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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寒桥
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的男子像往常一样发出一连串指示。
“杰基小姐，麻烦你通知企划部，我希望48小时之内拿到XE-2殖民地新一轮的开发企划书，还有，关于与雷氏财阀合作的风险评估报告，请你整理一下数据单，然后交给梅卡特夫先生，另外联络那边的银行……杰基小姐，你听见我的话了吗？杰基小姐？”
没有像往常一样得到应有的回应。
男子略带迷惑地抬头，却见秘书脸上正闪过的失神怔忡 。
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了？
“实在抱歉，可以请您再说一遍吗？真是非常对不起。”
醍觉自己的一时分神，正色道歉的同时立刻着手弥补，不愧是训练有素的人才。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今天有些不对劲。”
之所以会有这一猜测，是联想到了，他的秘书一向以注意力高度集中而闻名，还有最近确实过大的工作强度。
是的话可以批准休息。这是，以上的话的潜台词。
所以当淡施粉底的脸上，浮现难得一见的羞赫之色以及微嗔时，自然是他始料未及的。
“您是明知故问吧！今天这个日子！！任何有恋人的人都会有些心神不宁的不是吗？”
是因为大脑还滞留在那一堆报价表中的缘故吧，再加上唯一可供提示的日历早就被桌上的文件淹没，总之明知对方期待的反应绝对是恍然大悟并点头称是等等，却还是无法在苦思之下得出答案。终于决定低头求教。
“那么今天到底是……”
“２月１４日，情人节。您不会是真的忘了吧，卡特尔先生？！”
***
合上最后一份文件，抬手间，卡特尔不经意看了时间，已经过了十点。
对心系情人节约会的秘书小姐宽大地提早放行，独自面对份量不轻的工作。
并不是工作进度赶到当天若不搞定第二天就会全面滞后的程度，亦并非那种定要所有工作处理完美才肯罢休的完美主义者，更没有真就认为，自己若稍作喘息，温拿财团就会垮台。
只是，还是会有些时候，除了工作，不知该干什么。
因而只能工作。
于是也只能认命的被冠以“工作狂”之名，平日里姐姐们半玩笑半关心准备的胃溃疡和神经性头痛的药物也只能苦笑收下。
轻舒了口气，起身为自己冲杯咖啡。滚烫的黑褐色液体从咖啡壶口呈细线状注入杯中，腾起一片热雾，熟悉的香醇气息亦弥漫开来。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一份暖意。
自然是错觉，因为拥有自动空气调节系统的大办公室内，四季都保持在标准温度。不光是室内，整个殖民地的空气温度乃至季节变化都是可调的。
并非排斥这种装置，但偶尔也会怀念一种清新天然的，全然不同于这里的杂郁的空气。
那是，地球上的空气。
好久没有去过地球了。事实上，确切的说法应该是AC197年以后就没有再踏足地球。
虽然这不是卡特尔的初衷。但若认真想，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地球，毕竟已经没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了。
战争结束，高达销毁，同伴们也各奔东西，甚至，不存在会思念的人。
多年来，只有在梦里，才间或会起些惆怅若失的感觉，醒来，就忘了。
思路里蓦地飘过，刚才说自己留下时，秘书摇头哀叹的神情。虽是上司下属关系，但彼此也是相当熟捻的程度了，至少是少数的几个了解他并非工作狂本质的人，而那种神情，却不常见。
只因为，今天是情人节吧。
身为L4殖民地群代表的温拿家的少主，已经到了适婚年龄，身边却还没有一个可以共度情人节的对象，在旁人眼里，多少是透着不解的。
家里不是没有安排相亲，努力斟酌的话，其中也不乏可以考虑的人选。
见过一次面，想再进一步发展时，总会被这样或那样的事情所阻挠。
其中最多的情况就是：
“实在很抱歉，不过手头工作太多了，真的没有办法和你见面。”
被这样的理由拒绝了几次，再温婉和顺的女子也无法坦然处之，以致产生刻意冷落的误解。忙完之后再约见面，得到的便是拘谨冷淡的回应。
于是只好苦笑，转而又将思维放在工作上。
