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我不曾用它
因為無此必要
自從我捨棄女人的身份，成為哪吒，便將有關女人的東西全部捨棄
女人，是軟弱的代名詞
所以，胭脂這種東西，我不用
張五飛，那書呆子，我意想不到他會成為我的丈夫
表情木訥，手不釋卷，之乎者也，了無情趣，滿腦子盡是四書五經
這種人，根本不配繼續龍族族長的地位
不!連作為我的丈夫也不配
除了成親當天吵嘴外，我倆幾乎不談話
因為根本毫不咬弦
五飛只管唸他的書，當迂腐的學者
而我，則肩負保護龍族的責任，與其是責任，倒不如作我的使命
男人，素來不可靠，我早知道
有天，奶奶與我相約，往庭園散步
走著走著，她卻步不行，我覺得不妥，於是上前看她
「奶奶你不舒服嗎?老人家身子虛弱，不宜吹風去。」
「孫女，要是你能夠待奶奶和藹親切，為何不像待奶奶一樣待他?」
「奶奶，你…說什麼?」
「妹蘭，你明白奶奶的話，五飛是好孩子，專程由寄宿學校出來支撐龍家，累他不能好好完成學業，你應該盡妻子的責任待他好。」
「奶奶!怎麼你也一樣不通情達理?那書…那個五飛早晚只會讀書，族中的事情，大大小小他全不過問，試問他如何能負起擔當族長的重任!?」
「乖孫，男兒做事喜怒哀樂不形於色，不像你隨便表達。」
「可是…他，作人家的丈夫，卻從未向我這個妻子表示過…」
「傻孩子，不表示不代表沒感情，五飛始終害羞，你要人家怎樣交代?聽奶奶的話，耐心一點，他一定會表現溫柔的一面。」
溫柔?在五飛身上，我毫不察覺
橫看豎看，他沒有這種感覺
他，只是迂腐的沒用鬼
早晨，陽光透過窗紗輕輕落在梳妝台上
我依舊坐在台前，梳理我的頭髮
偶爾間
我發現五飛凝視我
鏡子清楚地反映他的樣子，他靠在衣箱旁邊，托著腮，細心留意我的一舉一動
他想什麼?
我完全猜不透!
那表情，細心的表情，從未在我眼前展現過
他仍在看，原封不動，走開!有什麼好看!
心跳得很厲害，照照鏡子，看見自己面紅耳赤的樣子，我馬上別過臉，免得讓他見到
再過幾天，就是奶奶的壽辰，本來，我樂意陪她一起出外逛
不過，她竟帶五飛來，而且走了半途，她說身體不適要回家去
這分明製造機會讓我和五飛獨處
我不高興，奶奶很狡猾
我倆在街上走了良久，大家無意與對方講話
好，我走著瞧!看你嘴硬到何時
半小時，他仍嘴硬，這令我更不自在
不說話，即使僅僅半個小時，也如幾個世紀般難過
經過一間飾物店時，櫥窗裡有些東西閃閃發光，引起我的注意
我跑上去，在玻璃窗內，一枝素色的髮釵放置在小木架上
它清秀樸素，手工精緻，頂端的小明珠散發靈氣，深沉的黑木杆顯露誘人的神秘色彩
我為這枝髮釵著迷，很想擁有它，我的腦海頓時閃過這念頭，沒察覺五飛走在我的身邊
「怎麼?你喜歡嗎?」
「與你何干?」
「好奇而已。」
「我才不會稀罕，這是女人才會用的東西。我是哪吒，早已放棄女人的身份，我不屑看上這種東西。」
我趕緊離開，五飛沒有說話
對，我是哪吒，為何會對女兒家的東西感興趣?
但我騙不了我的心，我真的很喜歡那髮釵
如果給五飛知道，他一定會暗地裡嘲笑我
可惡!
我不是女人!這些我不稀罕!
從看見那髮釵開始，我每天梳頭，都特意地盤起髻來
挺好看，如果加上那髮釵的話，便更完美了
呃，我幹什麼?
