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终屠龙战 —

[光明与黑暗]

作者：Lin

第二章 夏利安的神殿（上）

花落在掌间，轻轻一握，散了。手心里留下分离的花瓣，一片片，随风远去。最后一片留在掌心，等待着相同的命运。

天神的手指微微一动，怜悯的双眼落下悲伤的泪水浸透了残瓣。风拂过，粉色的精灵跃上指尖。那一瞬间的死化为一瞬间的生。残留的花瓣在他的指间化为精灵。

“去吧。开始新的生活，精灵。”他低下头，许下神的祝福。手指向前微微一送。

一阵狂风，弱小的精灵飘摇欲坠，转眼间已握于另一掌心。天神残酷的俊美，微微一笑，用力捏碎了细小的生命。

点点星光坠下，逝去的生命里还有少许的痛苦与不甘。银色的天神愤怒了。

“为什么要那样做？黑月之子？”

“安塞隆并不适合那样的生物，我的哥哥。夏利安。”淡淡的口吻，金色的双眼里印着银色的月亮，整片的光辉。

“安塞隆适合任何生物，你不能阻止他们的新生与进化就像你不能阻止黑暗的灭亡。”夏利安银蓝色的双眸发着淡淡的星光，一触及发的怒气点燃了那双美丽的眼睛。

“同时，你也不能阻上他们的欲望与贪婪。”黑月之子说，他仰着金色的双眼对着银蓝的星眸，力量在彼此间升腾，“他们会明白，黑暗是永生，是一切的尽头。只有黑暗才能帮助他们。光明什么也做不到。”

“黑暗只是结束，是毁灭，不是永生。”

“夏利安，瞧瞧吧。你宠爱的那些人类，信奉你，并且愿意听从你旨意的人类。他们利用着你的庇护做了些什么？看看极北大陆的一切。”

黑月之子的手轻轻的划出一个圆，那是人类罪证的所在。

“看见了吧。夏利安。这就是你所宠爱的人类。你宠爱的高级而又光明的人类们。”

圆心是自己。所有的罪恶的向心力都是自己。失望，震惊，愤怒，还有一种深深的绝望。银色的天神直直的望着血肉模糊的极北之地。

“你们在责怪我吗？银龙？”

“夏利安！”

“是的，你们在责怪我。责怪我的愚昧与天真。”

“夏利安！”

“请回来吧。银龙，还有我的屠龙枪。”

回来吧！回来吧！回来吧！回来吧！回来吧！

“不……”一阵强烈的颤抖，他环视四周，“是梦？是一个梦。”他扯了扯身上被冷汗浸透的衣服，抬起头，银月悬在远远的夜空中，苍冷的月光没有任何温暖。这光太冷，冷的他不住的打颤。冷到心里的温度一并的带走。

“怎么了？”穿着法衣的红袍法师远远的支起半个身体，玻璃色的双眼危险的望着精灵。

“不，没什么。”他们的关系因为伊索布莱之行而彻底濒临破裂，存在彼比心中的问题与芥蒂深深的缠绕在一起。唯一维系着的只是过去的情份。世上最薄弱的关系与信任，所谓的过去。

“是个什么样的梦？”法师眯着双眼，他轻轻的靠近，尽量的不惊醒其他人。他们已经打听到了夏利安神殿的具体方位，因为行程的困难，加上年代的久远，这一路上鲜少有城镇，他们多数都必需露营。

“我……不知道。”他能告诉他自己梦见了夏利安与特列兹？他能告诉他，自己是其中的一员？

“你在叫夏利安！尤。”法师冷冷的说。

“确实……梦见了他。”

“你有感应吗？我们渐渐的靠近了夏利安神殿。”

“有。”

“是什么？”

“回来！回来！回来！就是那声音。”

