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re Shadow

作：SDUST

Part II 年迈的科学家以他惯有的姿势拄着拐杖，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将MS伪装成GUNDAM工作的进展。金属制的义手不时拨弄着和头发一样苍白的胡子，发出怪异的声音。 在漂白却黯淡的灯光中，MS的机体如同巨大的鬼魅一般屹立着。 老人看到了往这里走来的男人，他转过身。 “舒威忒，另一边的进展如何？” 他口中的“另一边”是指那架将用作伪装的白色MS，组织的人必须让联邦军相信它就是发生爆炸的那架MS，进而停止对GUNDAM的搜索。否则十年来的努力都将白费。 “米勒在那边，应该快完工了。” 舒威忒抬头看着这架很久前从联邦偷来的MS，虽然之前就已经在外观上被改造过，但现在那上面，一个个脸上挂满汗珠的人仍像蝇虫一样忙碌着。 所有的人都在努力的工作着，GUNDAM的隐藏，MS的伪装，他们必须在联邦军来到之前完成一系列繁冗的工作。 没有人知道他们能否成功，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恐惧按照上面的指示拼命的做着。 然而大家都知道这次行动的意义，那等于是一纸宣告组织生死的裁决书。 组织是一定要保住的，GUNDAM是一定要保住的。 如果宿命论者真的存在，如果每个人确实是为了完成生命中的某件事而生存的话，那么L1地下组织的人们就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刻才聚集到这里的。为了能够活着完成今天所有的工作，他们才能从以往一次次的逃亡中生存下来。 负责技术性工作的人们只要尽快去完成上面下达的指令就行了，而下达指令的人却不得不从多个角度考虑，竭力让整个逃亡计划更加完善。 就眼前的事态来看，不管事先做过什么程度的准备，实施了什么样的计划，这次行动的筹码仍然太大。 “博士，玟恩问我要了贝芮比洛克。” 舒威忒平静的看着老人同样平静的表情，等待对方开口，黄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断然的光。 “哦，是么。” 老人的嘴角裂开一个有些轻浮的笑容，他把义手伸到两人视线的中间，三支金属手指互相搓动着发出“嚓嚓”的响声。 “你想把她留下，然后送给联邦军一些假消息么？” 白发的博士在心中算计着这样做的成功率，他并非不赞同舒威忒的提议。 抛弃一个同志就能保住一切的话，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不会反对的。这种时候，人总是得变得无情。 他之所以无法立刻决定是因为他对玟恩这方面的能力并不了解，如果到时候把事情搞砸了还不如现在就灭口。他想了有一会儿，终于点了下头。 “就一会儿叫林先生去做。” 他挥手表示此事已经完结，随即将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GUNDAM身上。 舒威忒也就不再说话，转身朝林先生所在的地方走去。 老人是在三年前的一天偶然发现她的驾驶天赋的，当时他几乎想也没想就让她担任GUNDAM测试员的工作。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她的反应确实是一流的。 对此，他很满意，因为这样希罗就有更多的时间去为真正踏入驾驶舱的一刻做准备。 从最初的测试至今，老人和她已共事将近一年的时间，现在以这样的方式和她告别，他的心里不能说一丝苦涩也没有。 不过他早已习惯了以事优先于人。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在长长的机械臂发出的噪音中，GUNDAM的伪装工作渐渐接近尾声。 落在周围密集的照明灯光开始一点点熄灭，GUNDAM的脚部变成黑红色的金属面，越来越小，终于完全从视野里消失了。 玟恩看着泥土色的大门自左右慢慢关上，发出厚重的声音合拢。 不久前的白色巨人现在静静的躺在小星体的内部，外表看去宛如一粒深褐色的巨大石头。 马上将会有一艘小型宇宙飞船将这颗“陨石星体”拖至附近大小不一的陨石带中，贴附在某处卫星的外壁上，等待联邦军的到来和离去。 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看见它了。 玟恩在心里和叫做GUNDAM的MS道别。 从第一次踏入驾驶舱时起，她就知道自己会喜欢上这架MS。不光因为它是卫星人民反抗的象征，她更喜欢驾驶它在空寂的宇宙中行进的感觉。没有联邦军，没有卫星，也看不见地球。