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Harlequin
这是我第几次来到这里？说实话，我老早就记不得了。不过反正那些也不重要，我会来的理由只有一个！一个很可笑的理由。
来看那个撕裂了我的心，在我最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却突然离开了我的浑蛋！
没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语，甚至连声再见都没说。
难道对他来说，我们之间，只是战争中一段可有可无的爱情游戏？
或许他厌倦了我，或许他发现我们不适合彼此，或许他有了新的情人....
无限种分手的可能！
当然，我相信他并不是我生存的必要条件。没有他，我一样能过日子！所以，只要他开口，我们可以爽快的分手，即使这会是我心中一辈子的痛....
我对他的爱，还不值一个分手的理由？
就算爱情是无私的，是不求回报的好了。可是，不求回报，并不表示他有权利这样伤害我。我用我所有的一切去爱他，结果得到的是什么？
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难道，这就是爱人的下场？就算是，我也拒绝接受！
至少，给我一个理由，给我一个为什么要离开的理由.....
～＊～
当我走进帐棚，表演已经进行到一半，我特意挑了最后一排的座位坐下。台下的丑角与穿着华丽的演员们，正在卖命演出，而四周观众此起彼落的惊叹声，与突然爆出的鼓掌，都说明了这是一次成功的公演.....
就像我以前看过的一样精采，一样成功。
算算时间，大概还要半个钟头，那个浑蛋才会出场.....我突然想起，刚刚买票时，卖票的女孩很好心地建议我，说表演已经开始一段时间，现在买票不划算。不如明天再来，可以看到全部的表演....
我不禁苦笑，如果她知道我是谁，我为什么来这里.....
他已经离开差不多一年了。而我，明明就被甩了，却还是无法接受现实！就是这么悲惨，没有第二句话。
没错，我们因为战争而相识，可是，谁说战争一结束，我们之间就不再有任何关联？为什么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曾经拥有的一切，我们一同分享的时光与回忆，就像海中的泡沫，一下子化为乌有？
是我太重感情吗？还是我永远学不会放弃？
就像迪欧说的，如果你爱他，让他自由！如果我停止追逐，如果我们都可以找到另一个人，开始新的感情，新的人生，这样会不会对我们都比较好？
理性告诉我，答案是肯定的。即使再放不下以前所投注在他身上的感情，再怎么不甘心.....但是，人生总是要向前看，不是你的，就不会是你的！放弃那个浑蛋，找个新的情人。如果可以忘了他，我还有很多机会，我还有很美好的未来.....
特洛瓦·巴顿，你这个该死的浑蛋！你最好被飞刀刺个洞算了，我才懒得管！
只是，我的心却告诉我完全相反的东西。
我的心告诉我，我还爱着他！爱的很深，很深.....爱到心里容不下另一个影子，爱到我根本没有能力再去爱第二个人。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悲的？我连讨厌他也做不到.....
～＊～
终于，在全场观众的注目下，马戏团的当家花旦，凯瑟琳·布伦与特洛瓦出场了。如同往常一般，凯瑟琳穿着夸张且华丽的服装，发际还别着一只羽毛。手上的飞刀更是带给人危险的遐想与期待，吸引了全场观众的目光！而在她的身后，特洛瓦身穿小丑的服装，戴着遮住半边脸的面具，显得黯淡无光.....
但是，我知道，无论他穿的再怎么朴素，再怎么不起眼，在我的眼里，一直.....一直只有他。只要他在我身边，只要他肯开口跟我说话.....
像其他观众一样，我也是屏气凝神看着小丑被绑在巨大的靶面上，而美丽的飞刀女郎，正摆出诱人的姿势，准备展开她的飞刀秀。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们心里正期待着刺激惊险的表演，可是我呢，却是为了那个小丑的安危，而坐立不安。万一凯瑟琳没瞄准....
这真是太愚蠢了！我居然坐在这里，怕那个甩了我的浑蛋身上会有任何一丝刮伤！我不是应该冲上去，狠狠赏他两巴掌，然后质问他为什么要离开我吗？我不是一直想要他给我一个理由吗？
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在观众热烈的欢呼与掌声中，我只是默默地离开，在确定特洛瓦毫发无伤之后.....
