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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履带辗过地面上的厚厚雪层，虽然工兵们已经换装上了八字型防滑具，但是数十吨的巨型车体在这片白色冰原中还是显得步履维艰，车上的装甲兵露出脑袋招呼经过路边的一队步兵过来，走在前边的大卡车牵引之下，众人合力把陷在雪坑上面的坦克推出来。
一辆豹式坦克从步兵们的身后穿过，希罗伏在车长舱口的位置上，目送一直和他们并排而行的步兵班离开，前方不远处又再响起隐隐约约的枪炮声，美国人的反击部队已经摸到附近的德军防线上，他们似乎从前几天的溃败中清醒过来，虽然因为天气的关系而失去了空中支援，但美军的反击依然大大地出乎德国人意料的之外。
“他们不像法国人或者俄国人那样一溃千里地败退，而是死死地粘在这里。”
原本指望恶劣的天气能够有助他们对盟军发动攻势，谁知一仗下来才发觉坏天气的负面影响相较于盟军下，对他们的打击却更加大，因为寒冷天空而造成的非战斗伤病员数量剧增不说，光是装甲部队的油耗就已经是平时的几倍之多，所以原本准备一个星期的油量在开战几天后就消耗怠尽，地面的补给部队处境也是同样的艰难，战无不胜的帝国空军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连最基本的空投补给也失去了影踪，只有他们一支装甲部队孤军深入到敌人防线纵深后的十几公里处，最高司令部和参谋长们却在这时候犯起难来，到底接下来是进或是退呢？竟然没有一个人拿得准注意，就由得前线的士兵们原地不动地瘫在那里，由得宝贵的时间就如此白白地浪费掉。
“看来我们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希罗把半边身子缩回炮塔内，弯下腰拍拍卡多鲁的肩膀：“命令全营，掩护着随行步兵，继续前进吧。”
“了解，上尉。”卡多鲁调整完电台，便向105营的其他车长发布移动的命令。
他们在两天前奉命从布托镇后撤到乌尔特河的防线上，之前辛苦夺下的布托镇几乎是拱手相让给美军，断绝补给线的消息迅速在前线官兵上传开，虽然冲到桑雷的第58装甲军赶跑了美国人并且夺得一个大油库，但美国人在临逃跑前把油库都烧掉了，让兴冲冲杀上来的德军败兴而归，整个前锋一下子全部停顿了下来，现在只有LAH师的派佩尔战斗群还呆在缪斯河的西岸，其他缺乏油料的部队都不得不返回东岸的防线上等待增援。
战斗的间隙，卡多鲁总是带着喜滋滋的表情把玩着手上的一个突击战功勋章，这是他在布托镇的那次击毁了一辆谢尔曼坦克后获得颁发的，击毁了另外一辆坦克的希罗则累积战功得到了一枚铁十字勋章，而且被提升为上尉军衔和正式任命为105营营长。
“希罗上尉，像你这样的青年英才的确是我们德国军队和日尔曼民族的骄傲。”
那天在缪斯河东岸的团部里，一个大腹便便的将军一边为希罗佩戴上勋章，一边抖着两层厚肉的下巴说道。
希罗木无表情地举手敬礼，抬起来的目光捕捉到站在一旁的拉尔夫少校，高个子的少校脸上此时似乎挂着一丝阴冷的微笑。
尽管没有油料的供应，但损失的人员和装备的补充还是有的，不过即使如此，希罗的105营还是一个建制缺编的部队，另一方面，就补充兵源的质素，被晋升后的希罗就向拉尔夫提出过申诉——
“少校，据我所知的，这批补充兵只经过一个星期的新兵训练就被送到这里来，请问这件事情是否属实？”
“别急，反正一个星期的实战抵得上六个月的训练。”在地图前比划着的拉尔夫爱理不理地回答道。
“但在这之前，恐怕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熬得过这一个星期。”
“希罗上尉，他们已经把自己的生命都交给你了，难道你还会觉得不满足吗？”
拉尔夫就这样子把希罗的话堵回去了，事实上，105营中现在大概只有一个连还具备比较完整的战斗力，但是像拉尔夫那些作出决策的军官们却指望他们能够完成本应该交给一个团的任务。
“我们的存在只不过是将军们在地图上的一面小旗子，或者是伤亡率统计中的其中一部分数字而已。”事后，多诺对此一针见血地作出了诠释。