所有的纷争在被遗忘在看不见的角落，宇宙是如此平静。 玟恩知道测试机师的工作性质。在这个L1的地下组织里，她的存在可以说就是为了今天这样的意外。但她依旧热爱这架MS。她甚至习惯了往身边的地上放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在机库一角看书的感觉。 直至数天前还基本顺利的试飞进程曾经让她坚信一切都会在完满中结束，然而意外来的令人如此措手不及。 药效终于发挥了作用，肩部的血渐渐止住了。 还未凝固的血液顺着宇航服的衣角往下滴着，然后被那件褐色的外衣一点一点的吸收着。 暗红色的血液仍是热的，然而之前那杯热饮的能量早已被虚弱的无力感分解。寒意无法阻挡的从神经末端一丝丝聚集起来，传到全身。 林太太得知她将被独自留下后，眼泪从略显苍老的面孔滑落。 她轻轻的抱住她，就像抱住自己的孩子一样。 她想多陪她一会儿，但时间不允许，终于她也不得不离开，去准备各种逃亡所需的物品。 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慢慢把宇航服前端的拉链拉上，血凝在链齿上，拉起来很困难。 她开始打不起精神，倦意吞噬着痛楚像她袭来。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黯淡，声音也急速的往黑暗中退去。 她低骂着那麻醉药竟然有如此强烈的后期作用，像毒瘾发作的人一样焦急的盼着贝芮比洛克。 又过了一会儿，仿佛无声电影逐格推进的画面，一双脚出现在她越来越窄的视线里。 来者是个少年，有着和她相似的发色，蓝色的眼睛比大气圈最上层的颜色更加透明。 希罗利落的将针筒吸满无色的药剂，开始为她注射。 从林先生口中得知已经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事时，他的眼里也曾闪过痛苦的神色，但也和其他人一样转瞬就消失了。 对于死亡，组织的人看过太多，他们已经习惯了麻木。否则就会带来更多人的死亡。希罗把空了的针剂瓶和针筒放在一边，站起身来沉默的看着她。 这是他特有的告别方式。 他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重复以前的逃亡旅程。 而她将被留下，去面对联邦军的审问，以增加他们逃亡的安全系数。 组织里第一次有人被这样抛弃。 希罗弯腰捡起纱布，小心的擦拭着她额上渗出的汗滴。 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她的睫毛眨了几下。 蓝色的眸子对上蓝色的眸子。 希罗手上的动作停止了。他攥紧了纱布，往后退了几步，一如以往淡淡的看着面前的人。 “谢谢你…” 她费力的让自己坐得端正，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眼前的少年。 他是组织行动的中心，也将是把组织的意愿付诸行动的人。 测试机师的位子是为保护他免受不必要的伤害所设，她自愿成为了影子。如果没有她的存在，这次事故将变得更加严重，甚至给组织带来致命的打击。 但现在人们不必担心这一点，她的身份很好的发挥了作用。于是她成了牺牲品。 玟恩并不痛恨这样的命运，她自小已经学会了接受命运。 她觉得自己在卫星生活的很好。 “这次来不及把故障详细告诉你了……不过林先生已经知道了。那么，保重了…希罗。” 她想不到什么太过温柔的话，他们都是不太重视言辞的人。 最后她笑了，笑容像飘舞在春光中的雪花一样透明。 希罗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低着头说着对不起，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很苦涩。 没多久，远处有人过来叫他登机，逃亡的准备终于全部就绪了。 希罗最后看了她一眼，像所有人一样淡然离开了。没人再回望，他们已经选择舍弃她。 林先生是最后一个登机的，他来到她身边蹲下来，让视线和她的保持同样高度。 “我们要去DRW－0031。” 他凝视着她，眼里含着别样的意味，格外沉静。 她读懂了，重复之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放心吧…” 林先生悲伤的抱住她，向她做最后的告别。他轻吻着她的额，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 “对不起，玟恩……可能的话，一定要活下去啊。” 玟恩知道飘舞在初春的雪花是必将融化的。 然而透明的阳光温柔的让人如此心醉。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