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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无限透明的蓝
Sky of Blue Transparency 

By:Noin

(之十六)

“安排在这种地方聚会,有什么特别目的吗?”
长辫子的青年人背着双手,正饶有趣味地逐一欣赏着充满古典风味的室内陈设。
仿佛是旧贵族官邸的会客间,四周摆放着通常只有在古董拍卖会上才能一见的珍贵艺术品。
那些简单随意却又独具匠心的装饰布置,处处暗示着主人独特而高贵的品味。
日光通过敞开的巨大落地窗倾泄进来,温柔地映亮了每一个角落。
茶桌旁边几近半人高的镂空花瓶里,被称为天堂鸟的巨大橘色花朵正含苞待放。
“你还不知道吗?”摆弄着茶具的卡特尔闻言露出非常吃惊的神情。
“什么?”迪奥愕然地张大嘴,回头看看正坐在软椅上无所事事的多诺。
那个指点他绕了大半个地球来到地中海的家伙却用手顶着下巴,故意把脸扭到一边去了。
一时无人答话,刹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可以听见不远的地方有海浪拍打的声音。

忍不住要发出点声响来才能安心的迪奥嘟哝起来:“他们好迟啊!”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有人及时回应了他的抱怨,随着话音,大步迈进门来的是难得一身便服的五飞。
他稍稍让出身后位置,现出那位通常只能在电视屏幕上见到的年轻女性。
“各位午安。”以优雅步伐走上前来的秀丽少女于是微笑着向在场等候的三人致礼。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迪奥连忙出声招呼:“哟,莉利娜小姐……”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到一旁正和她携手而入的人影身上。
定睛一看,迪奥吃惊得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来了。”身边的卡特尔却轻易地说出声来,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那边厢多诺亦微微扬起嘴角,朝来人颌首示意道:“好久不见。”
与莉利娜并肩而立的褐发年轻人视线转移到他们这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抱歉。”
虽然身形瘦削,除了脸色尚有一丝苍白,希罗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三人非常自然地就在空位上坐下来,五飞把拎在手中的点心盒摆上了桌面。
打开来,是典型的英式下午茶点,配上精致的意大利糕饼,只是看着也足够叫人垂涎。
“还真没让我们白等哪。”多诺说了一句。
五飞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脸上似乎多了一丝笑意。

“利莉娜小姐也来点茶吧。”
“谢谢。”
“五飞呢?”
“那我不客气了。”
能够亲手替旧日的伙伴们服务,卡特尔似乎忙得很高兴。
毕竟在座的人当中,也数他沏茶的功夫最到家了。
一时间,室内飘逸着红茶特有的清香,还有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被撇在一旁的迪奥终于按耐不住了。
曾经自称死神的人毕竟神经线够粗,被从地狱爬出来的家伙轻易吓死实在不够面子。
然而察觉到在座各人平静的反应,惟有自己表露出不合时宜的惊愕,这才是最大的打击。
“就是你眼睛所看到的那样啊。”多诺平静地回答道。

“我以为、我以为……”迪奥斟酌着词句,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
“新闻报道的东西居然也会尽信。”五飞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针见血地来了一句。
好歹也是身居要位的现役政府工作人员,居然还能发表这样不负责任的言论,
捧着茶壶的卡特尔,不禁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被正中要害的迪奥于是也反唇相讥:“你们竟然串通起来欺骗善良的民众的感情。”
五飞摇摇头:“这里的人可都是用自己的方法来找出事实的真相。”
仿佛要证明什么似地,他朝多诺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个意味不明的动作似乎唤醒了脑海中某些无关重要的记忆,
刹那间迪奥恍然大悟:“我说那时候你怎么有兴趣正儿百经来和我告辞,原来……”。
“我已经尽量把能考虑到的事情都告诉你了。” 那个让他颜面尽失的罪魁祸首却淡淡地回答。
火星开发建设军团,作为当事人最后所属的工作部门,不可能完全置之事外。
位于多佛海峡的联络基地,对事件有一点正确的反应不足为奇。
所谓外务部安全人员,稍微熟悉希罗的人都应该明白那只是个幌子。

