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VO447
她看起来似乎沉沉的地睡着了。
在迷朦的黑暗中，几乎连作梦也不可能……
“啊……”干涸的喉咙勉强地挤出声音，原本模糊一片的视野出现了一丝的光亮。
“哎，你醒来了？”一把悦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她睁开眼睛，望向声音的主人——那个坐在床边的短发女孩……
“觉得怎么样？你已经昏迷了两天……”女孩似乎有点担心的问道：“肚子饿了吧，你之前一直都发着高烧，我们赶紧请医生来跟你诊疗过才好转了一点。”有点手忙脚乱地跑到开水机旁，用杯子盛了满满的一杯水拿到她身边：“这里有水，喝一点吧。”
“……谢谢你……”她接过杯子，对女孩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请问，这里是……”
“哦，这儿是麦士维事务所，我们事务所在VO447里头可是名气不小的清道夫中介。”女孩得意地回答道。
“……这儿……是VO447……”她努力地抑止着在头部不断传来的阵痛，口中默默地念着这个陌生的地名。
“对啊，狄奥说他在干活时发现你的，似乎是遇难船员。”女孩好奇的把头凑近：“对了，你还记得你昏迷之前的事吗？”
“我……”那破破碎碎的记忆片断中——那巨型的紫色机体如魔魅般朝着她身在的驾驶舱冲来，尽管在一旁护航的僚机已经开火把它轰得支离破碎的，但那名已决心一死的联合军驾驶员在闪光中拼尽了最后一口气，把节流阀推到极限后与运输船一起玉石俱焚——
爆炸所产生的火光和冲击波几乎把她的身体给撕裂，身边的几名同伴还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被那团火球所吞噬……
她以为自己亦逃不过这场劫数……但，结果她却幸存了下来，然后给带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
“……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她支吾其词的回答道，虽然眼前的女孩挂着一付友善的笑容，但现在的她还是条件反射地周围的一切事物存有着一种戒心。
“噢，不会是……在遇难后失去记忆了嘛。”女孩吃惊地说道，然后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真可怜……名字还记得吗？”
“呃？”她突然间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表情。
“对了，狄奥把你的宇航服给拿走了，如果你真的忘之前的事情，说不定可以在宇航服上找到线索……”
“我的……宇航服……”闻言后，她顿时紧张起来——如果别人从她所穿的那套OZ军宇航服上发觉了她的身份，或许会对现在的她很不利……
“嗯嗯，狄奥回来后就把它藏了起来，弄得神神秘秘的，我啊……”
“对不起。”她打断了女孩的说话，并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请问，我能见一下那位狄奥先生吗？”
“这个……”女孩的眼神带着点不惑，然后爽快的点点头：“好吧，我这就叫他过来，顺便给你熬点肉汤。”笑着向她挥挥手，一蹦一跳地跑出了房间。
看着女孩的背影在门外慢慢地消失后，她才缓缓地把身子靠回床上——尽管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但暂时来说；她对已经发生或即将发生的事情亦是无能为力的……
她摸出系在颈间的项链，打开那个银色的鸡心吊坠——里面藏着一张她和一个褐发男孩的合照……
“希罗……”
****
“说什么？”正在船坞里为回收船焊上回收挂架的狄奥把手摆到耳边，旁边的焊接机器在哗哗大吵，他根本什么听不进去：“再大声一点！”
“我说，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醒过来了！”尽管已经差不多扯破喉咙，可是那头的狄奥还是跟她一付大眼瞪小眼的模样，短发女孩只好气鼓鼓地把焊接机的电源一把拨掉，那些噪音才得以消失。
“喂！比露迪，干嘛啊你？”发觉机器突然间停了下来，狄奥不悦地转过头来看着女孩：“嘿，差不多就行了，你把机器关掉干什么？我还得赶快出去把那个大块头给拖回来！”