“回来？”希洛有点不解，与他预计的不同。知道尤是黑月之子后，他开始不去做任何形式的怀疑和解释，那对自己来说不会有进一步的帮助。他必须接受现实并且做出最好的策略，他考虑到了杀死黑月之子，但这明显是无法办到的事，沉睡在尤体内的力量会因为自身的危险而苏醒，到时要遏止就更加困难。现在唯一能做到的是就近监视，一切还在自己掌握之中找一切可行之机。另外夏利安神殿已经失踪很久，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它的所在。但是或许黑月之子能帮助他们找到它。所以一路上他极度关心着尤的反应。他知道越接近夏利安神殿，精灵的反应应该会越强烈。

然，为什么他的反应却是：回来？

“是，非常清楚。它在呼唤我。希洛。那是夏利安的声音。”

“那不可能。”法师冷淡的回答，“夏利安决不会呼唤你。尤。”

“你不明白，他是在呼唤我！”

“听着！尤！你们是神，你们会有感应那是当然的。但不要把这归结为呼唤，它不会吸引你。只会排斥你。你的身体会更虚弱。”

尤金色的眼睛冷冷的泛着一层光，“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希洛。”

他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的，法师的心被那双眼睛直望的有些颤抖，但他依旧冷静的说，“你应该休息。抱歉打扰到你。”他移回原位躺下。

精灵望了法师的背影一眼，转而望着外面守夜的骑士，高大正直的身影牢牢的跃在心头。

“我回来了……”他轻声的回应着虚空的夜空。

夏利安神殿的消失没有被载入史册是日后人们再也找不到它的主要原因之一。教庭因为害怕此事的披露会造成教庭执政地位的动摇，最终没有允许将此事写入历史。而在几年中仍洋洋洒洒的举办祭奠，事实上后来出现的夏利安神殿，是教庭后建的。

这座夏利安神殿按照原先神殿的一切如法炮制，无一不细致入微，真假难辨。唯独夏利安神像，黯淡无光，与银月的万丈光辉天壤之别。为了掩饰，教庭利用了大批能工巧匠，将神殿内供奉神像之处引入自然光芒折射神像，天地间的日月光辉，时时刻刻倾洒在晶莹剔透的神像上。又在神像外垂下十米珠帘，圆润的珍珠与色彩艳丽的玛瑙将神像掩饰的更为华美。

人们并不知道自己所参拜的已不是他们的真神，是权力的象征物，是为权力所筑的堡垒。

然而，牧师们明白，侍奉着银月的神之眷女知道那不是她们的真神。

“假象？你说，那是假象？”法师在得知真相后，紧紧的抿着唇角，抑着快要暴发的愤怒。

“是的。我们确实被骗了几百年，法师。他们从不让我踏入夏利安神殿。他们以我是银月的待奉者为由拒绝我进入银月之子的神殿。而如大家所知，银月之子的待奉者。神之眷子一直是由教皇自身担任的。”凯瑟琳回答。

“那你又怎么会知道它是假的？”法师问她。

“银月的旨意，法师。”

“银月……？你是说，银月……”

“是的，法师。他告诉我们一切暴露在我们眼前的都是假象。”

一切皆为假象吗？

法师回忆着一个星期前的事情，渐渐的他陷入了迷茫，很明显这句话的深意是另有所指。他下意识的去望精灵。精灵的身体并未像自己所预计的那样陷入极度虚弱的状态，至少在他们的眼前，他能够自己端正的骑在马上，牢牢的拉着缰绳。

而另一方骑士也已经看出了法师与精灵之间的异常，他曾经试图去了解其中的原由，但无论是法师还是精灵都没有兴致向他解释。

前面的游侠依旧笑逐颜开的缠着自己的表兄弟向他转述自己昏迷时发生的事。他对精灵也有出奇的好感，游侠天生的直觉里似乎并不认为精灵的邪恶。这或许也是影响法师判断的主要依据之一。但究竟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一共四人上路，并没有带女法师和牧师同行，基于多数露营的考虑，再加上牧师身份的特殊，在恶龙袭来的这段时间，她无法离开自己的臣民。