然而也会有一心以为这是“出于对莉利娜特殊身份考虑而做出此种安排”的人──
虽然设置随行安全人员并非外务次官本人的意愿,而是外务部的安排。
但需要战斗经验丰富的“前高达驾驶员”来负责安全,
明显是对自己所鼓吹的完全和平主义缺乏信任。
在总统选举的非常时期流传出这种谬论,必然会对当事人参选产生不良影响。
毕竟人们热衷于与众不同的花边新闻,即使那些新闻未必是事情的真相。
何况要解释何以火星建设团的成员在卢森堡政府空港出现将令问题进一步复杂化。
逝者已矣,希罗也未必希望自己暗淡的过去成为公众津津乐道的话题。
因此,将其实际履历公开并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不如一语蔽之更为干脆。

迪奥不禁鼓起了眼睛,他正是考虑到以上种种情况,才毫不犹豫地相信了整个事件。
有处于政界高层的莉利娜和的五飞的参与,事件必然能朝着最积极的方面进行。
他笃信,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堂堂正正的,都有着非此不可的理由。
他们都是他能信任的对象,看来现在要改成──曾经可信任的──才行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只是由于墓碑上的署名而产生的不协调感。”多诺说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战后他就不再使用这个名字了。”
无论是身为安全人员还是建设团员,档案上都应该记载了另外的姓名。
希罗·尤的名字及其背后的故事,休战即使已近十年,依然会在某些人心中产生涟漪。
长期以来在两地的官方交流中,人们都会尽量避免触及类似敏感的话题。
既然正式档案上并没有采用这个名字,安排葬礼的外交部作为政府部门不可能不考虑后果。
即使真的被忽略了,知情的预防者也不会允许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然而官方的报纸却煞有介事地在牺牲者和当年的殉义者恰巧同名的事实上大造文章。
冒着被有心人揭发政府伪造资历的危险,特意纠缠在这种不存在的偶然性上,
从案件侦破的角度来说根本没有必要,可见背后有更深邃的目的。
虽然说即使到这个地步,在不明真相的公众中并没有引起任何积极的反应。
人们的关注点仅仅集中在外务次官本人身上,并且更多的只是为了满足对隐私的好奇心。

“哼,名不见传的小卒,”五飞冷冷地插了一句,“那种事有谁会关心。”
事过境迁,当日的少年早已身居要职,却仍然对此耿耿于怀。
被遗留下来的士兵们,相信自己由始至终正为着谁而奋战的战士们,
在尽情享受和平幸福的人们眼中却是如此微不足道,甚至于不值得为他记住名字。
卡特尔的脸色似乎有一些煞白,双手紧捧着茶杯默不作声。
为促成事件的曝光,被迫卷入的温拿家族扮演了不甚光明正大的角色。
迪奥讪讪地笑着,胸口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莫名的抽痛。
也许,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反倒更幸福吧。
反正那个本来就不是他的名字。

还有莉利娜的反应。
无论再怎么需要注意公众面前的形象,那种反应也过于冷酷无情。
只由助手代送的一束花作为致谢,那绝对不是莉利娜小姐能做出来的事。
在招待会上那种和根据剧本念出来的台词无异的发言,作为官方声明也许非常得体,
却难以让明嘹来龙去脉的人相信那是她对一位曾经和自己有重要关系的人所能说出来的话。
况且这个人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重要,重要得可以将自己的生命交托在他手上。

以这一种确信为基础,一切疑团都能得到解释。

“我以为,政府人员的心肠都差不多。”迪奥忿忿不平的嘟囔只换来五飞严厉的一瞥。
“这不是你的错,心地善良的你或许潜意识中还残余着同伴的概念,”
五飞补充道,“而有些人却早已经习惯了不根据事物的表面来判断真相。”
“有些人?”斜眼看了一眼多诺,迪奥苦笑,这种说法算不算是对迟钝的我的安慰呢。
或许这就是洞察力的差异吧,依照眼前的资料以及过去的经验比别人更准确地推测出事实。
在这一群前高达驾驶员中,就属特洛瓦的洞察能力最好。

