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黑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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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辽阔的俄罗斯草原一望无际，天地之间只被一条碧绿色的纽带所分隔，这片土地上景色似乎懂得自己来循环着，跑了一天的路后竟好像在原地绕圈子的感觉。

路上扶老携幼的难民们占去了大半个路面，他们都慌乱不堪朝着西边的方向涌去，在这条狭窄的道路上与一支开赴东部前线的德军装甲部队面对面地堵塞在一起，使场面更加混乱无序。

1944年2月，东部战线的库尔斯克战役结束后的6个月，苏联红军正迅速地朝着西边的方向推进，战火很快蔓延到东欧，大量的平民放弃家园成为了难民队伍中的一份子。

抱着残旧的洋娃娃，小女孩挽着年幼的哥哥的手，湛蓝色的大眼睛不安地瞪着面前那具庞然大物隆隆地驶过。

颠簸流利的人群在这些钢铁怪兽的面前显得特别地脆弱，小婴儿因为轰隆的引擎声响而不禁在简陋襟褓中放声大哭，年轻的母亲显得束手无策，在挤迫的人群一跌一撞地向前赶路。

一个苗条的身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的身边，及时地伸出手把她扶住，避免了她和宝宝跌倒的命运。

“谢谢，谢谢你。”她抬起头，视线所触及的是那一身黑色的军服。

“不用谢。”束着金色长发的女军官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美丽出尘的细致面孔和她身上的军服完全不搭配，大大的蔚蓝色眼睛透着一种纯真无邪的气息，彷佛是秋天里寂静的一泓水潭，闪动着盈盈的光芒；黑色的装甲兵外套包裹住令人呼吸困难的女性身躯，她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而更像是来自天堂的天使。

路边的一辆虎式坦克上，一名把半个身子露出炮塔的年轻男性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转过头来凝视着那在人流中穿梭的娇俏背影。

“真想不到，这次竟然派了几个跟洋娃娃差不多的娘们下来当官，我们老虎连不完蛋才奇怪。”耳边传来车下头两名士兵的窃窃私语。

“听说她们是SS的第一批派上战场参加实战的女性士官，分派来老虎连当然是想刷亮全国领袖（注1）的招牌和鞋子，听说这是宣传部长的主意。”倚在虎式旁边的士兵点燃香烟。

“喂，听说咱们的尤尔中尉不是已经得到老爹（注2）的举荐，本来准备接任当连长，谁料让那个姓杜利安的女娃娃突然蹦出来占了位置，大概他也是一肚子气。”

“我倒怀疑咱们的副连长会有什么脾气，他那张脸整天拉成那样子，哈哈——”

“我的脸会拉成什么样子？”一把冻结至冰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直待在车长位置上默不作声的年轻军官冷冷开口道。

“副——副连长！”士兵乖乖地闭上嘴，口上的烟也掉到地上。

“发动车子，我们要过去了，俄国人就在背后50公里处。”俊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天晓得倒了什么霉，连续两天的行军打退了苏军大大小小数十次的袭击，原本可以指望在第三天黄昏前赶到师部的集结点，谁料在这条道路上碰上这么多逃去西方的难民。

苏军的侦察机在几小时前就曾经从头顶上掠过，他们的身后已遗下敌我双方近五十辆坦克残骸，幸亏俄国人方面因为损失比较厉害而暂时后撤。

LAH师下辖第15重装甲连的希罗·尤尔中尉着实有点恼火——虽然他算是LAH师里具有自制和冷静的年轻人，但此时此刻他为自己新任女上司的决定感到烦躁和不安，竟然在这种时候还下命令让路给难民通过，并且协助他们离开。

为了得到全民参战的宣传效果，让毫无实战经验的女娃娃做精锐部队的指挥工作，究竟哪头猪想出来的主意，希罗也没意思再去深究，他只求那个长得像洋娃娃般精致的女上尉赶快地让他们通过这条无遮无蔽的道路。

被希罗在心里念了无数遍的金发少女此时正弯下身子和那对在人流中迷路的小兄妹聊天：“来，跟姐姐来。”她牵起小女孩的手，带着他们走到一辆停在路边的军用卡车前，车上载着一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妇孺，她不忍心看见他们在人潮中被推推撞撞，于是动用运输班的一辆车打算把他们送到目的地。

“谢谢你，大姐姐。”被抱上车的小女孩笨拙地举起胖短的小手，向她敬一个礼。

“乖哦，很快可以找到你们爸爸妈妈的。”她的樱唇轻轻地在小女孩额上点一点。

“连长，杜利安上尉……”身后的叫声让莉莉娜转过头来，抬起视线望着那高她半个头的青年军官。

不知道什么原因，每一次和他面对面都会有一种怦然心跳的感觉。

“上尉，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近两个小时。”希罗按捺着说道：“你知道在战场上，两个小时已经可以让一个装甲师完全灭亡。”