当然还有那位女法师，她无法成行的决定和牧师不同并不出于自愿，而是出于法师的强烈干预。人数的减少能使队伍前进的速度加快，但同时也陷入了更深的危机。

“应该就是这一带了。”法师对照了手中的地图，然后翻身下马，面前是大片的森林，从里面散发处诡异不详的白烟。

他们在找了许久之后仍然不得神殿的具体线索，这时，在一个小镇的酒馆里有一个奇怪的大叔，他自称是唯一知道夏利安神殿所在的人。因为此人在镇上的风评不佳，恶赌成性，嗜酒如命，且非常自我张扬，多数人都认为那是他用来引人注意的另一招把戏。而对于迫切需要这一情报的法师一行来说，这无疑是他们遇到的最好的情况了。

于是他们出了高价，酒鬼终于将自己家里存放了多年的画拿出递给他们，“这是我曾祖父的画，他是个有名的画家，至于如何有名，我想你们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他报了一窜不算难记的姓氏。

法师点了点头，回答他听说过。酒鬼更兴奋的解释，“这幅画，就是他在夏利安消失之前所画的，你瞧见那森林没有，这就是奇怪的事情。曾祖父的日记里还记着这怪事，森林好象是从地上冒出来的一样，没有名字，没有记录，一片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森林每天夜以继日的成长。”

“我想，我们能看看那本日记吗？”

“这可不行。法师大人，你可不要误会，并不是我不愿意奉献给你，而是在很多年前，这本日记就被我那个不懂事的儿子玩耍时给烧了。真是太不幸了。为此我还要他跪在曾祖父的坟前忏悔。”

没有直接看到那本更为详细的记录而只靠一幅没有任何标明的画，费了他们很长时间。而现在他们总算是到达了这片于画上颇为相似的森林，但这一切是否属实，都还没有确切的论断。

“这里看上去不太好啊，希洛。”迪奥一边解开马鞍，让马匹自行离开，一边朝森林里望了两眼。

“确实很糟糕。”法师在森林外转了一圈，整个使人紧张恐惧感从森林里隐隐透出。

“我们现在是要进去，还是……”

“当然是进去。”法师立刻打断骑士，“我们已经走到了这里，难道你认为还有比这更好的情况能告诉我们夏利安神殿的所在？”

“冷静一点，法师。单凭一幅画不能说明什么。难道你相信包围着夏利安神殿的会是整片的邪恶吗？”

“你在害怕！骑士。”法师玻璃珠般的双眼冷冷的嘲笑他。

骑士正要回答时，突然精灵冷漠的插口道：“难道你不害怕吗？”

法师立刻转向精灵。精灵大步向前，走至森林的边缘，白烟缠绕住他的双足，“你不害怕吗？法师！”他再一次冷酷的反问。

法师冷笑，“不，绝不。”他也往森林那边走去，头也不回的跨了进去。

“小心。轻点声。”游侠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树枝，法师站在他身后轻声的提醒道。

尾随的精灵与骑士，一步步行径在这片幽黑的森林中，每一步都像在踏一步死亡般的恐惧。四周万籁具静，没有虫鸟的鸣音。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

森林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走进这里的生命都如同静止一般，渐渐的感受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静止。一个被按了按钮的画面。

“世上居然还会有这种地方。”骑士轻叹着，他小心的跟在精灵身后，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我们踏入了神的领地。”精灵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轻声回应骑士。

“神的领地……？”骑士有些茫然的回答。作为人类谁又能相信自己此时是站在神的土地上，他眺望法师的情况。离他小有距离的法师，正聚精会神的对付潜伏的危险。

“这片森林完全没有脉搏，没有呼吸，它不存在，特洛华。”精灵伸手轻触了一下树干，白玉的手指接触的那一瞬间，一道银色的华光升起，树木立刻消失。

“天哪，你在做什么！尤！你想害死我们吗？”法师目睹着眼前的情况，有些气急败坏的说。他原本不至于如此，但置身在这种环境下本身的压迫已经促使法师的神经极端脆弱。另一方面精灵的另一身份使他顾虑。

