「為甚麼會知道我的身份？」

早已預料會被討厭，但對於她的冷漠，杜魯斯心裡還是感到難過。只是，在她的臉前他必須保持著一貫的皇者氣派，也必須保持著那高雅的自信笑容︰「妳做出了很多女性的舉動。也許妳沒注意到，有時候妳無意之間流露了很多女性的媚態。」

媚態？諾茵抖動了一下。她已經時刻警惕著自己要戒除那些千金小姐的嫵媚，但她自己也清楚有時會在不知不覺間流露出少女的舉動。只是，她沒想到這小小的失誤也會被人發現。

看到諾茵一幅既懊悔又苦惱的表情，杜魯斯靜靜的呼了口氣。他低聲道︰「玫瑰喚作其他名字也一樣擁有同一種香味。即使妳不是露洛莉亞也好…」

顯然，諾茵並沒有注意到他這句說話。面對著眼前這位西班牙貴族，她感到他沒有以往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令她減輕了畏惧感。

「我不可以嫁給你。」

對於這句宣言，杜魯斯只報以一笑。他早知道原因。

「美利安多已準備向我們遞上婚書。我想你明白，我跟他有穩固的感情基礎。」

「那是沒用的。」馬上給諾茵潑上冷水是很殘酷的做法，但杜魯斯由衷的希望她瞭解現行的情況。他清楚知道這是行不通的做法。

「他會來的，我相信他。」

露洛莉亞小姐，這不是相信便能成事的。他想告訴她，但當看到她堅定的眼神後，他收起了這句說話。

「那我們來約法好了。」杜魯斯向諾茵靠去，「如果美利安多‧卑斯賴多來向妳提出婚約的話，我會立即退出。」

「是認真的嗎？」幾乎是緊貼著的回頂他。

「認真的。」杜魯斯冷冷一笑。他常說女人沒有遠大的目光，即使是到過學校唸書的諾茵也不例外。美利安多不會來提出婚約，他肯定，正確來說他是不可能這樣做。要是互換立場的話，他也確信自己不會這樣做。只是當看到諾茵那一臉期待和堅定的神情，他心中很不是味兒。

這沒關係。即使美利安多來了也沒關係，因為他已掌握了路加的事，他已經向諾茵伯爵提出了等同威脅的宣言 — 要麼跟國斯里達聯姻，要麼將西西里封地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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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禁錮超過五天了。美利安多感到很沮喪，但他沒有別的辦法逃走。卑斯賴多公爵禁止所有人跟他接觸，連莉莉娜也不例外。

直到第五天，卑斯賴多公爵意想不到的讓莉莉娜跟希羅去探望他。

「哥哥，私奔吧。」噓寒問暖了幾句，莉莉娜字字鏗鏘的向兄長宣示自己的立場。

美利安多望著她堅定的眼神，內心反而動搖了。他低下頭。

私奔。雖然要放棄在英國的名譽和地位，但這也無不可。只是一想到諾茵的處境，他內心的沈重無法釋掉。她為了保護封地完整而冒著危險女扮男裝入讀男校，如果現在要她背棄家族跟他私奔，她之前所做的一切便會變成白廢。

他實在無法下定決心。

希羅拉開了莉莉娜，他低沉的聲音也宣示著跟女孩不同的立場︰「別衝動行事。如果私奔，牽涉的不單是你跟諾茵兩個人，還有兩個家族和三個國家。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事。」

在希羅而言，他百分之一百反對美利安多私奔，這種想法甚至反應在他投向莉莉娜的不滿眼神中。他自小就知道美利安多跟他兩個人不單是玩伴，長大後，他們將會是輝格黨內最忠實的同盟和戰友。擁有高貴的出身和高等教育的背景足以令他們在上議院眾多勢力中佔領重要的位置。他實在不希望他的戰友因「一時糊塗」而犯下這種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低級錯誤」。

然而，眼前的美利安多只是冷冷一笑，然後將頭埋入雙手之中。

房間內的三個人沈默了將近半個世紀。

希羅不瞭解美利安多這刻的想法。他內心也擔憂不已。如果他同意私奔了的話他要怎麼辦？勸阻他？有用嗎？作為朋友，他應該怎樣做？

望著苦惱不堪的美利安多，他呼了口氣。「如果…」他吞吞吐吐的開口，甚至也不知道為甚麼自己要這樣說，只是一想到朋友兩個字，他覺得自己有義務這樣做，「你決定要私奔，我也會尊重你的決定，相助到底。」

美利安多抬起頭來，正好跟希羅四目交投。兩個男人互相凝視著，眼神似乎已代替說話進行交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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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美利安多的指示，希羅先通知帕崗作安排，然後跟莉莉娜兩個人約見了諾茵。莉莉娜以露洛莉亞朋友的身份，帶同僕人希羅前來，一切都是帕崗的安排。