“我明白，但我们也不能够在难民中间强行冲过去，这很容易会造成意外的。”她尽力地辩解道。

“上尉，俄国人随时会出现。”抓抓褐黑色的头发，他亦尽职尽责地提醒。

多么不高兴不愿意也好，他是她的连副，她的副手，出于军人的责任感他不会让她轻易地犯错误。

莉莉娜在一个月前和其他三个女孩一起被调遣到第15重装甲连，只消两星期时间便脱离了见习生的身份，担任起连长和下辖三个排排长的职务，让当时身为副连长的希罗和手下的上百名男兵哗然；一个月后，除了一排排长的多洛丝·卡塔罗尼亚中尉有比较优异的表现，并很快赢得手下男兵们的认同和支持外，其他三个有点笨手笨脚的女生——包括身为连长的莉莉娜在内，几乎连自己所在车组的配合也应付不来，更不说指挥其他作战单位，简直是一塌糊涂，其他人更加戏称道；有着“老虎连”之美称的第15重装甲连已经成了“雌猫连”，传到一直随第15重装甲连征战的希罗耳里，憋在心中那股难受的闷气就真是无法形容。

“我知道是危险，但一定要让难民通过后才能够前进，这是命令。”明知道自己的行动是非常理亏，这让莉莉娜脸色变得有点潮红，最后她想以命令的形式结束与希罗的对话。

小女孩吵架般的姿态看在希罗的眼里有一种说不出口的窝心感觉，事实上他和莉莉娜都只是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而已，但以他在刀口上过的日子来算，莉莉娜还真的只是个娃娃而已。

两人无言地对视着，直到一声突然袭来的刺耳轰鸣打破了此刻的对峙局面。

“轰——”车队中的一辆油料车中弹爆炸，周围的士兵和平民在爆炸声中四散逃离，一时间尖叫和哀鸣此起彼伏，接连不断的炮弹在路中央的难民群中爆炸，遍地的尸骸如人间炼狱般骇人。

“伏下！”希罗一抱住莉莉娜的娇躯把她按倒在地，一枚炮弹在两人十米外的路旁爆炸，土屑弹片四散飞溅，莉莉娜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嗡嗡地叫个不停，希罗用自己的身体紧密地保护着她。

墨绿色的车辆和黑洞洞的炮口开始越过遮蔽的草原，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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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出现在11点钟和2点钟方向，应该是没有步兵支援的坦克纵队。”高地上的侦察装甲车迅速地情报传送回负责护卫第15重装甲连右翼的一排指挥车上。

手上拿着望远镜的年轻女子有着惊人的美丽，但是美得太过霸气，紧身的装甲兵制服下包裹着令男人垂涎的身材，与此并不相衬的，她跨在一头名唤“老虎”的钢铁怪兽上，傲然的神色犹如驯服了这头猛兽的女神一般。

“T-34六辆，SU-85三辆。”多洛丝帅气的手指轻轻地撩拨一下分岔的柳眉，然后捏捏喉部的对讲器：“穿甲弹准备，攻击横阵队列中的第二辆T-34！”

“穿甲弹准备！”炮长很快便回应道，装填手把炮弹推上炮膛。

511号“虎”把炮口瞄准了以侧身对着它的苏军坦克纵队，第一排的其他四辆虎式亦锁定各自的猎物。

“轰——”一辆T-34坦克的侧面装甲被88毫米炮弹贯穿，整个车体随着内部的弹药殉爆给掀翻到一旁，其他苏军坦克此时才想起转向，旋转的炮塔把炮弹往511号虎式的方向射去。

几发76毫米炮弹打在虎式的正面装甲上显得不痕不痒，只是烙下浅浅的弹坑，它接着一炮回击，后头另一辆T-34的炮塔顿时跟着爆炸汽浪升到天上去。

“中尉！是八辆战绩，我们可以拿铁十字勋章了！”炮长一脸兴奋地对身边的美丽女中尉说道。

第一排的其他虎式展开了齐射，“砰——砰——砰——”阵地上的烟雾滚滚浓浓，火光闪闪烁烁，十辆苏军坦克很快变成一堆堆燃烧的废铁。

“太没劲了。”多洛丝边念着轻盈的身躯钻出炮塔，用望远镜观察一下战场，伸出长腿踢踢机电员的背部：“喂，接连部的杜利安上尉，击溃了伊万的先遣坦克队，暂时守住后方的阵地。”

“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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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罗放下电台通讯器钻出车外，他的头部扎着绷带，刚刚在俄国人的炮击中被弹片擦伤的。

莉莉娜纤细单薄的身影倚在那巨大无比的S01号虎式（注3）旁边，她的手抱着双肩，无声地盯着地上那个被熏黑的洋娃娃。

那辆满载着老人妇孺的卡车，在方才的混乱中被一枚炮弹直接命中，其中没有任何人能够存活下来。

没想到，自己的善意和天真最终竟然成为间接把那些无辜的人推向死亡的凶手。

两边肩膀上感觉到的寒意，不断地颤抖着，泪珠不争气地从眼角溢出。

“……”一个人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身边，她才这抬起头用手抹去泪光，再次试图让自己装出一付坚强的样子。

希罗没有多作声，只是在自己的口袋里掏了一会儿，拿出一块沾染着血迹的手绢布，在她没反应过来前轻轻地在她的脸上拭擦。

她是他的上司，但同时也只是一个纤细的女孩子而已，他对这两项事实都非常清晰的认知；自从看见她指缝中所泄出的泪光，莫名其妙地，他产生了一种希望，一种希望脆弱如她能够在这场没完没了的战争中存活下去……

“上路吧。”他轻声地对说道，把手绢布留在她的手里，然后转身走回自己的S02号虎式上去。

她楞楞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么一刻中，他与记忆里的那个不可磨灭的身影重叠在起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