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陷落
《1》
宇宙历189年，7月11日，22：46分——
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隆巨响从头顶上压迫而下，正在搏斗的同盟军士兵和帝国军士兵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住正在舞动的战斧和枪支，那阵由远而近的轰鸣形成一股无形的力量，扑向狭隘的坑道内每一个角落。
“快——快点离开坑道！！”其中一名同盟军军官大声地喊叫道，也不是对在场的部属们下达的命令，那种莫名的恐惧已经渗入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好像忘却掉敌我对立的立场，几乎所有的同盟军士兵和帝国军士兵都在同一个瞬间扔下手中的武器，纷纷掉转头朝着轰鸣的反方向撒腿就跑去，这时候没有任何一方的军官会歇斯底力地斥责士兵们做出“把背后对着敌人”的行为，即使最贫乏想象力的人亦能闻到危机的味道。
坑道周围的景象随之扭曲起来，浓烟和尘埃跟着迎面扑过来，来不及撤出的人们只看见眼前的那团橘红色火球一闪，本来踏在地面上的双脚竟然悬空，身体在模拟重力的作用下被抛到下层的火窖之中，在6000摄氏度的高温下，包裹着装甲服的肌肉和骨络统统给轻易溶化掉，嘶嚎着的凄厉惨叫声在最初的几秒钟之后便完全地消失了……
要塞动力中枢的主坑道内，同盟军残存的守备部队引爆了坑道内的数百吨炸药，把自己连同蜂涌上来的帝国军一起埋葬在这条坑道中，并且利用爆炸的余波摧毁掉附近数条坑道，让一下子损失惨重的帝国军无法找到接近要塞动力中枢的道路，为要塞的陷落和己方部队的撤离争取了不少时间。
“司令阁下，前线指挥部来电！”一名上校幕僚拿着电文，小跑步地来到帝国军总指挥官奥尔多夫上将的指挥席旁边，刚刚进入老年时期的将军闻声后便放下托着下巴的手，有点混沌感觉的双眼直直地盯着舰桥上的战术屏幕。
这里是设在帝国军舰队旗舰上的总指挥部，奥尔多夫上将在三天前才接任这次巴比伦要塞夺还作战的指挥职务，在他之前已有十几名将领因为在战斗中指挥不得力而被撤职降级，肯定一点来说，奥尔多夫的用兵手法并不见得比他的前任们高明得许多，只不过是对方的同盟军在连番进攻下已经失去了元气，奥尔多夫现在做的只是在块经过千锤百砸后而出现裂痕的大理石块上头再用力地敲一敲而已，再加上经过之前进攻时所吸取的教训，他不敢在没有清除掉同盟军外围炮火和守备舰队的情况下，便贸然让登陆部队出击，前几次进攻就是因为大部分登陆部队在未踏上要塞前就被消灭掉，最终导致了失败的下场——经过连续两天两夜的猛烈炮轰，再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把同盟军舰队分割包围歼灭后，才敢放胆进行登陆计划。
不过，原本以为要塞内部已经疲惫不堪的同盟军竟然还有余力进行反抗，而且比帝国军所估计的要顽强得多，使得在登陆战展开之后的十个小时，帝国军的运输舰队要拼了老命来不断来回输送装备和人员到巴比伦要塞中，甚至动用运送后方补给物资的后勤部队舰只到前线来才能够勉强维持着登陆部队的数量——前线的损耗实在是出乎意料地厉害，整整一个连队送上去仅仅二十分钟内就整个编制地被歼灭掉，这种情况在这十小时之中已是见怪不怪，到目前为止，帝国军在发动登陆战后的阵亡人数上升到十八万六千余人，伤者的数目更是无法计算，处于守势的同盟军也有二十万人左右的伤亡数字，在这个面积并不大的中型要塞内，可谓到处已经是一派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景象。
为胶着的战局而正在焦躁不安的奥尔多夫，不禁暗自思付到自己会否步上前任的后尘，就在这时候，前线的最新战报再次传来——
“要塞内部发生大爆炸，敌人的守备部队开始撤出坑道！”
虽然暂时切断了帝国军接近要塞中枢的道路，但同盟军已回天乏力却是个不争的事实，尽管先前付出如此巨大的伤亡，但这个消息还是让奥尔多夫重新打起精神来。
“很好！全体舰队！准备突击！给可恶的敌人来最后一击！”奥尔多夫粗犷的嗓声在各艘战舰的通讯回路中响起，期待已久的总攻击时刻终于来临了。
“皇帝万岁！帝国万岁！把地球的共和主义猪猡和殖民主义者统统送到地狱里去！”
“皇帝万岁！帝国万岁！皇帝万岁！帝国万岁！”
瞬间为即将胜利的狂热所支配着帝国军舰队扫清要塞外围的炮火和障碍，直接冲到近距离上朝着要塞开火攻击，以及投放下数量更多的登陆部队。
《2》
就在地面被掀翻的那一刻，希罗·尤准尉和身边的几名同盟军士兵一起跌落崩塌下去的深坑中，他本能反应地扬起手把战斧向上一挂，咬紧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制止住自己下滑的身体，结果整个人悬在深坑的边沿上，只有双手紧攀着那把战斧成为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可恶——”他空荡荡的脚下就是火光雄雄的万丈深渊，那几名倒霉的同盟军士兵在掉下去的瞬间就被完全地蒸发掉，而他看来也难逃掉这样的厄运。
