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归来》

作：弥尔宁宁

我喜欢坐在海的边上，凝神地望着大海。潮湿的空气会一点点地湿润我的脸颊。浪花重重地拍打在岩石上，沉闷地，可以感觉到大地的震动。浪花会随着猛烈的海风一直扑到我的脚下，冰冷地，忧郁而冷漠。我喜欢坐在那，让海水淹没我的脚背，然后我会恐惧，面对着无尽的蓝色，冰冷地感到窒息。然后海水会退去，一点点，缓缓地，仿佛在沉默地微笑，笑得有些忧伤。

我爱大海，海是我的全部。我的爷爷死在大海中，我的父亲和叔叔也死在大海中。没有人见到他们死前是怎样的表情，也许，是微笑，毕竟他们也是那样地爱着海。对于以捕鱼为生的人来说，大海，是一个理想的归宿吧。



卡多鲁有一次问我，看着大海的时候，为什么总是默默地含笑。我告诉他，那是一个冷嘲的笑，因为海那么宽广，即使是这整个小岛也无非是它浪花中的一点空隙。而我们这些人呢，只不过是在这空隙上挣扎地生存的可怜生命罢了。我并没有告诉他，其实我天天地看着海微微地独自笑着，是因为我在等待。我相信有一天，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会看见那么一张白色的小小的帆，从海平线的那边缓缓地升起来。

卡多鲁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自从特洛华最后一次出海以来，他每天会过来看看我，坐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默默地看海。在有风暴的天气里，他会拿着一件大衣裹在我的身上，然后轻轻地对我说，凯瑟琳，风大了，回去吧。

暴怒的大海在脚边发出令人恐惧的怒吼，阴沉的天幕仿佛要把整个世界压成一条直线。但我不愿意回去，我会固执地顺着岩石，一直攀到最高的那块，做在那里，赤着脚，让疯狂的海浪冲击着我的脚趾。卡多鲁很无奈地跟在我的身边，他会说，凯瑟琳，这样会感冒的。我只是轻轻地笑着，抓着他的手略略地颤抖着，颤抖着微笑。

村里的人都不愿意来这一带危险的海岸，但我喜欢这里，喜欢这里黑色的高高的礁石，还有那疯狂地让人无法站立的海风。海带着它特有的气味，冲刷着我的脸庞。

卡多鲁离开小岛去医学院的那天，我依旧坐在那高高的礁石上，看着无尽的大海。他如往常一样默默地坐在我的身边，许久，他轻轻地搂住我说，凯瑟琳，对不起。我看着他柔美的金发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色泽，我说，学医好啊，将来可以一辈子远离这危险的大海。我还对他说，卡多鲁，你会帮我打听特洛华的下落对吗？我感到他在颤抖，尽管他对着我笑，尽管他说我一定会的，但我看到了他眼角的泪水。

我笑得更灿烂了，卡多鲁，我知道村里的人都说我疯了，他们都说特洛华已经死了，可是他没有啊，我可以感觉到他还在海上的某个角落生存着，你是他从小最好的朋友，你应该知道他还没有死啊。

卡多鲁的泪水晶莹而优美，顺着他那白皙的皮肤轻轻地滑下来，他只是不住地说，凯瑟琳，对不起。

那个叫卡多鲁的善良的男孩，他就这么离开了这个小岛，再也没有回来。



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那礁石上看着海。

晚上，我会在自己朝海的窗前点一盏灯，看着那微弱的火光在稳稳地跳动着，我才能安心地入睡。我相信，它能代替我看着大海，看着那小小的白帆从海平线上升起。海风时常猛烈地敲打着我的房门，我静静地躺在黑暗中听着那海浪拍打的声音，听着门被寒冷的风几乎撕碎。

如今的海边已经没有多少人居住了，但我不愿意搬到镇上去。我愿意守着那海，等着特洛华回来。我怕他到了岸上会找不到方向，我怕他会找不到我，我也怕我会再也找不着他。

今夜的风暴似乎特别地猛，黑暗的海面上阴沉地让人颤抖着。我的床随着大地震动的节拍发出了轻轻的吱呀声。我清晰地听到叩门的声音，不同于那风暴的敲打，清晰而熟悉。我没有动，我怕那是个梦，想无数个从寒夜中惊醒的梦一般。
有节奏的叩门声持续着，黑暗中，我看就窗前的灯火默默地闪耀着。

许久，我决定起身。打开门，寒冷的风夹杂着雨贯了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紧紧地将我搂在怀里。我感到他身上湿漉漉的水气，他那湿透的刘海轻轻地搭在我的脖子上。他用他那最柔和的声音轻轻地说，姐姐，我回来了。

我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许久，轻轻地笑了起来，回来就好了。



“知道吗，昨晚的风暴中死了一个人。”

“恩，听说是在夜里跑到了海岸上，被浪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