这样的状况持续到下一次相亲，然后又因为类似的事件而告吹。
若易地而处，倒也能体谅她们。但只要他一日还背负家族的责任，这就是无可回避的现实。若是不能忍受这种情况，在交往时及早抽身是最好的。他压根无意磋砣哪个女子的青春岁月。
因为抱这种想法，所以即使连连被拒也没有什么挫折受伤之类的感情。
姐姐们却开始急了，相亲的照片薄一本厚过一本，涉及的范围也以L 4为中心向周围迅速扩展。就算要向全宇宙刊登征婚启示也没问题哟。闲谈说笑间，哪位从事新闻业的姐姐曾半开玩笑这样说道。
说笑归说笑，大家几乎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迟早会有合适的对象，卡特尔迟早会结婚。只是他目前太忙了。就算是卡特尔本人，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反抗婚姻的人。
除了伊莉雅姐姐。
某次大家开玩笑说卡特尔想成为“工作是生命的全部，永远工作第一，恋人第二”的工作狂时，伊莉雅姐姐在一旁淡淡言道，不是工作的问题。
但仅一回。
而且是淡到可以被忽视的口吻。其他的时候她和其他的姐姐们一样，兴致勃勃的替他挑选相亲对象，甚至还包括她工作场所的后辈。
所以他也没想过要向她探讨那句话的含义。
很多话说出口就有被假装忽略的觉悟了。所以只要及时忘掉就好了。对谁也不会造成影响。不同于另外一些话，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说出来就会改变很多事。既不能略过不听也不能假装忘掉，所以，一开始就不能说。
比如伊莉雅姐姐；
比如……希罗。
端起咖啡踱至大落地窗旁，望下去，璀灿的光亮柔和地闪耀，甚至产生是星空的复制品的错觉。
知道莉莉娜也被姐姐列为考虑范围之内时委实吓了一大跳，连连说明绝无此可能，再加上莉莉娜至今行踪不明才得以作罢。
关于莉莉娜的事情是有听说过，毕竟就算以宇宙之遥，也是不可能完全隔绝消息的。尤其是关于名人的事情。无论真假好坏，只要一点风声，转眼间，就能传遍全宇宙。何况莉莉娜曾是那样举世瞩目的名人。
在极年轻时与极爱她的家族世交的长子闪电结婚，为此而掀起的传媒和舆论界的热潮还没尽散，已然传出离婚的消息以及辞去地球圈第一外交官之职。
再之后，只身去了火星。
当时得知了这些事情，亦无法想些什么。
只是说服完姐姐的那天夜里，梦见在山克王国的日子。
地球，北欧，山克王国，柔顺得不可思议的长发梳成少女独有的发式，以及随风飘逸的式样考究的胭脂红制服，
就那样定定地立在舷梯下，难言的执着眼神锁住的是，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有些东西，就算是在梦里，亦不想触及的。
原以为早就忘却，却在潜意识里安静躺着。
比方说，第二次去地球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比方说，无意间回头时感觉希罗流露出的眼神；
又比方说，希罗选择前往死亡率最高战场时，用杜洛华为理由阻止了想同去的他。
不论怎样，都没什么。
只要不说出口，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可以无所谓。
一旦说了，一切就会变了。
变得复杂而无可解决。
亦会成为新的困扰。
而在危机四伏的战场，都是少年的他们为之困扰的东西已经太多太沉，是不应该增添的。
不管是为了殖民地的福祉心甘情愿成为死神的狄奥，
或者是戴上战士的面具，找寻驻足停留的归处的杜洛华，
还有为了消灭敌人贯彻正义的五飞。
也不管在别人眼里，是被当成“恐怖分子”或是“救世主”，真相只有一个，他们是经过严格训练，眼里心里有的，只能是战斗的战士。
选择身为高达机师，就是选择战斗： 与妨碍殖民地和平的人战斗、与残酷多变的命运战斗、甚至与自己战斗……
为了最重要的任务，只有略掉身边存在的其他东西。
所以，不能说。
两个人，都没有说。
***
手上一阵灼痛，陡然勾回纷繁的思绪。
原本端在手上的咖啡杯倾斜了，冒着热气的咖啡，从倾斜的杯口溢了出来，流到手上，又从手中滑落，在华丽的厚地毯上留下宛延的深色曲线。
似乎是看这景象出神，卡特尔缓缓蹲下身去。
许久，一种绝非是咖啡的透明状液滴悬空落将下来，汇入咖啡的痕迹里，
一滴，两滴，三滴……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