“希罗！”一把急促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上传来。
多诺捂住手臂上的伤口，跌跌撞撞地来到大坑的旁边，他的面部也渗着血迹，估计是爆炸时被跌落的瓦砾所伤的。
坑道中由于大爆炸所带来的地震和轰鸣渐渐地平息下来，取而代之是外围帝国军舰队越来越猛然的火炮轰击声响，要塞内部的所有电力全部中断，烟雾弥漫的坑道里现在只剩下紧急电源照明的红色光芒在闪烁着。
“多诺……”希罗只能勉强地抓住战斧的手柄，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回应多诺。
听到微弱声响的多诺立刻过来，他很快就看见悬在外头的希罗，而且他也察觉到下方的火焰正在顺势蔓延上来。
“希罗！你还能够坚持住吗？”绳索，至少需要一根绳索才能够把希罗救上来……但是，眼下周围哪儿才能够搞到绳索，况且那大火正在不断地飙升，随时随地都会把希罗吞噬……
“还好……”希罗的两边肩膀确实开始感觉到酸痛，紧握着战斧把柄的手掌亦在不知不觉地渐渐向下滑，同时感受到脚下升起的热流，火光开始映照在一侧的俊秀脸孔上。
“希罗！等我够到你的时候，就抓住我的手！”眼见无计可施的多诺决定尽力一拼，他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俯身蹲在坑旁边向希罗的方向尽力地伸出手。
希罗见状也尽量地稳住自己的身子，好让多诺的手能够抓到自己。
“轰！——”身后的坑道引发二次灾害的爆炸，爆风混着尘土和瓦砾吹到多诺的身上，发出硬物撞击的啪啪声响。
刚刚能抓住多诺的希罗，因为这次爆炸而脚下一滑，手上的战斧终于从坑边跌落到下头的火海中去，希罗现在只能攀着多诺递来的手。
一滴滴温热的红色液体滴落到希罗的面颊上，他才发觉到多诺正用受伤的手臂拉着自己，而且似乎也是十分吃力的样子。
“多诺！不要勉强——”
“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尽管刚才的爆炸又为身上添了几处新伤口，多诺还是倾尽全力把他往上拉，全然不顾伤口上泊泊冒出的鲜血。
希罗的脚找到支撑点后也使劲地攀上来，终于，就在脚下的爆风即将飙升到极点的那一瞬间，他成功地爬回到地面上来。
“快点，这条坑道也快撑不住了！”连喘息的口气也没有，多诺扶起他的手搭在肩上，相互撑扶而行的两人步履维艰地朝着坑道的出口方向冲去。
“轰隆！”就在刚刚踏出坑道范围之后的几秒钟，两人的身后便传来了另一次的爆炸巨响，整条坑道最终被倾塌的几百吨重金属黑泥沙所完全埋没……
《3》
混凝土结构的坑道顶部微微地摇晃着，掉下来的土屑碎片落入那杯已经吹凉的咖啡中，黑色液体的表面泛起一圈圈丝纹。
五飞把手上咖啡喝下去后，将一次性的塑料杯捏成一团扔到旁边去，目送着在眼前匆匆经过的人群。
这里是同盟军最后防守的撤退点，伤兵们陆陆续续地被送上太空梭后优先撤离，残存的防卫舰队依然能够勉强地控制住撤退点附近的宙域，但相信已经维持不了多少个小时，所以尽量地能够撤离多一些人员就撤离多一些，原本的秩序还算比较井然的，不过传来了帝国军的工兵部队已经在被破坏的坑道上架设起渡桥的消息后，开始有人不顾先后地挤上太空梭，于是在场的宪兵也赶来进行干预，好不容易才把显得有点混乱的场面控制下来。
五飞和他的部属们在最后的时刻收到放弃阵地的命令，来到撤退点这里组成防线，五飞转身点算一下在身边剩下的“龙牙”连队人数，只有之前的15%左右的士兵能够熬到撤退点这里。
“这样子，我就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光棍指挥官……”以前给同僚们取笑找不到女朋友才搞出来的诨名，想不到在这时候却能够实实在在地用上了。
“张上尉！”李天同准尉和两名“龙牙”士兵从坑道那边撤退的人流中赶回来，他们那身白色装甲服上沾满了一块块的血迹，想必先前也经历了几番恶战。
“上尉，你平安无事就好了。”三人跑到五飞面前，向显得疲惫不堪的指挥官敬礼。
“就只有你们几个？”五飞望望他们的后头，看不见李所在那个班的其他成员。
“上尉，我们班最后就剩下我们三人，周中尉他也阵亡了……”李知道周应龙中尉在很早的时候便是和五飞在一起的战友，所以他预料到这个噩讯会给五飞带来怎么样的反应……
“是吗……”五飞闻讯后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沉默半晌之后才开口问：“帝国军要用多少人才可以杀那家伙？五十对一？还是一百对一？”
