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夜还在继续。沙尘中依稀可以看见，月亮升起来了。惨白的脸庞，远不足以动摇那根深蒂固的黑暗。风声呼啸着，模糊了一切声音，拳脚相交的声音，兵器砍进骨肉的声音，血溅出来的声音……
狄奥的脸由于失血过多而变的苍白，浑身满是触目惊心的鲜血，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杀人，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也许就如博士所说，他真的没有活着的理由了。但是，他还是得活着，活下去！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
弧状弯刀一次又一次的砍入别人的身体却没有沾上丝毫血迹，锋利的刀刃在黑夜中发出幽幽的光，像危险的毒蛇的牙齿。还有三个！狄奥在心里暗自盘算。剩下三个都是极难对付的角色。如果没有看错，其中一个是排名仅次于自己的夜叉秦青，另外两个则从来没有见过，但是非常厉害！看来博士早就有所计划了。他没有算上金儿。
金儿并没有加入战圈，只是持长剑站在一边观战。狄奥绑着辫子的褐色长发在混战中散开，苍白的脸上斑斑血迹更加鲜明，邪妄的表情，嗜血的眼神……这一个，真的是他所认识的狄奥吗？真的是那个迷迷糊糊，总是笑的一脸灿烂的狄奥吗？金儿觉得自己不再认识眼前这个杀戮中的人。死神狄奥，狄奥已经不存在了，被自己杀死了，剩下的只有死神，带来死亡的死神！银子，如果是你，怎么做呢？
温热的液体不断的从体内涌出，生命也在一点一点流失。
不能死！
狄奥感觉到身体在微微颤抖，拿着弯刀的手也在颤抖，不可抑制的颤抖着。难道到了极限了吗？
“唔！”一掌击在狄奥背心。对方功力很深，这一掌打的他五内翻滚，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对方见一击得手，正洋洋自得间。狄奥已借这一掌的反震之力，提气上翻，一个劲斗退出圈外，并不停留，体内真气一换，身形一纵，消失在黑暗中。
“追！”博士迅速命令。
“大将军回府————”一阵人马喧嚣声在大门处响起。
“走吧！”博士的声音十分平静，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几人瞬间隐没于黑暗中。
***
好重的血腥味！
希罗一踏进内院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接着，就看到了地上还未干固的血迹。
“怎么回事？”希罗皱眉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到他府里撒野？难道是……
俯身从血泊中捡起一缕发丝，虽然沾满血迹，但仍可以认出那独有的褐色。果然，他来过了，可爱的杀手！这些血迹，怎么回事？希罗开始沉思。不是来杀我的吗？
“将军，这……”随从的军官见希罗脸色阴晴不定，试探着问道。
“让人把这里收拾干净！”希罗说完便转身回屋去了，留下一脸迷茫的部下愣在院子里。
“传令下去，全城禁严。没有通行证者，一律不许进出！”希罗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是！”几名随从军官躬身回答。
夜晚很长，无边的黑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只有风，卷着沙尘，不停呼啸着……
***
娘！不要啊！求求你！不要啊！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妖怪！狄奥是蓝眼睛的妖怪！我们不要和他一起玩，好可怕哦！
走开！你不是我的孩子！你这个怪物，走开！
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啊！求求你们，别走啊！别留下我一个人！不要啊！！！
金儿！为什么？为什么啊，金儿！
我叫五飞，张五飞。
它没有名字，叫无名谷。
你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了。就当是场梦，忘了吧！
五飞，对不起！我要走了，对不起，五飞！
清晨的阳光明亮的有些刺眼。狄奥勉强睁开眼睛想要站起来，但全身上下传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再次倒了下去。
伤口又裂开了吗？狄奥感觉到身上每一处伤口都在火辣辣的痛着，左肩上那一剑留下的伤口似乎又参出血来了。更厉害的是最后那一掌，打的他现在五脏六腑还如火烧一般。火炼掌？狄奥苦笑了一下，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呀，如果五飞在的话，一定又会骂我了吧！五飞……现在还会记得我吗？
风沙已经停了，蓝色的天空清澈透明，不含一丝杂质，美的不可思议。狄奥看到的，确实一片虚伪的蓝天，那么纯洁的天空，不真实，一点也不！看着手中的圆弧弯刀：“还是你好啊，拍档！”
硬撑着站起来，艰难的走进最近的屋子。大将军府的库房吗？正好，这么偏僻的地方，这么忙碌的时候，希罗那家伙应该没空来检查库房吧！
消灭了一切蛛丝马迹，勉强裹好了伤口，狄奥再也撑不住的倒了下来，失血过多使他的身体异常虚弱。
“这种时候，应该弄点吃的才对啊！”狄奥喃喃自语道，“杜洛华……应该离开了吧，老兄！”
我是不是太傻了？博士想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却一点也不小心。可是，金儿……唉！娘是真的死啦！
狄奥冲自己露出一个笑容，苍白的脸上笑容一样苍白。