～＊～
帐棚里头，正进行着最后的压轴好戏──动物游行！提早离开的我走到空无一物的狮子笼前，彷佛可以看见他蹲在笼前，静静地抚摸狮子鬃毛的情景。这是他每次表演完的例行公事，我知道，只要我在这里等他，结果决不会令我失望的。
可是，我从来没有在他眼前现身，即使我多么急迫地想见他，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理由.....
因为我害怕！
我害怕当我听完他离开我的理由之后，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也失去了！我不再有理由追着他，不再有理由担心他.....
想知道，却又不想知道的，他离开我的理由.....
观众的掌声与欢呼提醒了我，表演即将结束。我一转身，在被任何人看到之前，离开了马戏团.....
～＊～
回旅馆的途中，天空开始下起倾盆大雨。雨势大的令人措手不及，路上的行人都急着找掩蔽的场所，而我，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任由着豆大的雨珠，毫不留情地打在我身上。
已经快要一年了，同样的戏码重复不断地上演：我追着他，到马戏团看他表演，确定他平安无事，然后悄悄离去.....
好冷！
可是这跟他离开我的痛苦比起来，算什么？
我想要坚强，我想要遗忘，但是，我不能！我做不到！
爱上他，到底是祝福，还是惩罚？
突然发觉，滑下脸颊的雨水，居然是温热的，还有着淡淡的咸味....
～＊～
看到浑身湿透的我走进旅馆大厅，柜台的服务生与值班人员脸上都浮出不悦的表情。我知道我沿路滴着雨水的外衣和沾满污泥的鞋，八成会毁了地上昂贵的波斯地毯，还可能要害他们重新拖一次地板。但是，我现在不想去管这些事.....
把自己关进房间，连灯都懒得打开！
将湿透的外套随手往地上一扔，我走进浴室，随便冲了个澡，可是，当我一打开浴室的门，出乎我意料之外，灯自动亮了。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居然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脸上还是如同往常，深不可测的表情.....
或许，是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你以前是不会乱丢衣服的。」
「怎么，你居然还会在意我的事？」一开口我就后悔了，这么不成熟，没风度的语气，只会将他越推越远。这不是我希望发生的，所以我赶快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看到你在马戏团──」
「噢，只是刚好看到你们的海报，想顺便看看表演轻松一下，巧合罢了！」是啊，巧合，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的拙劣藉口.....
「加上今天，连续３７次的巧合？」他的语气仍是如以往般沉稳，听不出一丝感情，但却使我更加狼狈不安......他知道了？怎么可能....
彷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主动回答了我的疑问，「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每次看完我和凯瑟琳的表演后，就马上离开的观众。而且，就算你永远是坐在最后一排，我还是能感觉到你在那里，看着我....」
「你一直都知道？」我无法抑止胸中猛然窜起的怒气，「那你今天来，是不是想叫我以后不要再纠缠你？好啊，没问题！只要你开口，我从此决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说啊！说你永远不想再见到我！说你再也──」
「我不是要说这个──」
「你闭嘴，我还没说完！」忍了这么久的悲伤，寂寞，恐惧，不满，通通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你一直都是这样，你从来不跟我说你要什么！就连离开也不说，留下什么也不知道的我在后面。特洛瓦，你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告诉我一个理由，告诉我实话！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这是你欠我的，知道吗？」
「......」
「说啊，算我求你！」我可以感觉到在眼框里打转的泪珠，随时都有可能泛出，「就算你不再爱我了，讨厌我了，请你说出来，请你告诉我你不告而别的理由。我只是想知道.....」
一阵沉默之后，「你不会再需要我了！现在战争结束，你可以过着新的生活，你会找到更适合你的人，而不是像我一样，连名字也没有的──」
「这不是理由，特洛瓦，」勇敢地用手背擦去尚未流下的泪水，我突然觉得好笑，「你在怕什么？怕再一次伤害我？不必了，告诉我实话！我要听的是你真正的理由，不是这种一切都是为了我好的烂藉口！」
「......」
「老实说，没有比你不告而别就离开更能伤害我的了。你不愿意，我也不会说要复合，」是啊，我在心中对自己重复，反正不是你的，就不会是你的，何必强求？「可是特洛瓦，你不是那种会用这样的方式分手的懦夫，所以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
「我是！」突如其来的回答，反而让我吓了一跳。「你错了，我是个懦夫。」
「特洛瓦......」这不是我预期中的反应！
「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活着看到战争结束的一天.....我原本就打算死在战场上，直到遇见你为止.....可是当战争结束，我反而不知道何去何从....老实说，我一辈子都在战场上过活，没有战争的日子，对一个从小就成为士兵的人来说，是很可怕的，因为你不知道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一定──」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可是跟你在一起短短几个月，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我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来换取多一秒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我也早就下定决心，要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在我面前的，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强悍，冷静的钢弹驾驶员，而是我一直希望，但早以为永远无法实现，愿意对我打开心扉的特洛瓦，「可是现在战争结束了，大家都散了，开始自己新的生活。迟早有一天你我必须分开.....」
「所以，你打算在那之前离开我？你对我们之间一点信心也没有吗？」我慢慢地了解特洛瓦的意思了，可是.....
