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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注视的荣耀(1-3)

文 THE END


第一章


疼痛变成绝望吞噬着他,告诉他让他去死。

他对明日香说再见,然后想再吻她一次,就像她还活着的时候。但是他没有力气做这些事。于是他说对不起,也没有太多的时间为她悲伤,他希望很快就可以去陪她。

他任由身体倒下,由于疼痛,意识也逐渐模糊。他决定把这以后的事交给他的命运,他甚至不期望命运会让他活下去、而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他不打算考虑任何的与这有关的事,因为他希望自己是一个真正的死人。

他醒来的时候是一个黄昏,普通的下着雨的黄昏,空气很湿润,雨水打着窗户。
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一件普通的屋子,干净的地方,但不是熟悉的地方。他再次闭上眼睛,他没有思考救起他的是不是他的敌人,他开始想念明日香,他一直等待着她。他以为他可以像往常一样在醒来时亲吻并抚摩她。

他等到天完全黑,这时他才想起她已经死了。

他没有马上相信自己,他告诉自己她倒下的身影是自己的幻觉,所以他又再次等待,然后等到早晨。她当然没有来,因为她已经死了。

老人走进来,眯着眼笑着打量他。
他说哈哈,难道见到死神受这么重的伤。
老人嘲弄的口吻带着他熟悉的尖锐的金属尾音。
他问老人这里是哪里?老人疯狂地笑了起来,他就看着那张苍老的脸因为疯狂地笑而扭曲得不成形,他想叫老人滚开。当他正要叫老人滚开的时候,老人回答了他的问题。

老人说这是你的家啊,狄奥.麦斯威尔。

这时他才想起眼前的老人是他教给他所知的一切的人。
他称呼老人为G博士。
老人问他你该不会是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他说我刚才没想起。
老人又问他明日香死了吗?
他说我不知道。
老人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他说我真的不知道。
G博士说你不是不知道的,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回忆起从前,他感到困惑。他以为他的世界不会终结得这么快,结束得太唐突,没有任何预兆、任何预感,让他无法相信他的眼睛。他突然发觉他唯一记得的她的模样是那天浑身是血,这令他懊悔,回忆是一种安慰,回忆会让他感到她离自己并不遥远。他希望自己能清楚记得从前,但是他所能记得只有一个模糊的浅影,所以他无法回忆。


她说她叫明日香,她笑嘻嘻地看着他,她笑的时候轻轻抿着嘴唇。
她救了他,但是最终他还是没能像她对他一样拯救她。

他在她家大门外倒下,警卫们要把他赶走。他们用脚踹他,他们说滚开,恶心的东西。
这时她放学回来了,黑色的跑车驶进大院,她透过车窗看到气若游丝的狄奥。
她叫她的警卫住手。
她说把他送进屋吧。
警卫说可是,小姐,他可能是危险的人。
她说没关系。
她说把他送进屋吧。她的音调变高,她昂起脸,让他们明白这是命令。


狄奥深紫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她,他咧着嘴笑着。
她直视他,他的神情令她感到恐惧,但是她还是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因为她想向他证明她没有害怕。他肆无忌惮地让眼前的小姐感受绝望,他紫色的黯淡的眼珠在恐吓她,他对此乐在其中。
她想和他交谈,她想趋走她对他的恐惧,于是她努力地露出笑,她说我是明日香.修斯比。
他也笑了,就像往常,他说大小姐,可以叫我狄奥,狄奥.麦斯威尔。
她对她的病人的回答感到满意,她将身子弯低,她的脸凑近睡在床上的狄奥,她说我还是叫你辫子先生好啦,辫子先生。
他说随你喜欢,我要睡觉了。他用被子蒙住脑袋,他其实还想和她多交谈几句,可是他的伤口的疼痛烧灼着他,他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他希望早些入睡,这会让他稍稍忽视疼痛。

 

第二章


他的身体逐渐恢复,他往日的伙伴都来看望他。
他们为他的康复庆贺,他礼貌地对他们说谢谢。
他希望他们中能有人提起明日香的死,他不需要他们安慰他,但他希望他们和他一样为她的死感到哀伤。
但是没有人再提起那个名字,就好象这个世界自始至终都没有她的存在。
莫名的愤怒。
他们说狄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卫星发生了很多变革。
他们说没有你果真不行。
他们说如果你愿意,为我们讲讲这3个月你去哪了吧,狄奥。
他说不行,他拒绝了他们的提问。
因为他知道就算和他们讲述明日香的死,他们也不会感到哀伤。他不需要安慰,他只想找到和他一样哀伤的人。
莫名的愤怒。
他不再说话,他只是不停地摇头。
他的朋友们为他的改变担忧,他们不了解他到底是怎么了,他们关心地看着他。
但是他无视他们,他仍然保持着愤怒的沉默。
他们无法理解他突如其来地沉默,他们知趣地选择了离开。