经过几小时在冰天雪地中的跋涉后，105营撤到缪斯河附近的一个小村庄中休整，让奔波了几天几夜的士兵们总算有个歇脚和取暖的地方，但很快在新的命令发报之后，他们又再次踏上死亡的征途。
《2》
当狄奥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被逼在一个缓缓移动着的人群之中——被解除武装的美国大兵无精打彩地朝着某个方向迈开脚步，这个队伍的周围都有荷枪实弹的德军士兵在监视，还时不时冲进队伍中殴打那些脚上生冻疮而走不动的美军伤员，强迫他们继续向前进。
“嗨，小子，你醒了？”扶着狄奥的那名美军军官发现他醒了过来，转过头来关切地问道。
“啊……啊……请问，这里是？”狄奥揉揉自己曾被枪托殴打的头部，想起之前那场战斗的片断——看来自己被俘虏了。
“这里是哪里？这里还是阿登森林，我们尚没有到达地狱。”军官发出嘲讽的声音，他的样子也受了伤，肩膀上包扎着的伤口还在渗出血迹。
“对啊，因为这里太冷了，我想这里确实不是地狱。”狄奥摇摇头，尽量地让自己清醒一点，再看看周围的环境。
五飞呢？队伍中看不见有五飞的身影……或许，那小子还是狗屁的好运，能够逃掉了；狄奥抱着一丝的希望这样想着，暗暗地祈祷不在战俘队列中的五飞也不会留在那个冰冷的战场上。
“德国人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
“不知道，他们就是这样子赶着我们走，一天下来也不许我们休息。”
这时候，有几名德军士兵一边嚷着一边从他们身后走上来，狄奥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他们是要把我们押到后方的一个战俘收容站去。”
“哦，你懂德语？”军官有点惊诧地睁大眼睛。
“我是翻译员，第106师第二步兵团的，我叫狄奥。”
“我是第七营的里察特少尉，之前在蒙达西车站的。”里察特伸出手跟狄奥握握，但德国人从后边传来的喝叫声让他们加快脚步。
“车站那边发生了些什么事？我听说第七营和师部失去了联络，然后德国人就涌过来了。”
“我们被袭击了，大部分人都给干掉，我本来想逃回诺林汉的，但没有跑多远就被德国人逮住了。”除了他和少数几个人成了俘虏外，第七营几乎所有人都在德军第33特种掷弹兵旅的突然袭击中丧生。
“原来是这样，看来诺林汉也守不住了。”狄奥回想起德国人突破他们阵地的战斗，也明白到106师败退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发觉到队伍中的两人在交头接耳，一个德国士兵气冲冲跑到两人面前把狄奥推开，并且骂咧咧地踢了他几脚。
“嗨，你做什么啊？”狄奥用德语喊道，这让那个士兵愣一愣，但随即又举起了枪托。
一辆驶过队伍旁边的装甲车停了下来，车上的德国军官喝止住士兵的殴打行为，并且拦住了美军俘虏的队伍，对他们喊了几句话，不过在场的美国大兵都是鸭子听雷般地在大眼瞪小眼。
“狄奥，这家伙在嚷什么？”里察特碰碰身边狄奥的手肘。
“好像是目的地要改变的意思……”狄奥拍拍身上的雪花，忿忿地瞪了那个德军士兵一眼，里察特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要忍耐。
在那辆装甲车的引导下，俘虏们的队伍改变了方向，很快便消失在这片白色森林的深处——
《3》
“咻——”
“隐蔽！敌炮火！”
正在前进的德军车队队列突然间散开来，半履带车上的步兵们纷纷跳下车，拼了命拨脚向路两边的壕沟跑。
“卡多鲁，伏下！”
正在“W01”前检查航向机枪的卡多鲁被冲过来的希罗推倒在地，在离他们几十米外的土堆上随即炸开了花，躲在土堆后的三名德国士兵当场毙命。
“大概是美国人的155毫米榴弹炮，离这儿很近！”
卫生兵从两人身边跑过去抢救其他伤员，希罗爬了起来，望望四周的情况，被火炮袭击后的车队显得一片凌乱，两辆随同105营一起撤退的国防军突击炮给炸开窝变成一堆黑色的废铁，还有十辆左右的卡车只剩下一个架子，光是眼前所看到的倒在地上的尸体就是二十多具。
“快！快点离开这里，敌人的火炮很快就会轰过来的。”希罗跑到最前方的IV型坦克旁，对着车上那名年轻的车长喊道，还是新兵的车长显然也给吓呆竟然反应不起来。
“咻——”
就在车队缓缓地开始移动时，炮声又在头顶上响起来——
