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娜眼前那个黑色的人影打开了电话亭的门。

少女垂着的头抬了起来，露出深邃而呆滞的眼眸。

“喂，你还好吧……”那人清脆的声音伴随着雨声飘进莉莉娜的耳朵。她“恩”了一声，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腿。就当她要推开那人冲出电话亭的时候，几乎被刘海遮挡住的视线中伸进了一只拿有雨伞的手。

“不用还给我了。”真是清澈得不带一丝浑浊的声线。莉莉娜接过伞，“谢谢。”说着静静地从他的身边跨了出去。

希罗微微抬了抬伞沿，露出一抹笑容。

那把伞的伞面是莉莉娜最喜欢的蓝格子布。

“哎……我怎么没想到去超市买把伞来用呢…………”路过超级市场，莉莉娜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在一条深邃的小巷边有一家专卖花茶茶叶的小店，“店主”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他知道莉莉娜最喜欢的这种蓝色。如果再给他些时间，也许那个少年会说“就是他让我送伞来的。”莉莉娜苦笑了一下，改变了原先的打算。

漫无目的地在被水泥与合金建筑包围了的圣加百列大道，远远望见有谁在和她打招呼。从上半年起，每阁一段时间他就会出现在她面前偏偏每次他出现的时候都是她心情最差的时候。“呵呵，莉莉娜·多利安，好久不见了，换了发型了呀。”

她将伞收拢起来，面对面前比她高出半个头的人露出一副轻蔑的神情。“闪开，别挡路”她厌恶地推开他，却被一把拽了回来，重心不稳地跌进了一个暧昧的怀抱。莉莉娜真觉得恶心，于是不识相的那家伙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个红色的手印。

“妈的，怎么我每次见你你都那么不正常。”男人色咪咪地笑笑“那么久不见不要那么冷淡好不好。”可惜他的笑容再漂亮也摸不去那股淫秽。“说吧，这次又要多少？”莉莉娜懒的和他废话，想快点打发他走。

“你有多少。”他也收敛起了笑容。“身边只有500。”“少了点。”“那就别要！”他知道莉莉娜的脾气，说只有500就只有500，就算她带了1000，也别想在她那里多拿一分。——特别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也好。”

莉莉娜将一张信用卡摔进他手里。“拿了钱就快滚蛋，别再老让我看见你。”“呵呵，你放心，我不会妨碍你们做的。”他又恢复了原先的颓唐，放肆地笑起来。

“你笑够了没？！”被莉莉娜狠瞪了一眼后，他才稍稍收敛了丧心病狂的大笑，低头哈腰地从莉莉娜的视线中消失。她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向上冒。“真是肤浅的家伙。到底哪里有魅力了。”莉莉娜想着，不过有一点倒是没错。她出来时只带了现金和信用卡。现金在做头发的时候用得差不多了，信用卡又给了那个混蛋。“总不见得要我去做舞女来赚零用钱吧！”她自嘲地望着不远出的一家居酒屋。

雨已经停了，透过模模糊糊的烟雾，居酒五前的灯火隐约可见。漂亮的女店员扮成日本小姐在门口拉客。如果莉莉娜是男人，说不定也会因抵挡不住她的笑容而进了黑店也全然不知。那位小姐最终也看见了她，脸色蓦地白了。莉莉娜冲上前去，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仔细地看清楚了她的脸。

她真想抽她一个巴掌！但是不是为了自己。

“米帝·安……”

“你认错人了。”少女冷冷地道。

“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地方……”后面半句莉莉娜没有说出口。她明白了，刚才他为什么会说那句话，显然是看见了米帝。

“那家伙见你这个样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米帝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我知道……但是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好吗？至少等我下班。”

“不行！”莉莉娜显然是用命令的口吻说话了，望着米帝恳求着的苍白的面孔，许久，她缓和了语气答应了“等到她下班。”她一直就在对面的茶座，并刻意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10点以后，米帝换下了工作服坐到莉莉娜的桌子前。

米帝说，她的工作只是在门外站几小时，不需要服侍客人，所以她才答应下来。

“……但是也总会被男人占便宜的吧……”莉莉娜轻轻地说。米帝坦然地笑了笑。

“不要学他那样笑。”莉莉娜有些不满地嘟了嘟。

米帝宽容地笑了笑“算了，都过去了。何必再想那么多呢……”

“可是……”

“他有问你要钱吧，我会如数还给你的。”

“我指的不是这个。那些钱对我来说本来就没有价值。”莉莉娜说，“但不管你要那份工作是不是为了钱，我都不希望你沉沦在这种地方。”