G博士说狄奥,你今天很反常。
狄奥皱起眉,他的愤怒在心中蔓延,仇恨把他压得动弹不得,他感到如果他不将愤怒发泄出来,他就会彻底崩溃。他必须发泄,于是他开始用他所知道的所有的恶毒语言咒骂他尊敬的导师。
博士安静地听着他心爱的孩子对他的污辱,他没有打断狄奥的咒骂,他明白狄奥的愤怒是哪来的。他感到愧疚、对不起死去的孩子,因为她的死是由于他的失误。
他没有打断狄奥,然后他在狄奥骂累的时候轻轻把他抱住,摇晃着他的身体,他在哄一个正在吵闹的小孩子。狄奥疲惫地倒在博士的身上,但是他还在不停地骂。他希望博士可以露出生气的表情,这表明他的攻击是有效的,但是这显然是徒劳,因为不论他的语言变得如何的粗鲁污秽,博士还是静静地看着他、温和地摇晃着他。
后来他的咒骂变成啜泣,再后来他因为疲惫停止了啜泣,慢慢睡着。


他说喂,大小姐,帮我梳头好吗?
她说好啊好啊。
她拿起梳子为他梳头。他栗色的头发纠结成一团,令她无从下手,她害怕自己会弄疼他。
于是她问他我先帮你洗头?
他握住放在自己双肩的她的手,他仔细感触着她光滑的小手,他说谢谢啦。

她问他你为什么要留长发?
他说不好看吗,我一直觉得我这样很帅哩。
她说不是不好看,只是男人蓄长发有点奇怪。
他说我从小就这样。
她问你不会梳头、编辫子吗?
他说我当然会的啊,为什么这么问?
她说那你怎么老是要我帮你梳头。
他说因为这很舒服。

他的伤口在她的照料下逐渐愈合。
有时候他独自在家,白天明日香去上学。
明日香介绍他给自己的父亲,所以他也熟识她的父亲。她的父亲伊克塞尔.修斯比是卫星的政要、排名第二的军火商。狄奥没有详细地打听。他害怕自己了解得太深入,然后发现伊克塞尔是一个阻挠到流星计划的人;这样他就必须杀死他。他希望现在的平衡的状况可以延续。
大多数时候,他们三人共进晚餐,他们会开一些玩笑,而明日香的父亲总是狄奥和明日香共同捉弄的对象。他考虑了今后的事,但是他无法为自己的未来做决定,他希望可以永远待在这,他的责任感对他说必须回到G博士身边。他在与自己争论,他告诉自己流星计划是多么地需要自己,他安慰自己这里的一切只是他生命中一段插曲,他不能为了自己舍弃大家。他明白这是件重要的事,但是他无法下决心。于是他把决定权交给他的命运,他以抛硬币的方式来决定这一切。不过他无法得知哪个结果才是他真正期待的,但是他忽视了他的矛盾,因为他希望为他做决定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也不知存在与否的命运。
他用手背接住被抛起的硬币,然后闭上眼睛,他想稍等一会再知道结果。
正面是离开,背面是留下。
他睁开眼睛,是正面。他必须回到那里离开这里,不过他反悔了,他要再来一次,他想这个结果是由于他的失误,他必须在抛一次硬币。他很快明白这是自己找的借口,他嘲笑自己的犹豫,他无法做出决定,所以他选择逃开。他打算明天再思考,他希望能多待一会,哪怕是一天也好。他告诉自己晚一天再决定也没关系。
当他遇到问题,他就会不停地对自己说不要去想这件事不要去想这件事,他习惯了逃走。
对于这件事,他也一天又一天地逃。
于是他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他把这抛到脑后,他希望自己可以不去想它,而他也确实做到了。如果不是明日香的父亲提出的问题,他会一直这样恍惚地过。
他问狄奥,你的伤快好了吧?
他说是的,就快了,伤口已经不痛了。
他问那你今后打算怎样?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当你的父亲。
这个问题令狄奥不知所措,他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说没关系,你慢慢考虑。

狄奥想起了死去的海伦修女、神父、还有苏洛。他知道自己没法逃了,他要离开这里,回去博士身边。他在心中对明日香、她的父亲说谢谢,他说了无数声谢谢。他说不出再见,他必须悄悄离去,因为他们的送别会让他收回自己的决定。他带走了明日香用来为他梳头的梳子。光滑的梳子令他想起她光滑的小手,他的心一阵刺痛,他立刻强迫自己去想一些与这无关的、其他的事。

 

