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

小露伊斯站在校門已經很久了。當她看到身邊的同學一個一個地跟著來接自己的父母回家時，她的眉頭就不自覺的皺起來。

〈媽媽今天很遲啊…〉她偏起小嘴，站在一旁悶悶不樂的玩弄著小手指。

「露伊斯妳還在嗎？」

是同班的同學絲利亞。偏偏在心情不好的時候遇見死對頭，露伊斯瞄了瞄她，然後若無其視的把頭別過去。

比露伊斯高出一點點的這位絲利亞小姐看見她一個人站著，感到很得意。她提高了聲調︰「妳媽媽又在忙吧？到現在都不見妳媽媽的貨車呢。」

露伊斯整個身子背向她。她可沒心情跟討厭鬼說話。

絲利亞見她不回應，竟然自顧自的說起話來︰「我爸爸雖然在防衛部的工作很忙，但他一有空就會來接我放學。還有、」她叉起腰來，很神氣的樣子，「我家剛換了新房車，是地球生產的新車！」

〈真是夠討厭的。〉露伊斯嘟長小嘴，刻意的扮作聽不到她的話。

見她這種反應，絲利亞走到她臉前「挑釁」︰「妳看！這髮夾是我媽媽送給我的！是甜甜圖案！」

露伊斯忍不著望了一眼…天啊！真是甜甜圖案的髮夾！這是她夢寐以求的髮飾！而且…這是媽媽答應若果下次她默書一百分，就會送她的禮物…眼前這個討厭鬼不但比她更早得到這個髮飾，還向她炫耀！很氣人呀！露伊斯要反擊了—

「跟妳一點都不相襯。」

「妳嫉妒我！」

「我才沒妳那麼孩子氣！」露伊斯交叉雙手，又別過臉去，「妳是因為書法比賽輸給我不服氣吧？」

「妳胡說！是妳嫉妒我！」絲利亞又再跑到露伊斯臉前，提高聲調，一幅不可一世的樣子，「我有甜甜髮夾，又有漂亮的爸爸媽媽！車子又是最新的！」

「我才不會嫉妒妳！」露伊斯按耐不住，向她大聲咆哮道。瞬即，她為自己的失禮舉動感到自責。想到媽媽一定會為此不高興，她立即閉上嘴巴，自個兒皺眉的走到一旁避開對方。

絲利亞得意的笑了。當她看見門外已把車子停泊好、然後下車的爸爸時，她更向對方發出勝的宣言︰「妳還嫉妒我有爸爸接放學！」

露伊斯咬著下唇，非常生氣，但她卻堅持不開口還擊。

同時，校外傳來一陣煞車的聲音，然後是一陣太太們的喧鬧聲。

露伊斯循著聲音方向望去—

那個不是火星叔叔嗎？

「小公主，我來接妳放學了。」薩古斯在遠處望到站在校門不遠處的小露伊斯，脫下了他臉上的太陽鏡，嘴角微微揚起。

「耶~~~你來了！」總算有人來接自己了，露伊斯高興的叫了出來。她飛快的跑向薩古斯，當跑到呆立一旁望著薩古斯的絲利亞時，她做了個鬼臉，「衣」了一聲，然後才跳入薩古斯的懷抱中。

「為甚麼你來了？我媽媽呢？」被薩古斯抱起的她抱住了對方的脖子，笑容混著安慰和炫耀。

「媽媽突然有事要趕回學校，所以我來接妳了。」薩古斯仔細的打量孩子的臉，她笑起來更像諾茵。

身上穿上一身ARMANI最新的優閒系列服裝，貼身裁剪得恰到好處的斜紋布西褲，還有那殺死人不見血的燦爛帥哥微笑，當然不可不提那停泊在附近的鮮紅色法拉利。怪不得校門外的太太們會為這明星一般的人物而議論紛紛。

站在他們身邊的絲利亞一直望著他們，薩古斯感到很奇怪，他問懷中的孩子︰「她是妳的朋友嗎？」

露伊斯連眼尾都沒望向她︰「一點都不熟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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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芝士…然後是牛油…」薩古斯推著超市的手推車穿梭於放滿食物的貨架中間的通道，喃喃自語的核對著諾茵交給他的購貨清單。