“你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说变就变的。”米帝摇着头，露出一丝寂寞。

“也许我真的不明白……真是不明白你们。”莉莉娜望见米帝从手提包里取出香烟和打火机。

“你竟然学抽烟了！”莉莉娜吃惊地叫起来，但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

烟雾冉冉腾起，缠绕在少女的四周，透出一丝神秘。

“莉莉娜……”米帝的那一瞥中透露着一股风尘，“别把人都想得太纯……”

你又想说那句“虽然这些人中没几个好的，但我信任你”之类的吧。

“自从出事以后，我想我心里唯一的希望就是你。”米帝眼里充满了超脱。

“你还是喜欢他？”

“不知道，当初只是玩玩，这点你比我明智。”

“我从来不相信男人。”

“这可不好。”米帝往玻璃上呼了口气，说“上帝创造男人和女人就是为了创造结合吧。”

“那个时候你就该感激我，我可不想再去那种地方了，现在都不敢想那里的人都用什么样的眼光在看着我们。”

“很受不了吧。”

“我真是害怕医院。”

“嘻，你就是那么爱憎分明。”

“也不是……”莉莉娜别过头。她觉得米帝看着她的脸有些发热。

“怎么，又和伯母吵架了？”

莉莉娜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你知道，只要她在，每天都会吵。”

“你比我幸福，就算不完整，至少还有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我根本就不想回去，那里简直是噩梦。”

“那就别再去想她了。”

看到米帝，莉莉娜似乎就是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同情？怜悯？莉莉娜不敢说出来。不愿意提起自己可悲的身世。

“这样吧，请我吃饭好了。”

“恩，我正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结了茶座的帐，米帝领着莉莉娜打的来到了一个酒吧。爵士乐把整个环境衬托得高雅幽静。吧台边的年轻调酒师透露出不一般的沉静。带着忧郁的冷漠，却拥有一副令人眼花缭乱的好身手。莉莉娜不由得吹了声口哨。米帝姗姗来到调酒师的面前，靠在吧台上温柔地按住了他的手。“特罗瓦，这是我的朋友。”莉莉娜一惊，莫非米帝带她来就是为了见他的么。

这时，一个中年汉子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莉莉娜没想到这里也有卖“那个”的。这种轻蔑很自然地就表露在脸上

“要么？”汉子沉下了脸，冷冷地问。

“不，珍惜生命，谢谢……”米帝老到地将他趋走。

那个男人哼了一声，莉莉娜看见他瞪了自己一眼。这一眼让令她极其不爽。她低低地骂了一句。

不过，回过头看，莉莉娜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静谧的男孩。是静谧，不是冷酷！

“这是特罗瓦·巴顿，我的朋友。”米帝给莉莉娜使了个眼神，“她是过去和我一个学校的学妹。”

“晚上好。”

莉莉娜第一次看清他藏在深褐色刘海下的那双幽绿色眸子。

“叫我莉莉娜。”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仍然是很公平的。同样是男人，都会有天壤之别。——不过，自己也不是什么圣女，大概也只能和那种败类打交道了。

特罗瓦送了莉莉娜一件礼物，说是见面礼。

“这是什么？”莉莉娜对鸡尾酒没有研究，望着眼前的一大杯红色液体，最上层漂浮着厚厚一层白色泡沫状物体问道。

“我叫它‘血色圣诞’。”

莉莉娜抬了抬眉，望了眼微笑着的特罗瓦。“现在离圣诞节还早不是么？”她笑着，但是还是报着好奇尝了一口。

“是水果酒？”

“米帝说你不喜欢酒，再说未成年人不适合喝酒不是么？”

米帝倚在特罗瓦身边偷偷地笑。

“难怪都不见你喝呢。”

“你看出我没过18岁？”

莉莉娜自信一笑：“那当然，这种事情我最敏感。”

“不过只要有身份证就可以打工呢，莉莉娜你也快了吧。”插嘴的是米帝。

“不知道，我也不需要工作。”特罗瓦和米帝对望了一眼。米帝突然问莉莉娜：“你知道为什么叫‘血色圣诞’吗？”

莉莉娜指了指手里的杯子：“你是说这个？”

“对。”

“一定是讲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你很聪明，但很可惜答错了。”特罗瓦幽幽地说，“你知道圣诞老人吧。”

“哈哈哈哈……”莉莉娜突然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不是吧，现在还有谁信那玩意。”

特罗瓦并不介意，他优雅地笑了笑“相信我不说你也知道，圣诞夜里会从烟囱里进到房间给孩子们送礼物的老人。”

“恩。”莉莉娜忍住笑。“只是现在的房子已经没有了烟囱，只有阳台。”

“就是阳台，有一个人过去经常在做和圣诞老人一样的事情。”

“比如……”

“从窗户爬进去。可是他却没想到，被另一个孩子看到了。”