「现实是，我们属于不同的世界，」可能是错觉吧，我看到特洛瓦的眼里，似乎也闪着泪光，「当我发现，我是那么爱你，那么需要你时，我开始害怕了。我一直以为，需要照顾的是你，而能成为保护你，照顾你的人，我也很骄傲！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才是一直倚靠着你。我能给你的，跟你对我的重要性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如果你要跟我分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次换成是我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我不知道该感到高兴，还是悲伤。高兴的是，特洛瓦终于说出他心里的话，他还是爱着我；悲伤的是，长久以来封闭着自己的感情，一旦碰上了，他只能用逃避来解决问题......
看到我一言不发，特洛瓦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对不起......我知道再怎么道歉，你也不会原谅我。只是每次看到你离开的身影，我就会听到你哭泣的声音.....你说的对，我欠你一个理由，其实不只这个，我欠你的，用我一生也无法偿还.....」
「那么告诉我，特洛瓦，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声音。
「因为你不应该为了我而痛苦！」背对着我，特洛瓦的头彷佛垂得更低了，「离开你的这一年，我才真正体会到思念的痛苦。我唯一的安慰，就是一旦我不在你身边，你就可以展开新的生活，彻底摆脱战争的阴影。可是，我看到的，却是你日渐憔悴。就算是在马戏团看表演，你也从来没有笑过。只有在我表演完，平安无事地从靶面上被放下来时，你才会露出放心的表情。我开始怀疑，或许我错了......」
是啊，特洛瓦，你真的错了！明明两个人都彼此深爱着对方，却只是因为胆怯与懦弱，而无法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愚蠢的错误？而我不也是一样？在过去的一年内，我有那么多次机会，让特洛瓦回到我身边。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只是不断地逃避，让两人持续地痛苦下去.....
对不起，特洛瓦.....
「看着我好吗，特洛瓦？拜托，请你转过来，看着我！」我再一次把早已爬满双颊的泪水擦去，现在是我们弥补这个错误的时候了。趁着特洛瓦转过身来的一刹那，我扑进他的怀中，这世上最让我感到安全的地方，「答应我，特洛瓦，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吗？我们可以幸福的。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从我生命中消失，我做不到.....」
「我也不想.....」特洛瓦的双手慢慢地抱住我。有些犹豫，但他的拥抱，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暖，「只是──」
「我知道你害怕，」我急着接下去，「我也一样！我们两个原本都是胆怯的人。可是，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就有两倍的力量，两倍的信心，还有两倍的爱，来克服所有的困难。我们会变成两个勇敢的人，而勇敢的人，最后都会获得幸福的！可是，只有一个人的话，是绝对没办法的。特洛瓦，我们再试一次，好吗？」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我突然感觉，特洛瓦的手，正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我甚至还听到他低低的笑声，「卡特尔，你真的一点都没变，我的小梦想家......」
"小梦想家".....从来没有人知道，这是特洛瓦对我的匿称。光是短短一句话，彷佛以前的美好回忆，全部再一次涌上心头。而过去一年的所有的悲伤，早已消失无踪。「你没听过，"人类因梦想伟大"，这句话吗？」我也忍不住笑了。
「这大概是我为什么会爱上你的原因之一.......」这是特洛瓦的唇吻上我之际，我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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