一個半小時之前，他跟諾茵正在一間意式咖啡廳內品嚐下午茶。諾茵今天穿了件紫紅色的吊帶裙，一條懷舊款的牛仔褲，還搭配了一件米白色的小外套，她的女人味令薩古斯為之驚訝。她點了杯藍山咖啡；而他則點了杯特濃咖啡…唔…那味道比意大利原產的咖啡差太遠了。諾茵喝了一少口，眉頭有個小小的動作，她慢慢將白色的陶瓷杯放下，淡淡的一個苦笑。微風輕撫她的臉，那柔順的髮絲劃過她的眼眶，她輕輕將頭髮掃到耳背後，以一貫柔和的聲音跟他訴說著最近的工作。他仔細的聆聽著，小咖啡廳內翻放著的意大利的黎波里民歌成為了背景音樂。他微笑著面對眼前的女人，想起來，他過去的確忽略了對她微笑。在柔和的音樂和輕鬆的氣氛下，他們兩個人渡過了很愉快的一個下午。然後他問她想不想念意大利…

「我們要買哪個牌子的牛油？」

「意大利…不，我指…妳平常喝的…不，我意思是…妳平常吃的那一種。」小露伊斯的說話打斷了薩古斯的回想，他因接不上嘴而變得語無倫次。

「這裡沒有牛欄牌！」露伊斯跑向遠處的冷凍櫃，「這裡也沒有！」

「可能是斷貨了，隨便拿最貴的那種吧。」薩古斯隨便的回答。


在那咖啡廳內，就在他們閒聊的時候，諾茵突然接到學校的電話。因為試卷出了問題，她要提早趕回學校去處理。她吐了兩句苦水，說趕著接女兒放學，今天還要到超級市場補充食品。於是，他立即自動請纓要幫忙。接孩子放學、到超市買菜…唔…很像一家人的生活方式。


小露伊斯仔細的看遍所有價錢，拿了其中一件放到手推車上，便走回薩古斯的身邊︰「我們還要買甚麼？」

「我們還要買牛肉和水果，還要到家品部買毛巾。妳知道家品部在哪裡嗎？」

「我知道！」露伊斯反射式的舉手回答，「在二樓！媽媽常帶我去買衣服！」

「在這裡買衣服…？」薩古斯皺起眉頭。這裡是歐洲最大的零售百貨商場家樂福。在L3殖民星上，家樂福也是這裡最大的超級市場。這種專門售買中低檔次貨品的超市，薩古斯還在地球時是不會行逛的。

「來吧，」小露伊斯熱情的向他招手，「我帶你逛家樂福，我跟媽媽經常來這裡，吉蒂貓的裙子也在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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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薩古斯將車子駛入諾茵家的停家屏時，諾茵正在門外掃地。當車子一停下，露伊斯已忍不住飛奔向媽媽撒嬌了。