“看来在欧洲跑了几天,还真让你摸着点门道呢。”
迪奥懒懒地甩了甩身后的长辫子,露出仿佛自尊心受到伤害一样的神情靠到椅背上。
“因为是收获甚丰的朝圣修行。”
“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多诺同学。”

“其实我和你一样从一开始便相信了所有报道。只是……”听到这里,卡特尔欲言又止。
“只是……”迪奥回过头,语气略为受挫地接问道,“什么?”
“温拿家的情报网。虽然不清楚确切的事态,但是预防者有重要行动在部署中是无庸置疑的。”
“所以,你也采取了沉默观望的态度……?”
“嗯!”金发的年轻人稍微低下头,仿佛在躲避问话者视线中的楚楚可怜。
如果不是出于多诺的阻止,或许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地追查下去吧。

然而,莉利娜自愿成为诱饵。
忍受所有误解,用自己的声誉和仕途作为赌注,只是为了将引发这次事件的人揪出来。
复仇也好,伸张正义也好,促使她奋不顾身的真正原因,也许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
仿佛在贯彻着某个人很久以前所坚持的信念:挡在面前的人,便是自己的敌人。

只有策划行动的人,才会觉察希罗在现场的出现完全是个异数。
对于他们而言,最碍手的人已经在巧合之下被铲除了。
如果是来自“过去”的敌人,他们将非常清楚遇刺的对象阴差阳错意味着什么;
若是眼下的敌人,他们也会极尽可能地针对被置于尴尬的境地的莉利娜大做文章。
当两种后果同时出现的时候,可能性只有一个——
过去的敌人,和现在的威胁——或者说对手——联合起来了。
也许他们本来就是同一阵营的也不一定。

“那也不至于假报死讯来博取同情吧。”迪奥依然不依不饶地嘟囔着。
这句话没有人回答,却让优雅地坐着不发一言的莉利娜脸色起了一点难以觉察的变化。
她身旁的希罗依旧安静地望着手里的茶杯,似乎大家谈论的是和他无关的事。
但是他能实在地感觉到,莉利娜一直紧握着他不放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收紧了。
仿佛要回应她那无言的心绪一般,他的手上也稍微加强了力量,和她更紧地握在了一起。
因为并发症差点就活不过来的日子,他和她一起熬过了人生最艰难的时刻。
在案情被大肆宣扬得最为沸腾的关头,那些为了布局而别有用心的安排几乎就成为了事实。
这也是为什么连多诺都会按耐不住,要亲自拜访五飞向他提出求证。
那是他推断出所有想知道的答案之后,还萦绕心头的焦虑。

因为,身为当事人的五飞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将其他同伴牵连进来。
无论事件会以怎么样的姿态落幕,都绝不要求曾多次并肩作战的伙伴们再度协助。
那段“过去”超出了他们的年龄应该承受的范围,再如何轰轰烈烈都只能让人不堪回首。
为了换取在外人眼中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人生,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大的代价。
虽然不曾说出口,相互都明白大家对如今普通的平民生活珍惜到何种程度。

“结果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的人只有我一个啊,”
迪奥恨恨地瞪了一眼五飞,后者却神态自若地捧起热气早已殆尽的红茶。
卡特尔羞涩地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对不起。”
“和平的日子过久了,我的感觉也开始迟钝了呢。”
仿佛要掩盖内心的寂寞,迪奥夸张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么说道。
也许,这是好事也说不定──
当初以为要我们这些具有破坏性的人再次聚首,
就只有当战火重新燃起,人类的自由与和平受到威胁的时候。
然而能象今天这样一起坐下来享受喝茶的乐趣,未免不是值得珍惜的时光。
毕竟,“未来”并不能靠别人赐予,而是要用自己的双手去把握。
“谁要续添吗?”多诺问道。
迪奥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瓷杯:“这里。”