“狄奥，干嘛停了下来？我这边已经行了。”在回收船内的苏洛探出头来，看见站在下头的狄奥和比露迪：“嗨，比露迪，你也来了。”少年那长满青春痘的脸上，罕有地出现了红晕。
“嗯。”比露迪点了点头，便没有再理会苏洛，她把注意力集中来“轰击”狄奥：“你还好说，让你出去干活，却莫名其妙地弄了一个人回来，这个月事务所的租金和税金都快到期缴纳了，我们还在这儿熬西北风！要不是当初哈华度老爹吩咐说，要我帮你忙留在这儿弄事务所，我一早就进了OZ，说不定已经可以争取到移民到地球的配额！”
“……是是是，是我不对，是我的错。”狄奥耸着肩，一付任劳任怨的模样——过去的经验教训就让他清楚到一点，跟比露迪这只八哥拌嘴吵架的话他可是一点的胜算也没有。
“……我来告诉你，那个女孩已经醒了过来，可能摔着以后脑袋不好使了，已经忘记自己是谁。”比露迪朝着狄奥撇撇嘴，双手叉腰地说到：“人家想要见一见你，你那时候是怎么样把人家弄回来的。”
“啊？醒来了……”狄奥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伸手搔搔脑袋：“她还有没有说些别的，她真的忘记自己是谁？”
“嗯……应该是吧。”比露迪以肯定的表情点点头。
“呼，这还好办……”狄奥作了一个出乎比露迪意料外的回答，在她看来他的表情在刚刚的那一瞬间还带有点“幸灾乐祸”的成份。
“说什么啊？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的？”她拉着他的手，不可思议的指责道：“人家都这样……可怜，你把她带回来后就由她自生自灭不去管了吗？”
“哎，不是我冷血，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我把外头的那东西给拖回来，咱们已经浪费两天的时间，要是被其他同行发现了，我们就是竹箩子打水一头空，到时候可真的要吃西北风了。”他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
“那么……她怎么办？”
“她……”狄奥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身穿OZ军服的金发女孩的脸孔，他仔细地想一想后把双手搭到比露迪的肩膀上：“就拜托你了，好好的看着她……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照着我说的话去做就没问题了。”他并没有把那个女孩是OZ军官一事告诉比露迪或者其他人，他亦隐隐约约地预感到这个女孩将会为他们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风暴：“……如果她现在真的是丧失记忆的话，那一切还都好办。”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喂，狄奥。”苏洛再次探出头来：“再过半个小时就是封港维护期，我们要动身出去的话就得快啦。”
“明白了。”狄奥作了一个了解的手势，然后轻轻的拍一拍比露迪的面颊：“嗯，我们要出去，我回来以后就去见那个女孩……还有欠你的海陆大餐，呵——”
“……你说的啊，说谎的是小狗。”她伸手推了他胸口一下，柔声地说：“快回来吧。”
狄奥作了个鬼脸后，便转身朝回收船的升降梯跑去……
****
宇宙机动要塞，巴尔兹——
“你们能够保证，‘那东西’可以在短时间内寻回？”屏幕上的脸孔如此地询问道，屏幕前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把视线移向被询问的那名青年军官。
“是的，我们已经掌握到安装在货柜内的发讯器的信号，目前正全力追踪着它的具体位置。”多诺沉着的回答道。
“……多诺·班杜特尉，你要清楚知道一点，万一‘那东西’落到联合军残部或者其他太空殖民地叛乱势力的手中，会对我们OZ宇宙军有什么影响……你知道吗？”
“是的……请相信我们，短期内我们会尽全力完成任务。”
“很好很好……不过你也要记住一点；万一在过程中出现任何差池的，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所有相关的东西抹杀掉……在发生更加大的灾难之前，不惜一切代价……”