第三章


醒来时,他感到无比懊悔。
他很想向博士道歉,他为自己刚才的疯狂的所作所为忏悔,他不敢奢望博士会原谅他。
他来到博士的房间,他想敲门,他害怕看见博士的脸,但是他想道歉。
他听到博士隔着门在叫他,博士说快点进来,我们还要做高达机体的测试实验。

他知道博士原谅了他,他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他觉得那时自己就像一个疯子,他的脸在发烫。
博士说不要开小差,注意力要集中。
他说是是是。他不再想那件事,他要把它忘掉。

他以为博士看到他还活着会感到惊讶,但是其实惊讶的是他自己。
他推开门,仔细环视着这间他无比熟悉的实验室,尽管不舍,但终究还是回来了。
他叫喊着说喂,博士,我回来了。
G博士说回来就回来,吵什么吵。
他说你这算什么态度,我失去消息一个月,看见我还活着,好歹表现一点高兴吧。
博士说你不就是在伊克塞尔家养伤嘛。
他愣住了,他问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伊克塞尔.修斯比?
博士说他是流星计划的资助人。
伊克塞尔是博士的老朋友,也是优秀的军工业专家,死神高达的设计与制造他都有参与;而流星计划的经费都是由他提供的。这意味着修斯比家是他们的同伴,更重要的是,他又可以和明日香在一起。但是对此,狄奥以前全然不知。甚至在修斯比家里养伤时,明日香、伊克塞尔也从来没有和他提起过他们其实是同伴的事。
狄奥对自己被蒙在鼓里的事感到不满,被欺骗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叫着说你们为什么不和我说。他说你们知不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回来!
博士无所谓地耸肩,他说就当这是对你的忠诚的考验吧。

狄奥对这个答案满意,这是比任何选择都要美满的现实。
他在发笑,因为他想起了那时那种离别的感觉。他对现在无比满足,甚至以为这是他的梦境。他为自己又能和明日香在一起庆贺。他逐渐发现自己对明日香的感觉超越了他所熟知的对异性感受,与对海伦修女的、如同母亲般的崇敬不同。他在看见她的脸时,他知道自己的心跳变快了。他尝试着仔细分析这到底是什么感情。但是很快,他就懒得再考虑这件事。
他想如果明日香看见自己,会激动地抱住自己,然后他再轻轻地亲吻她的长发。他对这样的想象感到滑稽,但是想象这些事却令他感到甜蜜。所以他会忍不住去想她。

他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她很奇怪地问他狄奥,你上次为什么突然走了?
重新看见他时,她很平静,她并没有太多的兴奋。
她的平静让他失望,尽管如此,他还是笑嘻嘻地对她说因为我有点急事。
他不想让她看出他的沮丧,因为他不想让明日香知道他很重视她,这令他很恬臊。
失望与沮丧一直困扰着他。
他仔细回想他与明日香的点点滴滴,他想要发现什么事可以证明他对与她很重要。他希望她对自己有着如同他对她的感觉。后来他想起明日香从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一同战斗的伙伴。所以她根本没把他的离去当真,她对于再次相见平静。
这个理由对他是很好的安慰。

伊克塞尔向他询问了高达的制造进度,他告诉狄奥高达是卫星的希望,卫星的未来甚至连我们也不知道在哪,但是我们会努力地找出路。
狄奥说我知道,为卫星牺牲是有价值的。
他说不,有些牺牲是无谓的,但我们无法避免这些事的发生,甚至是因为我们的疏忽。
狄奥说那我们可以更小心些,我们可以避免。
他说我们无法做到真正的周全。他说我们对此无能为力。
但是狄奥对此不以为然。



醒来时,他无比的懊悔。
他很想向博士道歉,他为自己刚才的疯狂的所作所为忏悔,他不敢奢望博士会原谅他。
他来到博士的房间,他想敲门,他害怕看见博士的脸,但是他想道歉。
他听到博士隔着门在叫他,博士说快点进来,我们还要做高达机体的测试实验。

他知道博士原谅了他,他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他觉得那时自己就像一个疯子,他的脸在发烫。
博士说不要开小差,注意力要集中。
他说是是是。他不再想那件事,他要把它忘掉。

他望着沾着水汽的玻璃窗,白蒙蒙的一片,他觉得他应该在玻璃上写些什么。
他任由他的直觉抬起他的手,在水汽中写下了她的名字。
A-S-U-K-A(注:明日香的英文拼法)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不自觉地写出她的名字,他的心又开始刺痛,他知道自己的内脏已经快要腐烂。他的理性在警告自己不要在想起那件事,但是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无法遗忘她的笑、她好看的样子以及她的死。
在昨天、结束机体测验后,G博士告诉他要习惯重视的人的离去。
人要习惯重视的人的离去。
他并不是不明白,但是他做不到。
他所能做的只有等,等待自己习惯了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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