“那准是个小偷。”莉莉娜说，神情一下变得十分严肃。

特罗瓦深邃的眸子变得犀利。与莉莉娜的目光相会了。“你的眼神很象一个人。”

“对不起，我要走了。”她重重放下杯子，跳下椅子。

米帝想拉住她，却被特罗瓦阻止了。“失败了……”米帝失望地说。

“也不一定，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今天莉莉娜的运气差极了。一出酒吧大门就撞上一个路经的一个喝得烂醉的胖大款。还误被他当作是小姐而受到骚扰。

“妈的你无聊还是回去泡你老婆吧！至少你别想再在这种地方找处女了！”莉莉娜气极了。她的愤怒惹恼了那人身边的秘书。那女人不客气地同莉莉娜吵了起来。

争吵声惊动了周围的人。

米帝出来的时候门口已经被人墙包得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特罗瓦找来了保安，莉莉娜才趁乱离开。

“哼，只不过是一个小痞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我叫了警察也不知道是谁狠。”年轻的女秘书愤愤地说，一转身却不料撞见了神色严肃的特罗瓦。

“你看什么！”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小姐，这是我们的地方，这事原本就因你们而起，希望这不是司机捣乱的借口。”特罗瓦一本正经地说着。秘书小姐一下子搪塞起来。

“还有，你的老板喝醉了，麻烦你尽快送他回家。不然被送警察局也许就是他了。”说着他瞥了眼挺着啤酒肚的秃顶老头。

她自然没有再争辩。惺惺拦了辆出租车，知道车子启动从人们眼前消失后，人群才渐渐散去。

“麻烦你了特罗瓦。”

“小事一桩。”特罗瓦笑笑，“我下班了，去吃夜宵吧。”

“我等你。”米帝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莉莉娜一不开心就喜欢给自己灌水。她不想因酒伤身，喝什么都一样，总比人醉了，头脑还清醒来得要好。

雨后的空气清新，在大城市里已经很难找到这样清洁的空气了。

她听见身后传来刺耳的喇叭声。她没有在意，直到那一声熟悉的“莉莉娜”，她才回过头去。法拉利里的那个人正是温拿财团的子嗣，卡多鲁·勒巴伯·温拿。从认识他那天起，莉莉娜就吃准了今后温拿财团就会败在这小子的手上。说白了，也就是个用迷人笑容荧惑MM的花花公子。不过，见到他，莉莉娜整个心情都会好起来。

对于那个迷人的笑容，莉莉娜也俏皮地回敬了一个。“你们可真好，白天怎么也找不到人，一入夜全都出动了。”

卡多鲁笑笑。他的笑和特罗瓦的不一样。在莉莉娜看来更自然、温馨。

“米帝打电话给我了。”他丝毫不掩饰，莉莉娜就喜欢他这种坦白。“上车吧。”

莉莉娜毫不犹豫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喂，你有驾照吗。”

“哈哈哈，放心，我已经买了保险了。”

莉莉娜狠瞪了他一眼。

“开玩笑的。我想办法弄了一张。”

“你这样一说我反而更担心。”

“对别人要有点信心……要去哪里？”卡多鲁鼻子上的深色墨镜反着白色的高光，外加一身黑色套装，让莉莉娜联想起了参与黑社会的富家大少。不过照卡多鲁的话来说，如果莉莉娜愿意的话，她已经是富家千金小姐，也不用整天游手好闲东游西逛，只是莉莉娜到现在也没有男朋友，这令卡多鲁有一些不解。

“去迪奥那里吧。”莉莉娜思索了一阵道。

“米帝又有男朋友了。”莉莉娜突然说。

“恩，是说特罗瓦吧，我们已经见过面了，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真没想到她还敢找男人。”莉莉娜忽视卡多鲁的调侃。“不过那人看上去倒是不错……”

“就是比较有心眼是吧。”卡多鲁自信地插嘴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说不定这次是认真的。你不认为米帝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吗？”

“你是说我不可靠？”

莉莉娜的话引得卡多鲁笑了起来。“不是，我的意思是依靠……”

“希望如此。”

“那家伙到现在还缠着他？”

莉莉娜苦笑了一下：“不~~~~~他缠的是我。”

“你就是太有魅力了。”莉莉娜抬了抬眉。卡多鲁瞥了瞥她的头发“用了多少钱？”

“忘了……”

“我看你根本没问过。理发店就是需要象你这样的顾客。”卡多鲁似乎什么都知道。

莉莉娜妩媚地笑了笑：“你就不会赞美一下么？”

“恩，你留什么样的头发都好看。”

“嘿嘿……”莉莉娜不再说话，别过头，欣赏起城市的夜景。霓虹灯万般变换着，就好比莉莉娜琢磨不定的心情。抬了抬表，现在离12点还有20分钟。