听到这句话后，多诺的表情略为改变一下，一道寒光在他眼中闪烁而过：“……另外，我们刚刚确认到的情报；运输队中应该还有幸存者，我们为此已经扩大了搜索范围……”
“之前的情报不是说运输队已经全军覆灭了吗？”
“但我们收到莉莉娜·杜利安二级特尉在运输队遭伏击之后发出的求生讯号，她本人应该还生存。”
“……杜利安？就是那个外务官世家的孩子？”屏幕彼端的人发出一阵阵模糊不清的低笑声，不知道是否由于使用远程线路通讯的缘故，因而听起来特别的低沉和阴森……
多诺眯起眼睛，之前放在裤摆边上的双手交叠到背后，籍此挺直一下自己的脊梁。
“……如果也能够找到她的话，也算是一种运气……不过，你应该有能力分清楚主次之间的关系……一个士兵对我们来说，究竟只有多大意义……”
换言之，在必要的时候，就算牺牲掉莉莉娜亦是对所谓的“大局”无关痛痒的行为——只不过是损失一个棋子而已……
包括我们这群OZ士兵也是一样的命运吗？——
不，至少希罗他是不会愿意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或许，必须准备要有所行动了……
“是，我明白了……”主意已经打定的多诺对着屏幕上的指挥官举手行礼，然后沉默地转过身去，抬步走出这个阴暗的会议室……
****
“真不敢相信，那群猪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咣！”的一声，正在埋头做机体检测的技术员一脸惊诧地看着那个迎头飞过来的驾驶员头盔，而它的主人则飘逸着那头长长的金丝从他跟前走过。
飞翼小队里的卡塔罗尼亚大小姐是出了名的“女王蜂”，惹着她的人可算是倒八辈子的大霉，她的火爆脾性和不死不饶人的毒舌可让驻扎在要塞内这群男人吃尽了天大的苦头。
“又是谁把她给惹毛？”技术员轻声的抱怨道：“怎么总有人不怕死踩到炸弹上头呢，可把我们这些无辜的给殃及了，一天到晚对着一个母夜叉似的……”
“喂！赶快！把‘韦依埃度·改’的整备工作完成！我们要出击了，你们这些大爷还在这儿磨菇些什么？”只见刚刚口中的“母夜叉”突然间一个箭步凑到面前，吓得技术员张大嘴巴往后倒退了几步。
“多洛丝……”后头的多诺皱起眉头，拍拍女士官的肩膀：“……你怎么了，没听说过跟整备人员过不去，就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这句话吗？”转过头去对技术员说：“请整备班尽快准备一下，二十分钟后我们便要出发了。”
“明……明白了。”技术员话毕后便撒腿逃跑般离开。
“……我的命令中没有让你随便发脾气这一项。”多诺弯身拾起多洛丝的头盔，伸手递回给她：“我知道你觉得不耐烦，大家也是觉得不耐烦，我也一样……但你这个样子对解决事情有什么帮助？”
“我只知道再拖延多一刻，就对莉莉娜多一份危险……”多洛丝一脸晦气地拿过头盔：“之前的求生讯号已经确认了大概发出位置，是在L2宙域内V04地群附近，那儿有不少地方还是联合军的控制区……”
多诺没有作声，只是仰首望着自己的蓝色机体，再看看另一台在不远处摆放的白色MS——本来属于莉莉娜的座机。
“……我们小队四个人，现在缺了一个。”他低低地喃道：“而我这个指挥官却什么也办不上。”他低下头，发出有点自嘲的声音……
这时候，一个身穿蓝色宇航服的身影走到他的跟前：“特尉，‘玛利古利斯’的整备工作已经完毕，我请求出击……”
“……”多诺抬头，默然地看着面前的褐发青年片刻：“……希罗，我们的机体还未完成整备工作。”
“多诺，对不起。”希罗戴上头盔：“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再让我们耗下去……我想，你能够明白的……我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说毕，他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径直向白色MS旁边的红色座机走去……
想制止的说话始终没能说出口，多诺只是无言地注视着他攀上MS驾驶舱的身影——久久之后，那悬在口中原本要制止的说话只化为一句——
“他，始终是不可能放下她的……或许所谓的羁绊，就是如此罢……”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