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Noin
(之九)
临街阳台的那一方,可以看见公共花园里修剪整齐的树木。 淡淡的月光在叶面上摇曳,仿佛和着草间虫鸣起舞。 倚壁而坐的年轻人正沉默地凝视着夜空,让背脊感受着墙砖的冰凉。 不知何时,一位赤着双脚的少女悄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静静地溶于这片寂静的黑暗,直到她的话音打破了沉默。
“迪奥,有些事情不知道是不是该跟你说。” 来了,那个适当的时候终于到来了。 “嗯?”长辫子的年轻人下意识地捏紧手中的罐装饮料。 “我不懂得该怎么表达才好,或许会很难听,希望你不要介意。” “嗯,你说吧。”迪奥强作轻松地应道。 面对面亲自向对方说明一切,毕竟是需要勇气的行动。 仅是这一点,心里就无法对她涌起应有的怒意。
“他……是个好人。”希尔德刻意地选择着词汇。 原来如此,迪奥没来由地点着头──希尔德的眼光当然不会错。 “曾经在一起很长的时间,如果分开了会感到寂寞也是理所当然的。” 已经很长时间了吗?我还真不是简单地被蒙在鼓里呢。 “想到往后再也不能见面,就禁不住感到悲哀。” 感情已经深厚到这样的地步,碍手碍脚的人反而是我了。 “所以即使被当作任性的小孩看待也没关系,只想好好地让自己的感情放纵一次,” 是的,既然喜欢就绝对不要犹豫──迪奥继续心不在焉地点着头。 “我明白迪奥的心情。”仿佛从对方的点头中得到鼓励,少女接着说道。 我的心情不重要,只要你能得到幸福就好了。
“原以为大家从此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没想到自己却成为被遗留下来的人。” 确实没想过,那无足轻重的障碍竟迅速地演变成现在的后果。 “油然而生的孤独感象虫子似地啮咬着内心,或者还有悔恨和痛苦。” 有些东西,总是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才感觉到它的珍贵。 从来没有努力去经营过这份感情,又怎么能希望对方付出相等的回报? 这样的自己,甚至连请求她留下来的资格都没有呢──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迪奥闷头闷脑地苦想。
“分别以来每天都给你写信,可是一直没有回音。” 写信吗?原来一开始也只打算用电子邮件的方式告诉我而已。 “认识迪奥这么久,这样的情况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说起来真的好久不曾检查私人信箱里的邮件了。 “我实在没料到,这次事件带给迪奥的冲击会比想象中更为严重。” 希尔德稍稍别过脸来,小巧的嘴角扬起一丝怜爱的笑容:“他真是很可怜呢。” 确实很可怜啊──输得一败涂地,却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迪奥连忙举起易拉罐狠狠地喝了一大口,以此掩饰尴尬的神色。 “虽然不声不响脸上还是笑嘻嘻的,心里的受到的伤害却不比任何人浅。”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随心所欲地哇哇大哭呢。 “所以我还是继续每天都给他写信,即使不回复也没关系。” 说到这里,少女羞涩地低下头,“只要迪奥他能看到,知道我的想法就可以了。” 然而最终依然选择了面对面地将事情解释清楚,就象现在这样。 长辫子的年轻人不出声地苦笑了。
“可是迪奥,”希尔德一口气似地说道, “我真的很希望能够早日再看到你开朗的笑容。” “尽情地发泄心中的郁闷和悲哀是必要的,但也不能总是打不起精神哪。” “总是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会对现实中的自己失去信心。” “看到你无法振作的样子,他也会觉得很为难吧。” 即使是最后的谈心,她竟然还象朋友一样为我的事情深深担忧。 胸中如噎一物地钝痛着,不知所措地回望身旁少女的迪奥,仿若置身梦境。 昏暗的月影中,希尔德晶亮的双眸充满了期待和热切。 那个家伙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愚蠢得将这么好的女孩拱手相送? 只不过,我再怎么样也跟“他”没有关系吧? 忽然感觉心头一片混乱,迪奥下意识地再度举起手中的饮料。 可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倒不出来了。
“迪奥,”希尔德若有所思地用双手托着下巴。 “嗯?”被点名的年轻人茫然地应道。 “这么说也许对逝去的人不太尊敬,可自己的人生不能因此就停滞不前呢。” 何止是停顿──迪奥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简直就是乱套了。 “你说什么?”他忽然回过神来。 “不能放弃呀。”希尔德莫明其妙地回答。 “不,再前面那句。” “逝去的人,”少女迟疑了一下,“我是说你的旧同伴。” 因为忌讳迪奥的心情而迟迟不敢说出口的名字──“希罗·尤。” “跟希罗什么关系。”迪奥忿忿不平地将脸别到一边。 如果让他知道我如今的境况,也许又会嗤之以鼻地嘲笑我的无能吧。 那家伙永远是一副糗样,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等一下……那家伙?
“你刚才说什么?”迪奥慌不迭地问道。 “搞什么鬼,”希尔德不满地叉起了双手,“你到底有没在听哪?” “你是说希罗?”绷得紧紧的脸突然失去了弹性。 “亏人家担心你因为希罗的事情绪低落得总爬不起来,拼命想着安慰的话。” “你一直跟我说的人就是他?” “还小心翼翼地不敢乱说,怕会勾起你的伤心回忆!” “你回来一句话都不提就是因为担心我吗?” 年轻人依然喋喋不休,脸上的笑意却已经浓得再也无法掩饰了。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地看我的信呀?”少女的声音已经从惊讶转为狐疑。 信?电子邮件?我怎么完全没想起还有这种联系方式? 连续几天坐立不安却只晓得面对通讯器发愣,没来由地乱了方寸……
“干嘛不打电话?还有那玫瑰花是怎么回事?” “……这些信上不都跟你说过了吗?连霍华老爹也在担心你呢。” “啊──原来你去老头那里啦?”我到底在干什么呀。 霍华那家伙一年到头都爱漂在杳无人迹的海上,普通的移动通讯信号根本无法覆盖。 “什么嘛,原来是为了博取同情在装傻。” 一股被捉弄的感觉油然而生,希尔德不服气地拎起了拳头。 “对不起。” 迪奥傻笑着跳起身来,忙不迭地躲避少女的攻击。 “还想逃?!” “对不起啦。” 铺着木地板的阳台不堪两人的争相践踏,咚咚作响地抗议着。
“出了一身汗,突然舒畅起来了呢。” 好容易才停止吵闹正经地坐下来,一起喝着冰凉的啤酒。 头顶的风铃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月亮在薄薄的云间穿行。 有什么难以触摸却可以实在地感觉到的东西,在空气中柔和地流动着。 所谓适当的时候已经被证明是子虚乌有,其他的小疑问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感到庆幸的同时才突然发现,由始至终原来最不坦白的人是自己。 人一旦太闲就会想花样,没想到我倒成了最好的例子呀。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敬,可是真的很想谢谢你── 希罗,感激你,赐予我幸福。
“迪奥,你真的越来越奇怪了耶。” 眼看一边抓着乱蓬蓬的头发一边笑嘻嘻地自言自语的年轻人, 手捧饮料的希尔德不由得发出忧心忡忡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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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奥兄的幸福问题,不知不觉地就占去一章的幅度。 不过总算解决了他这边的烦恼,接下来的谜团也要一个个地揭开了。 16/10/2001
<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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