怎麼突然變得撟摟造作?我立刻把頭髮放下來，束起平日的辮子
始終，我忘不了它，越是不敢去想，心裡越是掛著
騙不了，真的騙不了……
明天就是奶奶的壽辰，龍家早已辦妥壽宴的事，五飛也有出力幫忙
家裡也精心佈置好，每一個角落充滿喜氣洋洋的感覺
奶奶她老人家當然滿心歡喜
我在大廳整理佈置時，奶奶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把我拉到她的房間去，還鎖上大門，舉止很不妥
「孫女，你怎麼了?」
「你說什麼，奶奶?」
「呀?孫女，奶奶在問你們這兩小無猜啊!」
「什麼兩小無猜啊?」
「哎呀…奶奶說明白一點，那天你和五飛相處好嗎?」
「啊，原來如此!我早料到，奶奶你明知我不喜歡跟那木訥子一起，卻故意拉我們在一起，這件事我還未下氣!」
「妹蘭，怎麼你依然倔強?像你那樣，當丈夫的想體貼妻子也不行!」
「奶奶……!」
「夠了…答應奶奶，過了奶奶的大壽之後，就跟五飛和好如初，這是奶奶的心願，知道嗎?」
先斬後奏
奶奶真是的!她有沒有替我想過?我不甘心!
回到房間，五飛坐在床邊讀書，我「哼」的一聲坐下來，他卻不瞅不睬
後來，他緩緩開口
「誰惹你火?」
「……」
「超老師?」
「你怎知道?」
「她也找我談過。她說，你是好女孩，吩咐我不要辜負你。」
「……」
「其實，你長得挺可愛，沒必要裝強。」
「你還說，全因為你!你什麼都不管，若果我不挺身而出，誰可以把龍家團結起來!」
他啞口無言，我氣極了，乾脆出外去，我不想看見他
散心去，漸漸，我氣不了五飛
想起剛才他難為的樣子，我明白了，他也有自己的難處
五飛為了支撐龍族，才委屈入贅我們龍家的
龍族是一個男女意識強烈的族群
自古以來，都是男兒負責管家，女子負責養兒侍候
沒作為的男子，在龍族中沒地位可言，永遠被人瞧不起
更何況是五飛!他倚靠家財來到這裡，而且是外來人
除了奶奶，龍家上下沒有一人他是認識的，難怪他每天沉入在書卷中
既然是入贅，便沒資格過問龍族的事
為什麼我一直不明白這點?
我真笨……
回家去，回到房間去
五飛沒有唸書，平靜地在檯子旁邊品茗
我選了一個著眼處坐下
他看了看，沉默了一會
然後在衣袋摸出小紙包放在檯上
「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
五飛不說話，我接過來，拆開外面的紙，裡面是上次在飾物店見過的髮釵
「咦?」
「雖然你不稀罕女人的東西，但看樣子你很喜歡，所以…」
「你…頗細心。」
「除了髮釵，還有這個。」
他遞上一個小盒子，柔滑的絨布上有著精細的刺繡，是個漂亮得很的盒子
「很美，裡面藏著什麼?」
「是胭脂，明晚是超老師的大壽，你是女孩子，怎麼也應該打扮一下，我不會挑什麼衣服首飾，於是隨便買了胭脂，讓你化妝用。」
「胭脂的顏色淡得很……你怎會挑這個?」
「我怕顏色太濃你不喜歡，而且…濃的胭脂與你一點也不相襯。」
「嘻……謝謝。」
「唔?」
「你真溫柔體貼。」
奶奶說對了，五飛他…有時是木訥一點，不過不失丈夫體貼妻子的情意
可愛的傻瓜…
木訥丈夫，湊個遲鈍的妻子
也不錯嘛
大壽那天，奶奶在眾來賓中偷偷走過來
大概是問我那件事
「孫女，看通了嗎?」
「奶奶，你的孫女冰雪聰明，早已看通了。」
「所以了，奶奶沒錯了吧?」
「是、是。」
「咦…今晚，我的乖孫女好像變了……」
「你認為呢?」
「今晚妹蘭嬌俏了，頭上盤髻，多了一枝髮釵…唔?孫女，你塗了胭脂嗎?」
「不……為何你這樣問?」
「沒有…大概奶奶老了，眼力不好，我以為你的臉上塗上淡胭脂了!呵呵，看來奶奶要換上老花眼鏡了!」
我們倆婆孫笑了笑
其實，奶奶沒有看錯
我塗了丈夫全心送上的淡胭脂……
-FI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