***
战乱后的燕京城，虽然满目苍凉，但仍是恢复了一些生气。街道上行人多了，商贩们的小摊也重新摆起来了。毕竟，人们都是要生存的，战争年代也不例外。
希罗看着旁人惧怕的神色，若无其事的走在好不容易又热闹起来的街道上。
昨晚，大将军府发生的事情，似乎很不寻常。不知道是冲着谁来得呢？自己，皇上，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呢？一边思考着的希罗，一边注意着街道上的每一个人。
忽然，一抹欣长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过来！”希罗一声令下，早有士兵将那人押至他的面前。
高挑的个子，遮住半边脸的栗色刘海下面，是一双碧绿的眼睛。
“你是什么人？”希罗问，他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太寻常。
“西域丝绸商人杜洛华·巴顿。”杜洛华平静的回答
“商人？什么时候到燕京的？”希罗继续问。
“两个月前。”杜洛华的声音依旧平静。
希罗定定看着眼前冷静的青年。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保持冷静，这种气质会是一名寻常商人所拥有的吗？而且，两个月前正是金兵围城之时，人人都巴不得出城避难，一向胆小怕事的商人会在这时进城吗？
杜洛华静静的站着，忽然开口道：“有什么事吗，将军？”
希罗正要开口，忽然他身边的副将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希罗听完转身便走，随后又回头看了杜洛华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然后离开。
街上的人看着希罗远去，才松了一口气，纷纷议论杜洛华的运气太好了。
杜洛华在希罗走后，也离开了喧闹的街道。
希罗还活着，看起来也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那么，他们又失败了？可是也没有听说大将军府出现刺客的消息，狄奥呢？
***
旧朝的宫殿虽然金碧辉煌，但亡国的事实总使它看起来笼罩着不详之气，向来不为人所喜。这次也不例外。
大金国的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坐在驿管的桌案前。天生的王者风范，不可侵犯。这位皇帝在戎马生涯中建立了赫赫有名的大金朝，自不是寻常人可比拟的。
希罗垂手立于桌案一旁，恭敬道：“陛下召为臣前来，不知有何事相商？”
完颜阿骨打看着眼前的得力部下。这些年来冲锋陷阵的希罗，已被自己封为第一勇士的前锋大将军，只是他这种别扭的性子总难以改变。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改了吧！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
“陛下有什么麻烦吗？”希罗不解的问。
完颜阿骨打开口道：“希罗，朕说过吧，不用这么必恭必敬的吧。”
希罗面无表情的说：“君臣有别，臣不敢乱了礼数！”
完颜阿骨打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答案，于是岔开话题说道：“城里的情况怎么样？”
希罗躬身答道：“托陛下洪福，一切安好。已逐渐恢复秩序。臣已经严禁士兵烧杀强掠，如有违者杀无赦！”
完颜阿骨打点点头：“做的很好！中原有位皇帝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说的好啊，我们应该记住，这样大金国才能永保长安！”
“是，臣馑尊陛下教诲！”希罗应答。
完颜阿骨打忽然话题一转：“希罗，你觉得大宋怎么样？“
希罗眼中露出了不屑的目光：“不堪一击！”
完颜阿骨打语气变的沉重：“不堪一击吗？大宋的兵制内强外干，加上徽宗不理朝政，奸臣横行，内患重重，看起来确实不堪一击。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样的王朝，却可以和辽国对峙这么多年而不亡呢？”
希罗冷冷的道：“那是因为辽国同样不堪一击 ！”
完颜阿骨打正色道：“不要太过轻敌啊，希罗！大宋的军队虽然不可怕，大宋的官吏虽然无能，但大宋的土地上还有许多能人，他们一旦集合起来，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陛下教训的是！”希罗颇有些不一为然的说。
完颜阿骨打只是轻轻一笑，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听说，在朕来之前，有人想要刺杀你？”
“是！”希罗如实回答。
“刺客呢？”
“逃走了。”希罗隐瞒了死神的事。
“哦？能从你手上逃走，刺客也很厉害嘛！”完颜阿骨打颇有兴致的道。
“是臣无能。”希罗没有别的话。
完颜阿骨打笑道：“朕很高兴那位刺客没有得手，朕还不想失去一名扫灭大辽的前锋大将军呀！”
希罗忙躬身道：“蒙陛下看得起，将此重任教给臣下，臣惶恐！”
完颜阿骨打起身走到希罗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让朕失望啊，希罗！”
“是！”希罗恭敬的答道，然后行礼离开。
一场腥风血雨即将降临，战争，又要开始了！
(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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