来自地中海的风穿过白纱的窗帘,带来了些微咸腥的味道。
艳阳已经当空,在树梢间渐渐转移的光线,让室内不知不觉地便更加亮堂起来。
被阵阵暖意所熏陶的天堂鸟,仿佛将要尽情绽放似地更高地仰起了头。

“这房子真漂亮,作为疗养地实在是太适合不过了。”
“向卡塔罗尼亚家借用的别墅,听说还是本地的历史保护文物呢,要参观吗?”
“卡塔罗尼亚?”迪奥作势拍了拍额头,“似曾相识的姓氏啊,据说和温拿家走得很近。”
“这种小道消息你倒是清楚得很。”五飞忍不住哼了一声。
“因为我非常关心时事,特别是和名人有关的绯闻报道。”
“那个,迪奥,报道的东西是不能全信的……”卡特尔尴尬得涨红了脸,连忙分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转到自己身上,但是还未成为事实的东西被同伴调侃总不是好兆头。
“总之,希罗能在这里住这么久真是幸福呀,你看连电视机都是订制的呢。”
“不要吵着我看新闻。”

即使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两个人,会客间里连绵不绝的吵闹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还有一个星期,竞选投票就开始了,新闻中如火如荼的都是相关的报道。
地球圈内外的未来将交由全体民众来决定,至少名义上的说法是这样。
失去了最强的竞争对手,现任外务次官莉利娜·诺利亚目前的形势最为见好。
然而实际操作过程中,谁也无法预料会有如何的意外发生。

即使如此,次官本人此刻正悠闲地漫步在借用来的别墅的后院中。
“担心吗?”这么被身边紧紧牵着的那个人问到的时候,
她的回答是“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会担心。”
这个充满孩子气的回答,让他忍不住微笑了。
他非常清楚,她那和所有的候选人决定性地相异的理念,将引导她走向最后的胜利。
她所在乎的不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位置,而是某种可以实现梦想的力量。
只要能让大家毫无后顾之忧地放开追求新希望的脚步,她愿意成为任何人。
即使这个时代已经不再需要象他这样的人出现,还有她让他们的梦延续下去。

所以在这和平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必要使用“希罗·尤”这个名字。
它所代表的任何意义都和身为独立个体的“我”这个人再没有任何联系。
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希罗·尤已经死了。
无法直面自己的感情的希罗,从那一天起就永远地消失在白色的大理石墓碑之下。
仿佛从来就不曾在现实中存在过,而将来也不可能再度出现。

“我相信命运,从第一次在海边见到你的时候开始,我就相信总有一天……”
莉利娜的话并没有来得及说完,也没有必要说下去了。
她最爱的那个人俯下身来,热炽地封上了她的唇。

AC202年,在相识六年零八个月之后。
他们第一次完全投入地,向对方献上了自己最珍贵的初吻。
头顶的天空,是接近无限透明的蓝。
即使刚从软管中挤落到调色盘中最纯洁的蓝,大概也无法描绘得了它万分之一的美。

这样蔚蓝的天空下,是不是也有着一片同样辽阔而清澈的蓝色海水,
让那海和天天与地之间的交接,柔和得无法分清?


“我的性命对于大部份人都是不重要的,但是……为了你,我想好好活下去。”


[Comments]


星月为证 我将如影相随 和你甘苦与共

天地可鉴 我将长伴身旁 爱你至死不泯

此为誓


总算实践了自己的誓言:NOIN我是绝对的BOY+GIRL大幸福派。
[永不消逝的地平线]的彼方,是一片[接近无限透明的蓝]色天空。
希罗的幸福、迪奥的幸福、还有多诺的幸福都被带出来了。
这个故事竟然给自己带来了莫名的感动,说实话还真有些舍不得结束的说。

01/12/2001
08/08/2004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