“抱歉。”精灵自身也没有搞清楚情况，他愣了一下，才回应法师的怒气。

法师什么也没有说，继续朝前走着。他们开始发现一个令所有人恐惧不堪的事实，他们迷路了。他们在这片森林里无法找到出口。

“完了。受困了。”法师悻悻的咬着牙，冷静的观察着周围。“这是……”

所有的人都转过来听他的下文，“活动的夏利安森林……它在动……”

“它是如何动的？”游侠一边抓住一根树枝，一边回头问惊谔的法师。

“我不知道，不，不要抓它们，迪奥。”法师一边警告着表兄弟，一边困扰的望着四周静止的森林。

“一切皆为假象吗？”精灵小声的在一旁低语，金色的眼睛牢牢的望着森林的某一处，良久他开口，“希洛，我和特洛华往前走，你和迪奥留在这里。”

“这是一个相对静止的空间，我们移动，它也移动，然而我们却感觉不到它同时在与我们一起移动的。所以……”

“所以……我们也要停止。是吗？”

“是的。你留在这里，我和特洛华向前，森林如果跟着移动，你们应该很快就能发现。”

法师思考了很久，他低着头，最后他点了点头，“好吧。”

精灵和骑士点了点头，修长的身影瞬间快速的没入森林。

“到头来……我们居然要靠黑月之子找到夏利安。”法师自嘲的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希洛！”迪奥重重的拍着他的肩，他的声音使法师立刻清醒。

“抱歉。”他马上就精神集中，仔细的不遗漏任何微小变化的观察着森林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能成功吗？尤？”跟在一路狂奔的精灵后面，骑士感觉不到森林的移动，前面没有出口，后面的法师与游侠与不见踪影。

“我不知道。特洛华，跟着我，不要离开。”他一边跑，一边抽出腰间的匕首。

骑士见他一种砍断无数树枝，“你在干什么？尤？”

“它们死了。特洛华。很久以前就死了。可是它们在移动。”他一刀刺进树干。突然树干出现了大洞，洞口黑黑的抓着他的手。

“尤！”骑士大惊，一把上前抓住精灵的手。

“放开，特洛华！！放开。”一边挣扎着放开骑士的手，一边抵御洞口有引力。

“不行！我不能放手。”骑士感觉自己都被往里拖，情急下他抓住了手旁的树枝。这一举动，彻底使两人陷入了困境，树枝在手中消失，一个失力，全部陷入了黑洞。

黑暗中他牢牢的拉着精灵的手，在一阵天旋地转后，失去了意识。

这一片极美的森林，树叶油绿，高大而茂盛，细碎的阳光从树叶中摇曳而下，林间众鸟齐鸣，香气暗涌。

银发的人站在远远的林间深处，阳光细细的洒在他身上，梦一般华美，“尤……？”特洛华撑着痛的快要裂开的身体。

远方的人没有出声回应，他伸出手。

骑士一步步向前，站定在他面前，离的如此之近，却仍无法看清他的长相。

“特洛华·巴顿，欢迎你的到来。祝你愉快。”他的声音淡淡的在耳间回荡。他伸手去握他的手，轻触的一刹那，梦醒了。

“梦……！”骑士仰躺在那里，四周的景色与梦境一样，这不禁使他怀疑刚才梦的真实性。他朝同一方向望去，没有银色的身影。只有幽深的小道。

他转了视线，精灵在他身边，他的手还牢牢的握着精灵的手。

“尤！”他轻轻的晃动了手，精灵慢慢的苏醒过来，“这是哪里？特洛华？”

“你问我？”骑士有些好笑的问他。

精灵不好意思的一笑，“抱歉。”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条小道。

“走吗？”骑士轻声的问他。

精灵望着骑士，他走到小道前，伸出手，“走吧！特洛华·巴顿骑士！”

那一瞬间，特洛华感到了不可思义的存在，他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他走上前，抓住他的手。他们走过这处洒满阳光的小道。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汪洋……

“海……？是内海……？”骑士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我们到了！特洛华！夏利安的神殿！”

精灵拉着他走到海边，阳光下清的见底的海水里，静静的沉睡着雄伟的建筑。

夏利安的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