「謝謝你幫我接她放學。」「沒關係，這都是舉手之勞。我很樂意照顧你跟孩子。」這個時候的諾茵大抵會臉紅，以感激的眼神輕輕吐出他的名字，而他再以殺死的人笑容望著對方…

薩古斯內心正草擬著一份劇本，他帶著微笑的由車上走下來，等待諾茵道謝的一刻…

「孩子坐在前座？」諾茵邊撫著抱著她的女兒的頭髮，邊向走過來的薩古斯問道。眼睛還盯著那部法拉利跑車。

「…是的。」沒按他的劇本進行，薩古斯有點失望。

諾茵輕輕皺眉，不過聲音還是保持一貫的溫婉︰「你的車上沒有小童座椅，還讓孩子坐在前座，這是很危險的行為。」

「噢…」發生了意外狀況，薩古斯立時目定口呆。原來這樣做會有危險嗎？「對不起，我沒注意到…」

諾茵苦笑，她催促小女兒幫忙將食物拿進屋內，然後轉向薩古斯時，已經換上了笑臉了︰「下次注意一下就好了，來，讓我看看你們的戰利品。」

小露伊斯急不及待的將所有物品由膠袋中取出，一件一件的放在枱上。

「媽媽我們買不到牛欄牌，所以買了另一個，這個字我不會唸…」她將牛油遞給走向她的諾茵，「上面的圖案很很趣，妳看牛牛的眼睛很大，還有星星呢…」

諾茵接過牛油︰「來自阿爾卑斯山的牛油寶貝…」阿爾卑斯山還有牛嗎？她快速的查看成份資料，然後轉向女兒︰「沒有牛欄牌嗎？」

「沒有，叔叔說買最貴的那種。」

諾茵再次將目光轉向薩古斯。

「這不是植物牛油，脂肪含量很高，多吃不健康…」再望望價錢，「噢…還沒改掉你的貴族作風呢…」

薩古斯為之語塞。怎麼了？買牛油還有大學問？

「抱歉…」反射式的道歉，他沮喪的低著頭。自以為會得到欣賞，但原來事與願違，他應該更小心才是。

小露伊斯看見沒精打采的薩古斯，便放下手上的罐頭跑去安慰他。她拉著他的手︰「不打緊，我們試試新口味，媽媽，這個有星星眼睛的牛油看來很好味。」

薩古斯拍了拍孩子的頭，無奈的苦笑。她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小姑娘。

諾茵呼了口氣，臉容又變得寬容了。人家義務幫忙，還要對他生氣嗎？為甚麼對他的要求總是定得那麼高？「也對，試試新口味也不錯。」她轉向薩古斯，語氣又回復溫柔︰「你看，買了這麼多菜，今晚你要幫忙把它們都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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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飯完畢後，諾茵在洗碗的時候，薩古斯依靠在廚房的一旁跟她聊天。想起來他倆之間的共同話題大都圍繞在學生時代。他們己經有很長的時間沒有聯絡，要重新建立大家的話題庫也不是易事。所以第一樣要做的，是瞭解彼此的生活環境及工作—

「所以說你現在要請個秘書嗎？」諾茵雙手仍在洗碗，但她仍回頭去回應剛訴說完工作難處的薩古斯。

「是的，」他點點頭，「要找個熟知我牌性，又要能幹，又能吃苦的人真的不容易。」

「你要不要考慮降低要求？」笑了笑，諾茵再次專注於手上的碗碟。

然後，薩古斯挺直身子，吞了口氣，鼓氣勇氣的開口了︰「若果有妳幫忙我就可以輕鬆點了。」

「哦？」聽到這句說話，諾茵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望著他。

氣氛突然變得很尷尬，薩古斯故意裝出說笑的語氣︰「妳知道沒多少人能遷就到我的脾氣…」

諾茵也以笑回應︰「又要跟軍隊接觸嗎？我看就免了。這樣我的女兒不每天擔心我才怪。」

想起來她從前就曾經拒絕莉狄?安的要求，堅持要退出防衛者組織…「當秘書一點不危險，朝九晚五有房屋津貼，若果妳願意當我的秘書，我可以提高薪俸到妳現時人工的2倍。」刻意用說笑的語氣說出來，但字裡行間已透露了他的意思了。

諾茵望著他，略略的笑︰「薩古斯，你認為我適合當你的秘書嗎？」

〈當然！〉反射式的，薩古斯心中馬上作出回應。但他知道諾茵這是在推辭。為了不至太尷尬太難看，他擠出了個笑容打完場︰「當個秘書就太委屈妳了。妳願意來幫我的話我會多開個副部長位置給妳。」

然後兩個人相對而笑 — 兩個人心裡都很清楚對方的意思了。

本來緊張的心情換成沮喪。看著諾茵在做家務的背影，薩古斯感到很失落。他本來還有另一件事要邀請她，現在都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了。