“不，周中尉是引爆了坑道中炸药，他是跟敌人同归于尽的……”
“咚！”五飞的拳头狠狠地砸到墙角的金属框架上：“我就知道，就凭帝国军的兔崽子们根本没办法动得了他的半根毫毛……”
“上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李看看坑道周围塞满的伤病员，以及已经所剩无几的战斗人员：“布德利尔中将呢？他有没有下达新的命令？”
“那个混球一早就从要塞里溜之大吉了，还指望他来下达命令。”要塞的防卫司令，因为害怕战败后被俘的命运，竟然扔下数以万计的部下和伤员逃跑到安全的地方去。
五飞站起身子来，把手中的头盔扔到一边，转过头面对还在诧异之中的部下：“走吧，我们没有必要再守在这里，为那些无能的上位者们活受罪，接下来的亡命，就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命运而战……”
说罢，他朝着太空梭停泊的方向走去，李和其他“龙牙”士兵们也默默无言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是“龙牙”装甲步兵连队成立这一年多以来的无数战役中，首次在没有取得胜利的情况下进行撤退，也是张五飞上尉在担任“龙牙”装甲步兵连队的第三任队长后首次指挥的作战。
虽然“龙牙”在战斗中损失掉副连队长周应龙中尉以下的四百七十三名官兵，但却给予了帝国军极大的精神威胁，一时间内“龙牙”的名字使帝国军意识到自己尚没有能力建立一支能够超越对方的精锐部队。
宇宙历189年，7月12日，04：34分——
最后一艘载满人员的同盟军太空梭脱离了巴比伦要塞的宙域范围，二十分钟后，帝国军部队占领了唯一的太空梭起降点，来不及撤离的四万名同盟军官兵成为了俘虏，巴比伦要塞在历时一周的战斗之后最终完全沦陷……
《4》
“我也想不到情况会变成这样的……”
听到这句话后，狄奥平日舒展的眉头也不禁蹩起，柜台那边的经理不停地拭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翻查着电脑检索库的住房资料。
“最早退出来的房间也得在下午的17时之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国防委员会的弗兰林斯委员长把所有的房间都包下来招待这段时间到布鲁塞尔的助选团代表，不止我们的酒店，其他的宾馆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请你原谅。”宾馆经理尽可能地解释着房间爆满的原因，狄奥在听到“弗兰林斯”的名字后只是做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然后转身离开了柜台前。
酒店的门口外，苏洛和那位金发少女正在他的车子旁边等候着，狄奥走到他们的面前，摊开手耸耸肩头：“没希望了，原本指望军部的外事处可以预订到房间的，想不到碍着国防委员会的名号，他们也不敢造次。”
“啊，对了，弗兰林斯的政党和助选团这几天都在这里召开什么大会，也难怪他会挂上国防委员会的名号来招摇过市。”苏洛恍然大悟地说道。
“对不起，杜利安小姐，不管怎么样说，客人来到这里却找不到可以歇脚的地方，确实是有点不像话的样子……”狄奥略带歉意地搔搔头，他必须对这个少女尽到向导官的责任，抵步后的第一个工作当然是寻找住宿的房间，谁知连续跑了几个有预订的宾馆都碰到壁。
“没关系的，麦士维上尉。”名叫莉莉娜·杜利安的少女似乎并不为房间的问题而感到着急，她在路上都一直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不过看来不只是单单欣赏景致那么简单。
“哎呀，都快搁到中午了。”苏洛看看手腕上的表，他拍拍狄奥的肩膀：“我要回军部去，刚刚早上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这边就拜托你了。”
苏洛驾车离开之后，留下狄奥和莉莉娜站在原地，狄奥叹口气心里就念着“这小子倒懂得找时机开溜”，转过来的视线迎上那对湛蓝色的眼睛。
“啊，杜利安小姐——”
“请叫我莉莉娜行了，上尉先生。”少女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这是她和他碰面以来第一次看见她的笑容。
看来她也不想自己所想象的那样，是个非常严肃且不近人情的冰山美人，虽然可以从外表上判断她决不是那种轻言苛笑的人，这跟自己恰恰相反。
“那么，这段时间就请多关照了，莉莉娜。”狄奥提起她的部分行李，放到自己的车子上：“现在看来暂时是搞不到住宿房间的，现在的时间不早了，不如先到我那里吃个饭后再过来看看吧。”
“麻烦你了，上尉先生。”
“嗨，叫我狄奥吧——”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