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

冰冷的空气中绞着淡淡的硝烟和血的气息，巨大的屏幕上，雪花无意识地闪烁着，发出空洞的沙沙声。躺在地上的那个女人的血，安静地淌着。多琳有些惊异地看着她，那个熟悉而陌生的面孔——蕾蒂·安。

混乱的警报声在走道上激荡着，多琳略略皱了一下眉头：“为了救他们……这个女人，已经找到自己的答案了吗？”她回身准备离去，又回头沉默地看着她，最终叹了口气伏下身去。

“又添了一个麻烦。”她低语着。


——一个月后——

卢森堡。

“我衷心地感谢你能把蕾蒂带回来。”即使被软禁，特利兹一如以往的风度。他幽雅地站在窗前，不知是在观赏窗外的景色还是在注视着身后那个人在玻璃上的影子。

“我很乐意把这个终于理解了你的女人送回来。”出乎他的意料，多琳的回答很平和。

“看样子，你是累了。”

“有点。”

特利兹不由诧异地扬了扬眉，回头兴趣地看着靠在门边的那个女孩：“终于，承认自己迷路了？”

“只是那个人确实用生命证明给我看，也许除了生存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努力。”

“那个跟你相似的也是从小靠自己挣扎生存的人吗？也走过同样的路，却有着不同的生存信念，这大概就是你从一开始就很感兴趣他的原因了。只不过被你这个出色的猎人盯上的猎物，最终居然把你这个猎人给吃了。要说起来，这倒一直是你希望的。从一开始就想做个败者，我们在这点上是一致的。”

多琳没有答话，目光有些散漫。

“他还好吧。”

“只是不记得过去的事情而已。”她略略笑了一下，“这样也好，忘记背叛，去过单纯的生活。”

“他们一直活得很单纯，为了单纯的目标奋斗。只是，他们都只属于战场，我相信他迟早会回到战场上来的。”

多琳的似乎震了一下，目光迎上了特利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叫我回来究竟想让我做什么？”她的语调突然略略地变得不耐烦。

“你最擅长的机体性能测试而已。”特利兹把目光又放回到窗户上，“明天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也许。”


多琳疲惫地躺在地上，伸起胳膊略略挡住那从窗帘的缝隙中漏过的刺眼的光线。她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却仿佛没有力气而一动不动。

“很漂亮的东西吧。”

“恩。”多琳仍旧没有移动。

“果然，还是压力太大吗？”

“看来，我是驯服不了那只蝎子了，特利兹。我，没有办法驯服自己。”

“算是认输了吗，不像你啊。”

多琳略略一笑：“我已经输得一塌糊涂了。”

“在那个猎物的面前？”

多琳略略沉默了一下。许久，“你准备把这个当作礼物送给来找你的他们中的某一个吗？”

“也许。”特利兹意味深长地一笑，“不过连理解我的你也没有办法驾御的话，可能也不合适。你也一直只是理解而已吧，却从来没有接受我的理念，倒是一直比较赞同那五个小孩的立场。”

“也许吧，那种善良到单纯的行动准则。”一个认输的苦笑浮到嘴角，多琳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两个月后——

“莎利——”

“特洛华？”年轻的女医生有些吃惊地看着来访者，“怎么，你们居然没有一起好好庆祝一下？一切终于全部结束了不是吗。”

特洛华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终于结束了。不过，真得是全部结束了吗？”他自言自语的语调中有些忧虑。

“是啊，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首先，就是这些战争中留下的牺牲品。”莎利也略略叹了口，笑得也不太轻松。她的目光又转回了玻璃那头的观察室里无息地忙碌着的身影。

“我想知道，你们有没有找到一个叫多琳的女孩，大约十六岁。”特洛华沉默了一会，开口了。

“多琳？”莎利似乎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大多数的伤兵都没有亲属来认领。很多人至今没有苏醒，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特洛华的脸上似乎滑过了一丝失望的神情。

“不过十六岁左右的女孩，我们倒是有收留一个，在卢森堡找到的。长得很清秀，棕色的长发，似乎不属于oz军。”莎利沉吟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我可以见这个人吗？”特洛华的语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她现在已经不在我们这里了。收留她的时候，她精神正处在一种混乱的状态中，身体很虚弱，又无法深睡，经常从噩梦中醒来。所以我们将她转到精神院去，希望她能好好休息。”

“那么——”

“你等一下，我去查一下她的地址。”莎利匆匆地离开了。

留下的特洛华一个人静静看着玻璃那边的观察室，目光说不出的复杂。

“这是地址。”片刻，莎利已经折回到他的身边。“不用担心，那个女孩看起来是个很坚强的人，她一定很快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她的话带着略略的微笑，“是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吧。”

“一个救过命的朋友。” 特洛华略略欠了欠身，“谢谢了。”


淡淡的阳光的气息，空气很清新。没被污染的天空纯粹地迷人。特洛华站在那，远远地可以看见那熟悉的棕色长发在风中拂动着。虽然看不清表情，却依旧可以感到它的主人的微笑。

一名护士匆匆地跑到他的面前，为没能及时过来抱歉地鞠着躬。

“她还好吗？”特洛华不介意地一笑。

“她的情况总得还不错，请不用担心。”

“是嘛。”特洛华略略沉默了。

“你是她的朋友吗？需要我叫她吗？”护士微笑让人感到平和而安静。

“不用了。不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某个地方还有人挂念她，对于她来说反而比较好。她需要的仅仅是抛掉过去的全部。”

护士有些吃惊地愣了一下。

特洛华的目光默默地注视在远处的那个身影，许久，转身离去。

《终》

AC198年，由L3至L4的太空梭发生爆炸。死亡名单中包括“特洛华·巴顿”。

AC199年，多琳痊愈出院。


写于 2002-11-6 —— 2003-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