然後，坐在客廳看電視的露伊斯向廚房的媽媽呼喚著︰「媽媽，我想吃橙。」

這正好可以下台，薩古斯自動請纓的到冷箱去拿水果，然後就在露伊斯的旁邊坐下來了。

「快要過聖誕了，露伊斯的學校有聖誕派對嗎？」薩古斯一邊剝橙皮一邊問道。

「有，會在學校的禮堂舉行。」露伊斯抱著個軟墊，雖然嘴裡回應著叔叔，但眼睛卻仍舊望著電視，「不過這裡的聖誕節不冷，又沒下雪，不可以堆雪人。」

「妳喜歡下雪嗎？」

「喜歡~~」小孩子習慣一興奮就舉起手來，「可以推雪人又可以滑雪，我以前跟嘉莉和貝詩還會做小白免和小貓。」

薩古斯望著手舞足蹈的小孩，感到有趣極了。

「不過這裡沒有雪，又沒有嘉莉和貝詩…」有點沮喪，露伊斯反了反嘴唇。

「我陪妳去堆雪人怎麼樣？」薩古斯斯將橙遞給她，眼睛閃過快意的光芒。

「在哪裡堆雪人？」露伊斯含著橙說話，說得口齒不清。

「叔叔工作的地方會辦一個聖誕舞會，到時候會下一場人造雪，妳想來玩嗎？」

這件事本來是要對諾茵說的，但剛被拒絕的餘痛還在，他著實不想再受到被拒絕的痛楚了。他寧可對孩子說出來，希望經由孩子的口向她母親暗示。

「真的嗎？」露伊斯興奮的叫了起來，「真的會下雪嗎？」她跳在沙發上，然後走向諾茵，「媽媽媽媽媽媽~~~ 我可以跟叔叔去他的聖誕舞會嗎？」

「聖誕舞會？」剛由廚房走出來的諾茵一臉疑惑。

「是防衛部辦的聖誕舞會，到時在場地會下一場人造雪。露伊斯說想看一下，所以想看看能否帶她去參加…」故意說成為孩子著想，但連他自己也因表裡不一而感到不好意思。

「可以帶孩子去嗎？」她有點懷疑。

「可以，那是防衛部的私人派對，可以帶家眷…或者朋友出席。」他咳了兩聲。

「可以嗎？」小露伊斯拉著媽媽的圍裙。

諾茵皺了皺眉，仍是一個不放心的表情。

「若果不放心，妳也可以一起來。」薩古斯鼓起勇氣，「我也很希望邀請妳做舞伴…」

「去嘛去嘛去嘛去嘛…」小露伊斯拉著媽媽的手。

諾茵沈默了。

那是一段一世紀般的長時間，薩古斯如坐針氈的等待著佳人的答覆。她會答應嗎？還是，又再一次拒絕？

「讓我考慮一下…」諾茵低聲說著，「也得要看看學校那邊的情況啊…」

BINGO~薩古斯內心一個振奮的咆哮，幸好她沒當場拒絕，那表示他還有機會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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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因為薩古斯的說話而興奮莫名的小露伊斯，今天也精神抖擻的上學去。其中一個令她高興的原因，是因為今天有她喜愛的體育課，而且今天老師教的是她最拿手的把戲 — 平衡木。在地球的學校裡她已練習過很多次，另一個令她表現出色的原因是因為她曾經得到多諾?班度的指導。

當完成一個練習後，她獨個兒走到一旁去喝水。然後，那一位絲利亞小妹妹又過來找她的麻煩了。

「上次那個人是妳的新爸爸嗎？」她站著，望著露伊斯。

「不是。」本來露伊斯也懶得理她了，但她說出這麼莫名其妙的話，使她不得不作出澄清。

「那他為甚麼來接你放學？」絲利亞把手交叉胸前，一幅大人審案的態度。

「跟妳有甚麼關係嗎？」露伊斯不想理會她，她反了個白眼以示不屑，便準備回到人群中去。

「那個男人一定是經常出現在你家裡吧？」不但語氣，連用字也刻意模仿成人。絲利亞的糾纏不清令露伊斯很不耐煩。不過，她說對了。

「妳很煩，都跟妳沒關係！」她皺起眉頭叉著腰，向著眼前的女孩抗議道，「妳妒忌我叔叔比你爸爸耀眼嗎？」

「胡說！」絲利亞也即時抗議，當然，露伊斯說中了她心裡最介懷的事，「我爸爸比他有形十倍！」在小孩子的世界中，十這個數字已經很大了。絲利亞刻意用誇張的手勢強調著。

露伊斯連說話也沒有的走開了。

絲利亞跟上去，仍死心不息︰「甜甜的爸爸娶了卡斯頓夫人後就不理甜甜了！妳媽媽要是嫁了給他，她也會不理妳！」

「妳不要胡說八道！」露伊斯生氣了，她對絲利亞咆哮著，「誰說我媽媽要嫁給他我媽媽才不會不理我妳胡說八道！」一口氣的連環攻擊把絲利亞嚇了一跳。

露伊斯立即又為自己的失儀感到內疚了。可是，細心一想…火星叔叔會跟媽媽結婚嗎？那麼…媽媽會像甜甜的爸爸那樣不理她了麼？

小孩子的心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大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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