「以這種身份見面，今天是第一次。」希羅脫下帽子，向坐在窗邊的諾茵走去。背著窗戶的諾茵站了起來，背向陽光的她沒讓對方看到她的表情。

「很高興跟你們見面。對於之前一直隱瞞身份，我很抱歉。」聲音沒有昔日的輕快。這個時候還要讓他們兩個偷偷隱瞞身份來見她，即是意味著美利安多方面出了麻煩？

莉莉娜想要開口說甚麼，但希羅阻止了她。「我們沒時間，只能長話短說。」他走向前，這次終於看清楚諾茵的臉了。

「他出麻煩了吧？」

希羅點點頭︰「卑斯賴多家族不可以介入薩丁尼亞和西班牙的婚事中。我相信妳明白當中的利害關係。」

其實她早已猜到了。只是當知道連一絲希望也要幻滅時，內心難免感到悲涼和憤慨。

看到諾茵緊咬著下唇，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莉莉娜忍不著說話了︰「私奔吧！哥哥也有心理準備了。只要妳同意，我們會馬上安排妳離開。」

「莉莉娜！」希羅拉著了激動的她。他可不想事情發展到這情況。美利安多無論對卑斯賴多家還是英國都很重要，而他也不願意看到他為了一個女人而前途盡毀。當初提出所謂「私奔策略」時，他就是第一個反對。

只是一想到美利安多痛苦的表情，他也不得不為之動容…

「美利安多已做好了私奔的準備。只要妳決定要走，我會馬上安排。只是…」希羅嚴肅的對諾茵說，「諾茵小姐，這不單是兩個人，也是兩個家族前途的問題。美利安多是卑斯賴多公爵的繼承人，我希望妳明白他的處境而作出理性的判斷。」

他深深吸了口氣，這全然是他的真心話。寧棄江山不棄美人，他不認為這是明智的決定。

「希羅！」他身邊的莉莉娜對他這番說話顯然不認同，「諾茵小姐，我哥哥已作出了第一步行動，只要妳點頭，一切都會解決！」

希羅拉著莉莉娜，要她冷靜下來。

她不明白。雖然是兩兄妹，但莉莉娜似乎並不知道美利安多的心意。希羅望著一臉反抗的她，重重呼了口氣。說美利安多已做好私奔的準備，這說法似乎沒錯。只是希羅更加清楚，美利安多沒有私奔的打算，不是因為他臨陣退縮，而是他相信諾茵的做法會是—

諾茵低下頭，沈思良久，然後是個慘笑。

「謝謝你們到來。」再抬起頭時，她雙眼已經開始通紅了，「我不可以走。我走了我的父親要怎麼辦？謝謝你們的好意，還有美利安多的錯愛。」

「諾茵小姐！」莉莉娜拉著她的手，幾乎是呼叫出來，「不要放棄！這是關乎兩個人幸福的事！」

「如果我走了，將會有很多人失去幸福。」

莉莉娜凝住了。

諾茵低下頭，語氣溫和得像不當作一回事似的，這態度教莉莉娜感到驚訝。然後，她重重的噴了個鼻息，似乎在強忍著要爆發的情緒，她把目光轉向窗外，再也沒有回過頭來。

「諾茵小姐—」

這次希羅拉著莉莉娜的手臂阻止了她。她想要抗議，但回過頭去才發現希羅的表情是如此的沈重。這房間內的兩個人突然之間都變了。

「我明白了…很遺憾，但我會代為轉告。」

一直到離開伯爵府，希羅的臉容都是如此的繃緊，如此的嚴肅。事情結束了。諾茵放棄了美利安多，他將會繼續留在倫敦。在他的計算中，這不是最糟糕的三輸局面。可是…為甚麼內心感到如此鬱悶如此難受？

他低頭沈思著，雙腳沒意識的向前走動，也許，他沒注意到他身旁女孩的舉動。直至，他耳邊轉來了一陣微弱的抽泣聲。

他回過頭去，她在尷尬的拭淚。

「不要難過…」他向她遞過小手帕。希羅當然知道她為甚麼會哭。只是，他連自己也無法釋懷，現在他實在想不到要怎樣安慰她。

「怎、怎麼可以不難過…明明相愛…偏偏卻…偏偏卻被迫分開…」抽泣的她好不容易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望著她。手指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也許…他真的要好好珍惜。所謂幸福不是必然，他身邊出現了一個例子。喜歡的人就在身邊，就近在咫尺。他們不用遭受種種壓迫，也沒有宗教、種族問題的困擾，那是多麼幸福的事。

「不要哭了。」他強擠出個微笑。然後輕輕的拉著她的手。

那是一個愁雲密佈的下午。在那傷痛的時刻，他同時確信要掌握自己的幸福。不要故弄玄虛，也不要互相猜度了。人們總是這樣︰當眼前發生不幸，才會瞭解自己有多幸福。他也幾乎錯過了。現在這位女孩再次站在他身邊，他可不想再次錯失。他緊緊的握著女孩的手，然後輕輕的將她抱入懷中。

～ＴＨＥ　ＥＮ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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