“上尉！小心！”
伏在地上的卡多鲁双手捧在嘴边成喇叭状地朝跑回来的希罗大叫，猫着腰的希罗一个箭步闪回到豹式的旁边。
“1、2、3、4、5……”仰望着看不见炮弹轨迹的灰色天空，口中默默地念着。
“轰！”炮弹落在几百米外的雪地上爆炸。
“不用怕，还远着呢。”希罗扶起了卡多鲁，让他爬回到“W01”上去。
“上尉，你怎么会知道炮弹会落在哪里？”爬回到炮塔内，卡多鲁一脸敬佩地问跟着他钻进来的希罗。
“从声音最响的时候开始数，数字越少就表示弹着点越近……”希罗关上舱盖，拍拍在待命的驾驶员安迪：“跟着车队继续前进，看来美国人已经突破了我们的防线了。”
“那么，我们在缪斯河东岸的据点就剩下桑雷……”心里有数的奥迪喃道，他在一年前经历过东部战线的那场大崩溃，所以从这次战役一开始时他就预感到同一样的结局。
“卡多鲁，团部有新消息吗？多诺的连队在哪里？”希罗捏着喉部通话器，向无线电员的卡多鲁询问道。
“是的，海因兹中将的直接命令，所有部队撤回到桑雷附近的防线上组织反击，多诺少尉的连已经先到达了米莱特村。”
“好吧，我们去跟他会合。”
豹式坦克隆隆地辗上被冰雪覆盖的公路，第105营掩护下的帝国师掷弹兵团在美军漫天的火炮追击中，狼狈地踏上了溃逃的道路，撤回离五天之前德军发动全面进攻时的战线只有不够七公里的地方。
《4》
但是，美军反攻的推进速度比希罗他们所料想到的要快很多，当“W01”赶到第105营集结地点的米莱特村时，希罗已经在望远镜中发现熟悉的战术编号——“W03”的豹式坦克背向着自己地埋伏在村口那边。
“停车！”未等他们接近村口，在路边掩体里的几个野战宪兵挥着手跑了出来：“停车！前方已经被敌人突破了。”其中一名挂着狗牌的宪兵向把头露出炮塔的希罗说明道。
“怎么回事？”希罗跳了下车，他也发觉到在村里冒起的几团黑烟和隐约的枪声，看来他们来迟了一步。
“敌人从早上就已经对这里发动反攻，我军的防线被突破后，大约有一个营的步兵和十几辆坦克冲了进来。”
“希罗！”多诺的身影在“W03”那边出现，并向他们这里匆匆地跑过来，哨戒的野战宪兵向他敬一个礼后转身返回自己的掩体去。
“看来你们之前打得真惨。”希罗指的是多诺身后那辆车身被熏黑、炮塔上有几处凹痕的豹子，说明了比他早半天先抵达米莱特村的多诺已经历过一场或者以上的恶战。
“美国新货给我们留下的礼物。”多诺指指炮塔防盾上的凹痕：“恐怕就是施密德上尉之前说的新式战车，在布托镇时错过了与我们交手的机会，但这次却怎样也跑不了，它是从布托镇追到这里来。”
“……至少是88毫米左右的口径。”希罗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凹痕，幸好打在防盾上造成跳弹，要不然的话连豹子也熬不过这一击：“看来确实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够对付的狠角色。”
“正确点的数字是90毫米，步兵那里捡过来的一个炮弹壳可以算得出，我是早上的时候，在1000米外的距离挨这一炮的，不然的话已经不能够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我们的部队呢？”
“原本跟我同时到达的还有国防军的一个装甲连，不过他们的八辆IV型和突击炮在早上的战斗中全部给那个怪物摧毁掉，现在在米莱特村里就剩下我的一辆坦克和二百名掷弹兵守住最后村口这里的防线。”
“咻——”
两人头顶上的空中再次扬起了炮弹的划落声，美军的炮弹开始落在村口附近爆炸。
“希罗！前锋步兵刚刚的侦察到那个怪物现在就在这附近，随时会出现的。”
多诺回过头冒着爆风攀回到自己的座车上，而希罗也向“W01”的方向跑回去。
“明白了！一起干掉它！”
美军的掩护炮击停顿了片刻以后，趁着这个空隙，两辆银灰色的豹子轰隆着朝米莱特村口奔去——
从这一刻开始，不管是曾经信任的或者不曾信任的，人们都已经把自己在战场上的命运交到了喜怒难测的上帝手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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